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一枪[射击]》冥王星暗

15、第十五发子弹

　　职业危机过去之后，袁心难得拥有了一个完整的周末。她左思右想，打算邀请常遇晴、季枫及钱小朵吃喝玩乐一条龙以示感谢，自己也借机好好放松一下。

　　然而周末通常是常遇晴最忙碌的时候，从下午一点开始，便依次排满了插花课、美术课、瑜伽课，晚上还有读书分享会；季枫离开训练中心需要请假；钱小朵日盼夜盼的新游戏在周末正式上线。

　　最终，在袁心的大力推动、反复沟通下，几人决定周六上午在“绿洲”见面，彻底剥夺常遇晴的休息时间。

　　还没到八点半，袁心便提着大包小包敲开了“绿洲”的门。

　　常遇晴穿着单薄的紧身瑜伽服，素面朝天开了门：“怎么这么早！”

　　“我带了早饭，你快上楼去换衣服化妆！”袁心将常遇晴推到楼梯上，随后将超大木桌上散乱摆放的美术工具整理分类，挪到角落里。又铺上一块格子防水桌布后，才从一个口袋中取出四个保温饭盒，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上。

　　“先别打开！”袁心见常遇晴简单梳洗后的欲打开饭盒，连忙制止她，“一会人齐了一起打开！”

　　常遇晴双手抱胸，看着袁心从另一个帆布包中取出一个个小熏香蜡烛：“怎么，把我这里当成你的私人餐厅了？”

　　袁心打趣说：“常妙玉小姐，知道您有洁癖，所以我连饭盒、碗筷都带来了，省得我们用了你的锅碗瓢盆之后，你再偷偷丢掉！”

　　猫挠门一般的声音响起，钱小朵钻了进来。

　　她毫不拘谨，抓着常遇晴的手连声叫“姐姐”，说自己常听袁心提起她，又在工作室里东转西转，不时发出“哇”“啊”的惊叹声。

　　近9点时，一个瘦高的人撞响了风铃，季枫终于来了。

　　他头发蓬松，右侧还残留压痕，右手中提一个黑色塑料口袋，嘴里呵着白色雾气：“不好意思，有点晚了。我买了早饭来。”

　　话毕从塑料口袋中取出五六个热气腾腾的煎饼果子，轻轻放在桌子上。

　　“这不是……我以前最喜欢吃的那一家！”袁心看到包装纸上的“林记”，瞬间想起大学时期，这家煎饼位列自己私人美食排行榜前十。

　　季枫将手中剩下的那个煎饼果子递给她：“不放葱，多香菜，多加辣。”

　　袁心喜滋滋地接过煎饼果子，暗叹他居然还记得自己的口味。

　　大学时，每当简方深来学校找她玩，她都要让他顺路带一个煎饼果子。可惜简方深大多数时候带来的都是“标准款”，不吃葱的她便把煎饼果子摊开，再将翠绿的葱花一点一点从金黄的大饼上挑出去。

　　油炸的果子又脆又香、咬上去咯吱咯吱冒着油。只是现在的袁心，又要控糖又要控碳水，也只能轻轻吃上一两口。

　　四人在餐桌旁坐定，袁心把蜡烛一一点亮，清了清嗓子：“感谢几位生死兄弟帮助我度过难关，现在请打开你们的专属定制饭盒！”

　　钱小朵首先“哇”一声叫了出来，她的饭盒中躺着一份日式便当，几个格子中分别装着橙黄色的煎三文鱼、深海绿色的芝麻海草和红彤彤的章鱼爪，最大的格子乘着杂粮米饭，面上躺着一只海苔做的皮卡丘剪影。

　　“爱你，袁袁！这我怎么舍得吃！”钱小朵怜爱地看着那只有些粗糙的皮卡丘，“谢谢你，知道我这个过气儿童的喜好。”

　　常遇晴看着面前的饭盒微微扬起嘴角。她的菜式为小番茄、生菜和菠萝，粗粮米饭上方则是一个海苔做的自由女神剪影。

　　“爱自由，真女神！”袁心得意地看着常遇晴。

　　“这位帅哥的饭好特别！”钱小朵伸过头，看着季枫的饭盒。

　　紫薯泥、土豆泥、山药泥一圈一圈交替排列，组成一个靶子的形状。靶心处，躺着一颗由胡萝卜雕刻出的小心型，橙红色在奶白、明黄和薰衣草紫的衬托下，格外耀眼。

　　“早日命中红心！”袁心笑盈盈地看着笑意更浓的季枫，“全国冠军、奥运冠军、世界冠军，都到碗里来！”

　　常遇晴和钱小朵小口小口吃起来，季枫则看着饭盒，迟迟没有动筷子。袁心边让他吃边从脚下的口袋中拿起东西来。

　　“5点起床开始做的早饭，代表了我的感恩之心！但是光有心还不够，领导都说我们要一手抓精神、一手抓物质，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袁心边说，便将手中包装精致的小礼品盒分给三人。

　　“限量版香水！你怎么买到的？”钱小朵拆开包装，瞪着袁心。

　　袁心微微一笑，并不作答，又额外将一个盒子递给季枫：“除了感谢你，还要感谢你妈妈，帮我把这个转交给阿姨。”

　　“刘阿姨并没有把钱转回去。”常遇晴的语气和她的早饭一样冷。

　　袁心不解地看向季枫，他并没有丝毫要解释说明的意思。

　　“她就住在银杏街，是我店里的瑜伽课会员。”常遇晴终于忍不住，放下小钢叉，“母子二人因为这件事起了争执，刘阿姨已经到我这里哭诉了几次。你可以问问季枫。”

