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一枪[射击]》冥王星暗

9、第九发子弹

　　在季枫一丝不苟的专业指导下，袁心手中的气步/枪晃动幅度更大了。

　　明明刚才自己执枪时，瞄准器还勉强能够在靶纸的范围之内摇晃。当他站在身侧，在耳边轻轻呼吸着，瞄准器早就找不到靶纸的位置。

　　“哎呀，太难了！”袁心主动开口，岔开话题，“是不是因为我没有穿专业射击服？之前……好像听你说过，射击服会增加人的稳定性。”

　　曾经说过这句话的是简方深才对。

　　“我们提供射击服，要不要去试试？”一直跟在旁边的周老板赶忙答话。

　　“下次吧，谢谢您！”袁心笑笑，却又惊觉左手背覆上一层暖意。

　　季枫细长却有力的大手整个包住袁心的小手，细长的手指交错压着她的手指，牢牢握在枪身护手之上，帮助她稳定□□。

　　手背传来的感受是温润的、和煦的。袁心不自觉想起简方深的手。和他牵手时，他的手心始终炽热，像一团永远燃烧的小火。

　　“现在瞄准，扣动扳机。”季枫如水的声音将袁心从火山里拖回现实。

　　电子屏幕立刻显示出结果：8.5环。

　　“成功了，没脱靶！”袁心笑着，顺势将气/步枪交到季枫手中，“请全省1号种子来做个示范！”

　　一旁的周老板连忙走上前来，边打开手机拍照边寒暄着：“听训练中心的朋友说，省队练习时都是要监测心率的？”

　　季枫拉开枪机，将步/枪前端轻轻落在支架上，随后从卫衣口袋中掏出一个心率手表来。

　　“袁心，你要不要带上，试试击发前后心率的变化？”季枫转头微笑着看他。

　　“不了不了！”袁心连连摆手，“我先观摩学习一下就好。”

　　左手背余温尚存，她清楚知道，自己此刻的心率一定不低。

　　季枫从容地将心率手表戴于腕间，一颗心形图标稳定地在屏幕中跳动着。

　　当他完成了瞄准、装弹、击发等一系列动作时，心率依然保持在60上下。

　　刚才那一握，完全是公事公办啊。袁心看着屏幕上接连显示出的10.9环，又盯住他的心率手表。

　　想到此，心情放松起来，于是重新站回靶道上，“呯、呯”连续击发几枪，都在10环左右。

　　离开射击馆时，袁心心情果然好了一些，主动拒绝了周老板开车送他们到公园门口的提议，说正好想散散步。

　　两人走在黑漆漆的公园小路上，叶子在耳边沙沙响着。

　　袁心如秋菊一样，将两只手对着插进衣袖中，卸下防备傻笑着：“还是这样暖和！”

　　“还有更暖和的方式！”季枫微笑看着她。

　　在袁心的催促下，季枫将两臂交叉抱在胸前，两只手插入腋下夹紧，两人一起哈哈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射击了。”袁心歪着头看向季枫。“把那些讨厌的、烦人的、恶心的事情想象成靶子，对准后一顿打，真的很解压！”

　　“我的方式不同。”季枫依然把两手夹在腋下，“当我端着枪，瞄准靶，调整好呼吸，就会进入另一个世界，科学家称之为‘心流’。那时，整个体育场、整个世界、整个宇宙中好像只有我、气步/枪和靶子，其他的一切统统都不存在，包括时间和空间。”

　　直到回到自己温暖的小公寓，袁心还在思考季枫的这番话。

　　她既羡慕又渴望这种感受。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的头脑与注意力被OA系统、微信、领导或下属的评判，以及工资条上的数字、商场里的新品及房租水电所占据，满脑子被这些东西绑架，喧闹且嘈杂，永不停止。

　　很少有机会、有闲心沉浸在一件“没有产出”的事情中。

　　然而又有什么办法呢！袁心躺在号称符合人体工学的昂贵床垫上，窝在姆米数不低的真丝羽绒被里，慢慢地闭上眼睛、沉入睡眠。

　　然而暴风雨还没有过去。一大早，徐行长便将袁心喊到办公室。

　　未等徐行长开口，袁心便从他的神色中预见到一场惊风骇浪，于是将自己的气场压到最低。

　　“袁心，你应该了解，我们行一直以来实行中层干部‘能上能下’的机制。”徐行长叹了口气，打开茶杯盖摇头吹着热茶。

　　“我牢记着，徐行长。这是《员工晋升通道实施细则》的第二十四条。”袁心低声回答。

　　“现在，有一笔1000万元的机构存款被工业银行抢走了。”徐行长放下茶杯，“你也知道，工业银行平日并不在乎这个数量级的存款。但千万级别的存款，对于我们银行而言，意义可就不一样了。存款是立行之本，各项监管指标几乎都和它挂钩……”

