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是我白月光》章尧

35、惊动

　　章温珩第一次踏出了门。

　　久违的太阳洒在身上，纵使知道是幻境中的虚假，还是觉得有种久见天日的舒坦。

　　街上的人还是自顾自地忙活，并没有因为他出了门而有半分变化，除了他们行走的步履比较匆忙之外，似乎这里也不过是一片寻常的街巷，又像是一个静谧的被隔绝的桃花源。

　　或许他们只是缺少一个被惊动的契机。

　　面具人一路都很沉默寡言，章温珩虽也急着赶路，但一路上就这么干巴巴地走着，难免觉得有些尴尬和无措，加上心中还是有好几个疑虑未解，便想借着赶路的时间问问。

　　“你为何之前要扮成杂耍艺人？为何我在没有清醒之前不能出那间屋子？你昨日把那些黑气吸进剑内，你……有没有大碍？”

　　面具人听了一连串的问题，也没有不耐烦，似乎在思考着怎么回答这些问题，最后先挑了个简单的回答了：“睡了一觉就好多了，你是不是……在我昏过去的时候，喂了我什么灵药？”

　　问题又抛回来给了章温珩，他也没说自己自残神魂的事，打了个哈哈道：“随身带的，刚好发现就给你用了，剩下的问题你还没答我呢。”

　　走到巷子尽头，面具人低低道：“右转，绕段路过去。”

　　没等章温珩开口，面具人便道：“你知道魔气么？”

　　章温珩疑道：“知道，血气、怨气都为魔气……”

　　他停下话头，忽然想起昨日所见，那些诡异的黑气，还有他引不出的灵气，莫非……

　　面具人道：“这个幻境中，处处都是魔气，你所见到的都不是活人，而是由魔气充盈的皮囊。贪婪、自私、掠夺、嫉妒、仇恨，所有人性的恶都是它们，所以它们自己也会争来夺去，之前将你锁在屋中的，不过是一副强大点的皮囊。将你锁着，也是看中你的神魂，想要击垮你的意志后，将你吞了做它们的养分。不过你这样的修仙之人，灵气与魔气相冲，要吞下你，是个徐徐图之的事，所以他才迟迟没有动手。”

　　右转又进了一个巷口，人烟稀少，只有几个孩童在追逐嬉闹，其中一个正是之前替章温珩传话的小女孩，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诡异地冲他们笑了笑。

　　面具人无动于衷，继续道：“你的神魂被它用魔气罩着，那栋房子也算是它自己用魔气做的一个小幻境，我只能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让你自己醒过来，不然的话……”

　　章温珩有些好奇，道：“不然的话，又怎么？”

　　面具人没有回应，只自顾自接着说道：“这里除了它一副皮囊之外，还有别的皮囊，所幸你身上魔气深重，一时半会他们也不会发现。”

　　章温珩忍不住闻了闻自己，没觉得有何异味，还是寻常的皂角香气。

　　面具人见章温珩没有跟上来，便停下回头，正好看见章温珩低头嗅衣领，抿了抿唇，按住那差点上翘的嘴角。他干咳了一声，章温珩原地一抖，有些呆愣地看着他，惹得他负在身后的手痒得搓了搓。

　　面具人道：“寻常时候，魔气是不可见的，如同灵气一般，虽说这幻境中魔气重重，但白日里还算是相安无事。只是到了夜里，它们也开始相互争夺、相互撕咬，夺取别的皮囊的魔气来充实自己，所以……”

　　章温珩道：“所以？”

　　面具人加快脚步，道：“所以你若再不快些，当心夜里又被谁家皮囊捉了去，成了人家的美娇娘，还成了人家的盘中餐。”

