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一枪[射击]》冥王星暗

8、第八发子弹

　　“车停在哪里了？”袁心微笑着走向他，“下班高峰期，附近的停车位很难找。”

　　季枫竖起双手食指，指向自己的两只长腿：“极轻型车，可惜不能载人。但是，好在你也有一辆。”

　　袁心呵呵笑出声，紧绷的身心也随之松弛起来。

　　“出发！除了米其林二星，吃啥都行！”袁心做出开车的手势。

　　两人边步行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半个多小时后才走出市中心的忙碌与拥堵，来到一条周围都是老房子的偏僻的小街上。

　　“我们去吃五星级麻辣烫！”季枫此时才告诉袁心目的地，“没告诉你，是怕你知道后不来。一个小穷运动员，没什么钱。不瞒你说，上次吃过西餐厅以后，我已经亏空了！”

　　袁心微笑，表示不介意。她怎么可能介意呢？麻辣烫是她曾经最钟爱的食物，尤其是街边的露天小摊。

　　第一次和简方深“约会”，袁心便自告奋勇地带领大家去了麻辣烫路边摊。

　　那是个寒冷的冬天傍晚，距离高考还有半年，距离晚自习上课还剩半个小时。

　　袁心带着简方深、季枫和同班的另一个女生东绕西绕，在一栋破旧居民楼门口的小摊停了下来。

　　为了躲避学校严打的“早恋”，袁心特意央求当时的好友组成“四人行”，以防德育处老师在四周“巡逻”。

　　简方深瞥了一眼只有膝盖高的方形小矮桌，皱起了好看的眉毛：“这样蜷成一团吃，会消化不良。”

　　袁心没听见一般用餐巾纸擦起桌子和板凳，招呼大家坐下。

　　热腾腾的麻辣烫端上来，袁心感动到要哭泣。寒冷冬夜，在雾气的氤氲下填着肚子，身边坐着会发光发亮的人，怎么想都是幸福。

　　袁心带着一脸傻笑向简方深旁边靠了靠，却见他不动筷子。正想问他怎么不吃时，却听见他问：“袁心，你是不是衣服没洗干净，一股洗衣液味道？”

　　一旁的女同学哈哈笑了起来：“我就说你别想这种奇奇怪怪的办法……”

　　袁心连忙捂住她的嘴，示意她闭嘴吃饭。

　　大红色、肿成一个球的羽绒服口袋中，藏着清香茉莉味力士香皂的小碎片。

　　这几十个指甲盖大小的香皂碎片，是袁心利用自习课，一片一片刻下来的。

　　她曾听校花身边的朋友讲起，简方深曾经夸过校花的香水好闻，“很魅惑”。

　　时隔多年，自己的窘迫、朋友的嘲笑、简方深怕消化不良几乎没吃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想到此，袁心不禁莞尔，当时的自己真是活生生的东施效颦，简方深大概是怕路边摊不卫生，才用了一个善意的借口。

　　可当时季枫是怎样的呢？作为被拉来当电灯泡的好兄弟，袁心回忆不起来他吃了多少、说了什么，也许是麻辣烫冒出的腾腾白雾隔开了坐在对面的他，又或者是自己当时的全部心思都放在简方深和麻辣烫身上。

　　两人走进沿街小店铺里，店铺太小，只能并排挤着坐下。一缕幽幽的香味，隐约间还带着皮质气息缠缠绕绕，钻进袁心的鼻子。

　　袁心像小狗一样皱起鼻子东闻闻西嗅嗅，最终将味道来源定位在简方深的白色位卫衣上：“季枫，你衣服没洗干净，洗衣液味道这么浓，对身体可不好！”

　　季枫侧过身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我……用香皂洗衣服。味道好闻又省钱，力士牌的。”

　　袁心顿在原地。力士香皂，麻辣烫，你小子是故意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有些生气，怀疑季枫是在故意揶揄自己，便绷起一张脸：“你什么意思？”

　　话刚出口，转念想起，当年他又不知道自制“香水”的秘密，大概是想多了。

　　“高三那个晚上，我问过你朋友，为什么你身上的味道那么好闻。”季枫看着她回答，眼神单纯而真挚，毫无取笑之意。

　　袁心心里依然别扭：“当时的我又不像那些富家女孩儿，随随便便就能买几瓶名牌香水”。话毕猫一样闻了下袖口。

　　工作以来，她一直致力于做一个有品位、有格调的人。

　　然而在季枫面前，一切都不用掩饰，就算想藏拙压根儿也藏不住。他知道自己在县城读小学、初中，高中才走出小镇考到市里。总而言之是个如假包换的小镇姑娘。

　　想到此，心中竟是一阵轻松与畅快。虽然几年未见，中间隔着简方深，却没有想象中那种别扭的陌生感。

　　颤颤巍巍的老店主将两大碗麻辣烫端了上来。袁心彻底放下架子，大口吃着红油包裹的鱼丸、藕片，明知麻酱汤底中脂肪含量不少，依然捧起碗喝着汤：“真的好好吃！每当寒冷的晚上吃到这个，都幸福得想哭。”