　　“我……”袁心的手停在空中，一时语塞。心中有些许惊讶，更多的是自责。只顾实现自己的目标、一心向前冲，却不曾考虑别人是否也有难处。和蒋之义似乎没有什么分别。

　　“没什么，我和我妈长期这样。”季枫依然坦荡地微笑着，“过两天就会好。”

　　然而气氛还是冷了下来，只听见筷子、叉子与饭盒碰撞的声音。

　　叮叮咚咚的风铃声打破了这阵沉默，几人一同向门口看去，一个超过1米9的高壮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头发棕黑色，呈蓬松卷曲状，五官过分深邃立体，像画石膏用的雕塑，脸上留着较短的络腮胡，让人猜不出年龄，只能大概看出是欧美人种。

　　“哟，这么多朋友都在！”男人风风火火地走过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操着一口正宗的“京腔儿”。

　　“你怎么来了？”常遇晴嘴冷话冷。

　　袁心突然想起，常遇晴曾跟她提起过，一个意大利混血正在追求她。

　　“你是……李建中？”袁心站起来，“听晴晴提起过你！”

　　“你们好！”李建中将手里的两个纸杯放在桌子上，“这是豆汁儿，你们先喝。不知道有这么多朋友在，我再去买几杯来。”话毕大步走向门口。

　　“晴晴，”袁心鬼笑着，“你不是一直拒绝他吗？什么时候开始发展的，坦白交代！”

　　“你以为，我是怎么能一下子拿出200万支援你的？”常遇晴盯着袁心，顺手拿起一杯豆汁儿喝了两口，“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投进工作室里了。刚才那位，就是债主。”

　　“我……那……”袁心内心的小人儿被这位刀子嘴豆腐心的朋友感动得痛哭流涕，又知道朋友一贯讨厌矫情的话，问出一句不相干的话，“你和他……有没有发展的可能？”

　　“借人家手短。”常遇晴似乎只把对方当做一个工具人。

　　袁心曾经以为，富家公子、小姐们随便一挥手，银子就像大雨一般哗啦哗啦地落下来。

　　然而从常遇晴这里看到，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在为了生活而做着各种各样的努力与挣扎。在重复单调的工厂流水线上，在车来车往的街边小店里，在喧闹商圈写字楼中，没什么本质不同。

　　李建中再次提着几杯豆汁儿回来，细看季枫几眼之后，居然认出了他。

　　他是射击爱好者，紧挨着季枫坐下，和他大声讨论着射击的技术、国内外经典比赛以及总是在最后一枪失误的埃蒙斯，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季枫，下周末是三省联赛的日子！你肯定要参加吧？”李建中突然想起这件事，“我要去现场观赛！”

　　话毕对着其余三个女生说：“请三位女士也一起去，我现在就订票！”

　　一直听得多、说得少的季枫面如止水，微微笑着：“你们去现场观赛，我多少会有点紧张。”

　　“别骗我们了，优秀的射击运动员都有一颗‘大心脏’！”钱小朵精灵地笑着，“一言为定。”

　　几人轻松地聊到近中午时分，常遇晴开始赶几人回去，说要准备上课。

　　袁心心中纵然有千言万语，但考虑到常遇晴“怕肉麻、怕煽情”的性格，便无法顺畅地表达出来，只在临走前拼命地用充满感情的双眼望着她。

　　不出所料，常遇晴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出门去，扔下一句冷冰冰的“别打扰我上课”。

　　“季枫，你回训练中心吗？正好和小朵顺路，你们俩先走。”出门后，袁心拦下一辆出租车。

　　钱小朵飞速钻进副驾，“啪”一声关上了门，表情带上些小坏：“我自己走！你让季枫母子俩吵架，不准备好好道个歉？”话毕让司机开车。

　　“我送你回去。”季枫看着疾驰而去的出租车。

　　“要不，”袁心学着季枫的样子伸出两根手指，指向自己的双腿，“我们坐几站11路？难得天气不错。”

　　季枫眼睛弯成一道桥，点头答应又指指腋下：“这回不用把手放在这里了。”

　　两人沿着银杏街区的大路慢慢踱步，袁心踩着满地金黄色的银杏叶说：“只有你们这种富人街区，才会种这些银杏、黄杨、黑松，真是好看，像公园一样。只可惜，今天是大周末，也没看到几个人影儿。”

　　“我们不正在这里吗？”季枫回答，“植物不会因为生长在富人街区或者是荒山野岭，就产生分别心。”

　　“所以……你和刘阿姨……”兜兜转转，袁心还是停下脚步，问出了心里话，“对不起，我一心只想着自己。要么你带个路，我现在就去向她当面道歉。”

　　季枫也停下脚步，转向她微笑：“不是你的问题。我和妈妈之间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

　　金黄色、棕褐色银杏叶在季枫周围飘落，不知是透过树枝的光线摇曳得过于暧昧，还是秋天的街景与气味让人渴望一个温暖的怀抱，袁心产生一种冲动，想了解季枫的一切，她曾经视而不见的，以及无从知道的一切。

　　话还没出口，微信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涌上来的冲动。

　　袁心条件反射一般拿出手机，金融人的节假日、下班的夜晚，都不可靠，随时可能被召回去处理业务。好在发信人只是钱小朵。

　　朵猫猫：几年没见的人，还记得你爱吃的煎饼果子和刁钻的口味！这种人你让我怎么下手！

　　袁心微笑，正要将手机放回包包里，微信又响了一次。

　　读过信息后，她松弛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