　　章温珩扯了扯嘴角，好罢，感情这抑扬顿挫的，就等着最后来损一句是吧？

　　二人穿行在小巷中，由面具人引路，一路都有惊无险。

　　东南方处远远可见一座小山，山上树木丛生、百草丰茂，越往山下走，越见不着人。章温珩不曾经历过几次历练，却也知道风平浪静之下必然潜藏着波澜，于是更加小心。

　　可出乎意料的，这一路却出奇的顺利。

　　章温珩在上山时，本打算跟面具人分两路寻找，但面具人坚决不肯，只好两个人一起沿路寻觅，然后他们就在一株苍天古木里头看见了一只琵琶。

　　那古木纵横沟壑，巍然耸立，就像是一个悍然的守护神，静谧地镇守者这一方大地。而它靠近根系的枝干处凹了一个树洞，那只琵琶恰好就放置在树洞中，同古木的枝干连在了一起，仿佛有人掏空了枝干，凿出了一只琵琶。

　　面具人示意章温珩在原地等待，他自己则上前去查看，刚上前一步，身后的章温珩便惊呼道：“右侧！你的脚下！”

　　面具人闻言一震，手掌一翻，长剑便出现在掌心，他立即往右侧一劈，将袭击他的根系直接斩断。

　　树根被斩，眼前的古木不住地发出震动的声响，似在怒吼，刹那间，枝干上的半数枝条随着怒吼凌空飞起，数百根枝条直直地指向面具人，向他疾冲而去。

　　面具人丝毫不惧，长剑在他手中灵活地翻转，旋身、一劈、一斩，让那些枝条不得近他的身，但枝条太多，纵使他再厉害，也陷入了缠斗之中。

　　章温珩左右环顾，那古木根本就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也或许是因为自己方才没有靠近古木，故而没有一根枝条来攻击他。现下古木与面具人缠斗，正是他伺机而动的机会。

　　章温珩小心翼翼地绕了一圈，尽量避免自己被胡乱飞舞的枝条打到，饶是如此，等他探向古木身后之时，也是一身狼狈。

　　“吼——”

　　古木发现了章温珩，见这蝼蚁竟然靠近自己，当即怒极，埋在地底的根系鼓动泥土，似要破土而出，将这不识好歹的人类绞杀。

　　“不准动——”

　　面具人提起长剑，一道横劈将剩余的枝条打碎，随即举剑直直地落在那些耸动的根系之中，接着落地的冲劲狠狠地将剑刺入了古木的根系之中。

　　刹那间，黑气涌动，古木发出哀嚎，千万根系枝条随之一颤！

　　章温珩抓住时机，奋力一跃，将手伸向那只琵琶。

　　“铮——”

　　琵琶声响，章温珩不禁露出一丝笑容，可下一刻，他上扬的嘴角僵在脸颊上。

　　生门没开！为什么！他算错了么？生门为何不开！

　　古木已经反应过来，章温珩来不及思考，只能撤离原地，退到面具人身侧，他有些愧疚，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毕竟是因为他的缘故，导致他们这一次徒劳无功。

　　面具人却拔出剑，挥出最后一击，拉着章温珩的手，道：“先走！”

　　身后，古木以根系撞击大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那声响直指苍天，刹那间，乌云蔽日，周围漆黑如同长夜。

　　“嘿嘿嘿——”

　　“嘻嘻嘻——”

　　古怪的笑声随之响起，一道道黑气划过长空，在他们四周乱窜。

　　“我要吃那个白的，白的灵气足，一定很美味。”

　　“凭什么是你吃！我要那个白的，黑的给你！”

　　“那个黑的灵气微弱，长得还黑，我不要我不要，我偏要那个白的！”

　　要不是时机不对，章温珩真想上去道个谢，谢谢这群黑气家伙抬爱，既然喜欢他长得白，那他可以在泥堆里打个滚，让他改还不行吗！

　　面具人挽着剑花，将袭来的黑气打退，可是黑气愈来愈多，密密麻麻，几乎织成了另一片漆黑的夜空。

　　章温珩咬牙，看着一无所用的自己，心道，大不了把神魂再碎一点用用，回去再闭关个十年八年便是。

　　他已做好破釜沉舟的决心，就在这时，又一声弦音拨响，急促而又短暂，却在他和面具人面前劈开了另一个黝黑的漩涡。

　　章温珩望了一眼面具人，面具人回望，决定只在一瞬之间。

　　面具人捞起章温珩的胳膊，道：“走！”

　　漩涡吞下两人的身影后，倏忽关闭，将那堆黑气拦在了外面，黑气茫然地游走一会，便又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