《在地府挂职白无常》石动我心

2、巡游神

　　烟雾中的身形如玉树挺拔，层层迷雾笼罩着他，薄一一看不清全貌，但已经和她的想象大相径庭。

　　“又是你们两个。”

　　烟雾中的人看到了一旁的黑白十三。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与黑白二人的慌张大不同。

　　终于烟雾散了，薄一一抬头看到一张异常白皙的脸，他眼下的乌青色让他的气质略显阴沉，但这人样貌生得极好，看起来是及冠之年。若是在商陆求亲，那全城的媒婆必然要踏破他家的门槛，走在街上不知道迷倒多少闺中少女。

　　薄一一留意到，他的眉心中央有一个黑色的奇怪的符号。

　　“见过寻巡。”黑白二人对黑衣青年行礼。

　　“我说了不要那样叫我，太奇怪了。”青年眉头微皱招呼他们起身，也让跟着行礼的薄一一起来，“他们给我行礼，因为我官职大些，你为何要行礼。”

　　“我……小女子有一事相求于大人。”薄一一觉得这人脾性确实有些捉摸不透。

　　“什么事？”

　　“小女子本是将死之人，可不料自己的妹妹替我枉死，所以想求大人收了我去地府，将我妹妹的性命还来。”薄一一认为既然是鬼神，应该有办法将雨溪的身体修复如常。

　　青年环顾自周，看到了那只黑雾中的黑手，还有被黑手杀死的女孩。

　　“那边是你妹妹？”

　　“嗯......”

　　“黑白十三，你们将她妹妹魂魄还来，勾了她的魂，我再修复她妹妹尸身。”

　　黑白十三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他还会这种修复尸身的法术，不过两人转念一想，这人生前尽学些邪魔外道，不足为奇。但现在情况略有不同，白十三开口阻拦：

　　“大人，她妹妹魂魄不知去哪了，招魂幡没有反应。”

　　“你们一对迷糊鬼，又不小心放跑了？”青年问道。

　　“大人，这次真是冤枉。我们二人见有人受了致命伤，就开了结界过来收魂，可是这薄一一生死簿上有名的没死，她妹妹簿上无名的却死了，连魂都找不到。”白十三十分委屈。

　　青年目光停留在那团黑雾中，他竟然上前直接将手伸进那团东西里。那黑雾漆黑不见底，他的手就像被吞噬了。

　　“这脏东西里面没有任何魂魄。”青年摸索一会儿后，将手抽出来，“看来这次不是你们的问题。”

　　他转向薄一一，“那么问题就是，怎么处理你，薄一一。勾活人魂不合规矩，但你的名字也没有被生死簿除名，而你妹妹的遭遇确实有诡异之处。”

　　薄一一看到他毫发无损地从黑雾中抽身，心里正佩服，没想到他突然说要处理自己。青年手中忽然出现一支黑笔，他在天空中划出一道笔直，薄一一的脸上又疼起来，那是风和雪刮在脸上的印记，青年之一道就破开了这道静止结界。

　　雪扑簌簌地向下落，薄一一赶紧查看妹妹的情况，薄雨溪的身体从那只手上滑落下来，薄一一快步向前接住她。黑雾的形状不停变换，那只手在空中左右乱飞，像是在寻找目标，黑白十三见状急忙拦在薄氏姐妹面前。

　　薄一一看着面前的两人和怀中的雨溪，心脏像是被敲裂的瓷器，破碎一样的疼痛。她明白勾魂使是不该救人间的活人，但还是忍不住想如果刚才他们真的出手，现在妹妹就不会是这副模样。

　　或许是雪融化在脸上，薄一一摸到脸上湿湿的。

　　那边黑雾中的手不停拉长胳膊，朝黑衣青年的方向袭去。青年没有闪躲，提笔在空中写字，字成，黑手和青年的之间的风雪变了方向，无形的风裹带雪花卷向黑雾的方向。

　　嘭的一声黑雾被打散，那只手瞬间消失，只有片片黑雪落下。

　　青年没有再管他，走向薄一一说道，“你哭了。”