　　“你还真是没怎么变。”季枫侧头看着她，轻声说。

　　“怎么能没变？”袁心小口喝汤，“我今天用的香水可是香奈儿5号！”

　　“力士香皂也很好闻。”季枫轻轻放下筷子，“可惜那种茉莉花香型的已经停产了。”

　　“你是不是非得找茬？”袁心“咚”地放下碗，皱起眉毛，“不用一遍一遍提醒我，当时有多寒酸、多愚蠢。”

　　“我不是这个意思。”季枫轻轻举起双手，做出投降姿势，“我觉得，那时的你挺可爱……”

　　见袁心突然瞪圆了眼睛，季枫慌忙加上一句，“……你的朋友也是。”

　　袁心捶捶胸口：“吓一跳，我还以为你对我有什么想法呢！”

　　季枫将表情隐藏在阴影之中，袁心却自顾自地说开了：“那我这个可爱的人，今天心情不太好，你多担待！”

　　“送资料那天，我对那位蒋姓领导不够尊敬，让你受了连累。”季枫真心悔过的样子，“对你影响大不大？需要的话，我可以登门向他道歉。”

　　“别别，你可千万别……”袁心连连摆手，“实话告诉你，我刚拒绝了他。”

　　两人一同站起身，等季枫付过钱后，一同走进已经全黑的夜幕中。

　　这样一个万家灯火的寒凉秋夜，不用顾及形象是否精致、不用在意语言是否得体，胃里又吃得十分满足，袁心升起一种久违的轻松，有敞开心扉的强烈欲望。

　　“其实我也该谢谢你。”袁心慢慢走着，将双手插在卫衣口袋中，“我曾经想过，不然就这样吧。嫁一个不咸不淡的人，过上平淡如水但是爸妈同事都说好的生活。”

　　“但是那天遇到你，得知你居然转行去做职业运动员，我多少有些震惊。”袁心站定，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当代追梦人，在某种程度上也激励了我。”

　　季枫眼里平静温和，映出袁心的身影：“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伟大，温饱总是要考虑的现实问题。”

　　“你们这些公子哥儿……”话到嘴边，袁心赶紧打住，“说起来，认识这么久，我也不能说了解你多少。今天谢谢你的招待，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

　　“要不要试试射击？”季枫碰碰袁心的胳膊，“对心情不好有奇效！”

　　“啊？”袁心睁大双眼，“去打一场泰拳，或者蹦迪什么的，才是发泄的好方法吧？射击，像棵树一样扎在原地，怎么能缓解心情？”

　　“试试就知道了。”季枫见她没有拒绝，打开打车软件，“体育中心不让非运动员进入，我们去实弹射击俱乐部。”

　　袁心也正想把工作上的一片狼藉留给明天，便和季枫一同去往射击俱乐部。

　　设计俱乐部座落在森林公园里，外观简而不俗，看上去像是著名建筑设计师的大作。

　　进入金碧辉煌的馆内，一位优雅漂亮的引导便微笑着问：“您好，请问这位会员有预定吗？”

　　这里大概实行会员制。袁心好奇地打量着俱乐部大厅。

　　“季枫，是季枫吧！”一个雄浑的男声传来，随后疾步走来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旁边几个西装革履的引导听闻都涌了上来。

　　“周老板，您好！”季枫温和地打招呼，“今天带我朋友体验一下实弹射击，是需要先办理会员吗？”

　　“什么会员！”周老板连忙将两人引到沙发上，“我们俱乐部，不少会员都是因为你才开始玩射击的！”

　　引导员双手将枪支价目表递过来，袁心依次看过去，各种国产、进口的手/枪、步/枪，但是她除了在游戏中、电影中见过的AK-47以外一个都不认识。

　　再看向子弹的价格：国产一颗约十五元，进口子弹则要四五十。金融女的脑袋转了起来，从小开始学射击，得打出去多少发子弹？真是活生生的砸钱！

　　“你随便挑，今天我请客。”周老板说，随后搓搓手，“只是不知道，可不可以把你的比赛照片挂在我们大厅中？”

　　季枫微笑，挑了一把奥地利产气步/枪和二十发子弹，客气地对周老板说：“我要问一下我的教练。”

　　进入射击场地需要通过安检，需要配备指导教练。袁心乖乖跟在季枫身后，一切都很新鲜。她只和简方深玩过模拟射击，实弹射击还是第一次。

　　和正式射击比赛场馆不同，这里的靶道上挂着靶纸。周老板介绍，为了提升会员体验感，这些靶纸在正式比赛的基础之上放大了数倍。

　　袁心在随枪教练的指导下端起□□，瞄准前方的靶。

　　“原来气步/枪的瞄准器不是放大镜！”袁心闭上左眼，用右眼瞄准，说话间枪口已经摇摇晃晃，离开靶纸。

　　“像这样瞄准……”季枫走到袁心身侧，左手轻握住袁心的手，胸膛隐约轻擦着她的左肩，“左手肘部抵住你的腰，会更稳定。”

　　力士香皂的味道混合温柔的轻语，吹着袁心的耳朵。袁心只觉一股痒酥酥的电流沿着脊柱爬到大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