　　“徐行长，我一定努力想办法将其追回，或者加强营销个人客户，补上这个缺口！”袁心虽然尚不清楚具体情况，依然斩钉截铁地回答。

　　“行。”徐行长深深看着她，嘴角似笑非笑，“希望你好好处理。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出现客户被工业银行抢走的情况。”

　　从徐行长办公室出来，袁心立刻将钱小朵叫到偏僻的楼梯间，简单说明处境之后，询问起被抢客户的具体情况。

　　钱小朵虽然是机构部总经理助理，却极少直接负责部门业务，主要工作职责是管理林洪的个人行程，类似于秘书，因此总能掌握到一手信息。

　　钱小朵看上去情绪不高，半晌才皱着眉说：“这家公司的老板和我们林总关系一直很好，但是突然转去工业银行开户，林总既没有去维护，也不让我们去维护。我甚至有点怀疑……但是林总人品一直不错……”

　　“谢谢你，小朵。”袁心叹了口气，“别有太大心理负担。叫你来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了解基本信息，判断能不能挽回这个客户，照这样看，没这个必要了。”

　　见钱小朵低着头不说话，颇有些自责的意味，袁心拍着她的肩：“这种事很正常，一来工业银行利率比我们划算，二来客户存款自愿、取款自由。我再去想其他办法。”

　　回到办公室，袁心打开客户管理系统，翻阅着个人高价值客户名册。一般而言，客户由各个营业网点负责联络维护，总行部门较少直接接触。

　　但是这一次，惯例需要被打破。袁心边筛选出近半年来日均存款在300万元以上的个人客户，边在心底不停默念“绝不能失去现在的生活品质”。

　　毕竟，普通员工和中层管理者的工资薪酬，差了那么一截。

　　在袁心眼中，这一截可意味着大牌内衣、名牌护肤品和高级餐厅。

　　其他两样还算好，护肤品有囤货、餐厅不吃也罢，然而对于大牌内衣的执念袁心却无论如何都放不下。

　　她给自己立下“内衣军令”：内衣必须是大牌、且成套，从买到手的那一天算起，三个月期限一到，无论穿着次数，都要毫不留情地丢进垃圾桶。

　　看似浪费的举动，袁心把它解释为“对少女时代难以言表的愤怒”。

　　初中时，袁心和身边同龄女孩子一样开始悄悄发育。女孩子之间的悄悄话中，袁心得知她们都已穿上镶有繁复蕾丝边或是粉红色纯棉布的可爱内衣。

　　而自己，依然穿着那件已经洗到变形、和奶奶相同款式的白色涤纶背心。

　　袁心几次央求妈妈带她去买内衣。妈妈皱着眉，带她到农贸市场的小摊位上讨价还价，最后在一大摞堆成山的破布中挑了20元三件、毫无支撑力的涤纶肉色内衣。

　　那是袁心对于内衣最初的记忆。然而与后来相比，还不算最致命的。

　　大学时，简方深第一次看到她俭朴的白布内衣，呵呵一声笑了出来。

　　为了我的大牌内衣！当那些略带羞耻和不堪的记忆重新浮现，袁心鼓足干劲，精神抖擞地策划起如何让至少拥有300万存款的贵妇们再多存一些钱。

　　一个一个灵光接连闪现。袁心飞快在键盘上敲着策划书，连午饭都干脆省略掉。

　　整个下午，她都闷在办公室里。除处理部门事务和日常公文之外，一直补充完善着策划书的各项细节。待策划差不多成型时，早已过了下班时间。

　　思考片刻，袁心拨通了季枫的电话。

　　“袁心。”电话很快被接起，听着季枫温润如春风的声音，袁心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带着些许愤怒的斗志都缓和了一些。

　　“季枫，有件事想求你帮个忙。”

　　“嗯，你说。”声音中没有一丝不耐烦。

　　“这周日，我想举办一个针对清州银行高端客户的沙龙，主题是运动。”袁心翻着方案，眼睛飞速在二级标题之间扫动着，“之前我们举办过美容、插花等主题的类似活动，效果都不错。这次，我想请你来聊一聊射击运动员的世界。射击运动是客户们平时不容易接触到的，想必她们应该会感兴趣。”

　　袁心倒豆子一般咕噜噜说着话，讲完时对面却毫无动静，似乎正在犹豫。

　　“啊，当然，主讲嘉宾是会有劳务费的！你觉得如何？”袁心继续加码。

　　“这周日吗？那好吧。你把具体方案发一份给我，我好做准备。”季枫的回答让袁心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你太好了！关键时候还是老同学靠谱！”袁心的兴奋隔着电话传递到另一端的季枫那里。

　　此刻，季枫正默默看着手上的日程本，周日那一个小方格已经填满，俊逸的笔迹写着“上午队内友谊赛；下午看望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