　　“雨溪，她连最后一句话都来不及和我说。”薄一一哽咽了一下，“我发过誓的……我发过誓的，由我来保护她的。”

　　可现在薄雨溪身上被开了个大口子，连魂魄都不知所终。

　　薄一一两手在眼睛周围胡乱抹几下，右手的血水都粘在脸上，还有之前的妹妹血，这是她二十年生命里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候。家人，伙伴，能依靠的，能亲近的，都死去了，天地偌大，就剩只她一个人。

　　黑白十三有些不知所措，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当无常三百余年，从来只需要安抚死者让他们乖乖认命和自己走，安慰家属不是他们要面临的问题，他们根本看不见勾魂使。

　　“薄姑娘的妹妹不可能复活，先把她葬了吧。”青年开口，他用笔划破指尖，将一滴血滴入薄雨溪胸口的大洞中。随后念动口诀，薄雨溪胸前血肉竟然重新长出，大洞愈合，皮肤也与之没有异样。

　　“衣服血迹我修复不了，这样已经足够体面了。”

　　薄一一今天见过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见到妹妹变回原样，她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但她本来不该死的。”

　　青年见状摸摸身上，没有找到要的东西。将目光落在白十三身上，白十三只觉得一阵恶寒，青年走到他身边将招魂幡的旗子扯了下来。

　　“寻厉！你你你——干什么！”白十三一时着急，尊称都忘了。黑十三赶忙拦住他，因为他看到白十三已经举起手中没旗的棍子要敲过去。

　　“冷静，冷静，你个呆头！反正这个也不好使，回头去买个新的。”

　　黑十三心想，他没扯你衣服就是好心。没办法，谁让他们欠他的呢，黑十三寻厉也不是什么刁人，估计回去就赔他们了。

　　寻厉没有理会白十三的动作，将手中旗子裁出一块，然后剩下撕扯成条。他走到薄一一身边，拿起招魂幡做的小帕子替她擦去眼泪和脸上的血污。

　　“薄姑娘可以叫我寻厉，这是我的名字。”寻厉小心地替她擦干净脸后，捏了个火诀将脏帕子烧个干净，“你右手受伤了是不是？”

　　薄一一看着妹妹没有说话，寻厉拿过她的右手，先用雪水擦洗干净，然后将剩下的招魂幡条缠绕几圈，打好结。黑白十三都不由得感叹，他包扎伤口的手法很熟练。

　　“你们去挖个坑，我们将她妹妹葬了。”寻厉吩咐黑白十三，转过头对薄一一说，“姑娘将妹妹葬了，然后我带你去冥界。你可以自己找你妹妹的魂魄，虽然可能会花很长时间，也可能找不到。”

　　薄一一抬起右手，寻厉的包扎虽然不是很好看，但够紧实，应该是有过很多经验。她挥动几下，想试试能不能把妹妹的魂找回来，没有任何反应。

　　薄一一叹了口气，道：“怎么找？”

　　即使仅有一丝希望，她也要抓住。

　　“你听说过‘走无常’吗？”寻厉摸着自己额头的印记。

　　走无常就是活人以生魂的身份，在阴间做阴差，帮助地府勾魂。这样做的人，大多并不是为了钱财，而是谋求来时投个好胎。薄一一小时候听过一些故事，但没放在心上。

　　她问道，“那你是说，让我走无常，这样可以找到我妹妹的魂魄。”

　　“对，而且你按理说应该是个死人。所以到底是以活人身份走无常，还是以死人身份……薄姑娘要和我去见判官，由他定夺。”寻厉看向她，“但是不用担心，我会帮姑娘说服他的。”

　　“找不到怎么办？”

　　“我不敢保证，但你可以一直找。”

　　薄一一将手搭在妹妹毫无生机的脸上，她双眼紧闭，就像睡着了，手上传来的只有冰冷。妹妹从小喜欢粘着自己，薄一一全家遇难后，寄住在大伯父家里，有些家生明里暗里讽刺她是灾星，也只有薄雨溪每天傻傻地跟着她，喊她姐姐。

　　她一直觉得亏欠雨溪，如果不是在自己家灭门那天受了惊吓，雨溪一定不会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薄一一经常想，或许自己真是灾星，这次劫难也是自己招来的。

　　结果到最后，又是她被救了。

　　她什么也没保护。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安葬雨溪，寻回她的魂魄，不要让妹妹沦落到孤魂野鬼的下场。

　　薄一一下定了决心，“我跟你去地府做无常。不管活的还是死的，我都认了。”

　　“好。”寻厉回答。

　　“喂！我们挖好坑了！”白十三在刚才的大槐树下拼命招手，寻厉从薄一一怀中抱起薄雨溪走向树下。薄一一想起身，可是膝盖跪太久浑身发麻，怎么也站不起来。

　　黑十三注意到这边，快步过来扶起薄一一，将她手搭在自己肩膀上，他比薄一一矮一点，所以这样刚刚好走。

　　“谢谢你，黑……十三。”薄一一有点难为情。

　　黑十三怔愣一下：“没事。”

　　寻厉把怀中女孩轻放入简易的墓坑，黑白十三手中拿着幻化出的铲子等在一旁。薄一一知道他们在等自己，在下定决心后，她说：

　　“埋吧。”

　　墓坑两旁的土一点点落在少女的面部，衣服上，薄一一努力忍住不让眼泪流出来。荒郊野外找不到墓碑，寻厉在槐树上写下了“吾妹薄氏雨溪”几个字就当最墓碑了。

　　最后一层土盖上，薄一一接受了现实。

　　“寻大人，你真要让她走无常？”黑十三问道。

　　白十三则起哄，“寻厉，三百多年了，今天我才见你个新鲜。你这样的表现在地下展现一分，那些小丫头也不至于失望。”

　　“我是在替你们两个迷糊蛋擦屁股。”寻厉语气带着揶揄，白了他一眼。

　　“大人，一个迷糊蛋，我可不是。”黑十□□驳。

　　薄一一看他们吵闹，心中阴郁的乌云散了一点，虽然没人安慰自己，但有人陪在身边的感觉是不同的。

　　黑十三突然回头和她搭话，“薄姑娘，希望你不要在意，我们见过太多生死的事情……可并不是无动于衷，但是没办法那么感伤。”

　　“嗯……没关系的。”

　　薄一一理解他的意思，她是行医世家的孩子，相似的场面也见过很多。自己虽然没遇到过，和医馆的老郎中出去也见过些无力回天的病人。他们的家人有的下跪，有的威胁，有的怒骂，那时候薄一一觉得不忍。

　　无法救的就是无法救，只能习惯，就像她救不了妹妹。

　　“行了，走吧。”寻厉说罢，牵住薄一一的手。

　　之前包扎时薄一一心里只想着妹妹的死状，所以完全没在意寻厉的动作。但是这一下薄一一感觉手中凉凉的，但心里却是热的，脸上也是热的。

　　可能地府不讲什么人间的男女有别，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寻厉，他倒是和先前一样面无表情。

　　寻厉执笔画符，黑白十三各自掏出符箓捏诀，薄一一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好像飘在半空中被拉扯成不同的形状，眼前一片黑黢黢。

　　四人消失在冰天雪地的荒原中，没有注意到身后一团黑气又重新凝结成雾，飞速向南方飘去。

　　这过程令人头晕目眩，薄一一只能用力抓紧寻厉的手。

　　薄一一脚终于触及实体，她一颗狂跳不止的心落下。可胃里一阵翻滚，要不是着急逃命什么都没吃，她就要吐在这里。

　　“到了。”是寻厉的声音。

　　寻厉放开了她的手，周围黑洞洞不见月光，他们面前是一条大河，河面平静无浪，宽阔地不见彼岸。

　　毫无疑问，她，薄一一，活着来到了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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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寻厉，虚假的冷面美人。巡游神职位根据日夜游神改编，是个哪里需要哪里搬的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