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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你滚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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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嗔有了前世医圣吴家的医术底子,看莫柏渊骤然吐血,料想他是急怒攻心,冲了心经。
紧接着看他一番操作,也不知吃了什么药,神力暴增,但这种能瞬间提升能力的药,都不是什么好药,不敢再激他,任由他扯着衣襟往前走。
事已至此,只愿能早些出去,才好再做应变。
没有结界的阻碍,魔火即便被莫柏渊击散褪去,也偶有一两点星火迸飞到吴嗔身上,沾之便会感到一阵自身体内部往外钻的刺痛。
吴嗔柔声道:“小渊……你冷静听我一句,我没骗你……你看,如今真的不难受了。”
可莫柏渊也不知是魔怔了听不进去,还是不想理他,全没反应,只顾拉着他向外走。
吴嗔歪头去看他脸色,发现这人竟然是闭着眼睛在走,他一路走,弯弯绕绕,像是认识路,不多时,焚魔鼎巨大的拱形门,立于眼前。
想不明白具体的因果,但吴嗔猜也能八|九不离十——莫柏渊曾经把忘川流滴落在和惕烟接头的鬼面人身上,这会儿他神力剧增,死神之力若是能穿透焚魔鼎的异空间屏障感受忘川流滴的方向,自然能找到出去的路。
莫柏渊松开扯着吴嗔衣襟的手,手掌一翻,临渊在手,吴嗔惊了。
临渊还是那样威风凛凛的模样,但附着在镰刀上的黑雾,已像是烈烈火焰,烧得比焚魔鼎内的魔火剧烈百倍,让人看着便会畏惧,好像只是碰一碰,就会被黑雾夺魂摄魄。
再看莫柏渊,他单手执着镰刀的长柄,左手运起一股神力,又给临渊的力量做上一份加持,随着他左手掠过镰刀刀锋,黑雾里突然爆发出炫目的白光。
黑白呼应,触目惊心。
紧接着,莫柏渊挥刀便向焚魔鼎厚重的大门劈刀砍落。
黑雾裹着耀眼的白光,像一条长鞭,正中目标,只一击,便听见咔吧一声,门轴应声断裂。再看莫柏渊,上前去飞起一脚,直接蹬在百淬的玄铁大门上。
焚魔鼎外,冥主已经来了,正打闹得混乱一片。
众神魔猝不及防,焚魔鼎厚重的大门突然一声闷响,飞出去三丈余,重重拍在地上,激起地上一阵灰尘飞扬。随着门被踹开,鼎里经年不熄的魔火也不甘示弱,一下子窜出来丈余。
火焰像是拉开的帷幕,莫柏渊一手提着临渊,另一只手扯着吴嗔的衣襟,冷着脸出了大门。
他的气场低迷得狠了,近前的几名魔族瞬间就被震慑得一动不敢动。
冥主这时候,正以一敌众,她不是魔界的人,前来突袭,带不了什么帮手,可以她之能,面对鬼玄司一众鬼面,依旧上风占尽。
混战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节奏,像是乐章突然画上休止符,寂静一片,所有目光都集中在焚魔鼎这边。终于,一个鬼面像终于缓过神,唿哨一声,其余部众听了,开始四散逃开。
莫柏渊凛然环视一周,认准其中一人身上忘川流滴的标记,临渊眨眼间变成他用惯了的长匕首,闪电一样直冲那人后心,看似是极为平常的一掷,力道奇谲,角度也刁钻,那人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正被临渊一击穿透背后灵台,他瞬间卸了力道,摔倒在地。
冥主几乎同时就到了那人身侧,袍袖一拂,他鬼面具就被掀飞了,看面貌……
正是冥界的主簿大人,风海崖。
“那日偷袭我的不是你,那对假的玄磷珏为何在你手上,又是谁指使你以刀灵祭祀玄磷珏和玄磷珠,试图复活玄磷兽?”冥主冷冷的问。
这一世针对吴嗔的其实正是风海崖,而且他的计划是双重保险。
不曾想,如今一重都没能得逞。
风海崖查尽冥界记档,也不确定,吴嗔落书成实的本事几分真、几分假,更查不到这传闻始于何人。他本来想的是,若吴嗔当真是文昌帝君的狼嚎笔妖,有落书为实的本事,便逼他以这个能力复活玄磷兽及食梦貘族,可把事情交给惕烟,一不留神,就让吴嗔钻了空子,还不忘跟莫柏渊表白一番;
索性退一步,即便吴嗔没这能耐,先逼他耗尽妖力,再让他投身焚魔鼎,正好以他刀灵的魂魄血祭玄磷珠和玄磷珏,施以秘法,复活魔兽,万没料到,这一遭早又被冥主算计了,偷的玄磷珏是个假货。
束身咒落下,冥主、莫柏渊甚至吴嗔都已经猜到他背后之人是谁,但终究尚没有直接证据,例行一问。
风海崖一言不发,默默闭了眼睛。
冥主目光转向莫柏渊,突然骇然道:“你这孩子,怎的胡乱用药!”莫柏渊惨然一笑,扯过吴嗔的衣襟,把他往冥主面前一推,道:“一直要找的东西我找回来了,但你得救他……”,话没说完,身子突然一软,直接往后仰了过去。
吴嗔一直站在他身侧,早有预备似的,把他接在怀里,向冥主焦急道:“他吃的到底是什么药?”
冥主叹气,答道:“就是我给他的能在人间激发神力的药,但他如今十成功力服药,药力无处发散,燃烧的便是他的魂玉,所以他才能凭一己之力,从焚魔鼎里出来。”
吴嗔大惊,他如今虽然尚没有恢复身为死神时的记忆,但冥界诸神的魂玉,他自然知道,魂玉若是烧尽了,岂不是真的要神陨了么,向冥主急道:“你……求你快救救他,要我做什么都行!”
冥主看看吴嗔,见他是真的挂心,摇头叹道:“若非你剑走偏锋的激他,也不至于如此,当真不知道你二人是深情还是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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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柏渊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碎了,身子动一动,骨头里就像能挤出一股酸水。他纳闷儿——我竟然没有神陨,更没形神飞散?
撑起精神,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床顶吊着箩帐,屋里的景致也一派雍容,这是在哪里……
他想起身,运了三次气力,都没成功。
正这时,门轻声响了,一人快步来到床前,见他醒了,开心的关切道:“你醒了!哪里不舒服?”
看着这人的脸,莫柏渊的火儿腾的一下子就上来了,幸而见他全没有把玄磷珠融进身体里的不适,担心消散,没了担心,只剩下气,就更不想理他,眼睛一闭,不说话。
眼不见他,心里更是腾起一阵委屈,深吸一口气,气息翻涌,胸中突然刺痛,猝不及防低吟一声。
莫柏渊确实险些神陨。
是吴嗔把他救回来的,这几日等莫柏渊醒来,吴嗔百感交集,他当初是真的做好要陪自己一起死的准备了。
预想过他清醒之后数十种情况,让他揍一顿的心理建设都搭好了,万没想到能是眼前这样——床上的人脸色惨淡,闭着眼睛不理自己,但他大伤初愈呼吸失了分寸,才会岔气。岔气的疼痛刺激得他眼睫微微颤抖着,纤长的睫毛用轻颤无声的诉说着主人正在忍痛。
再细看,吴嗔心里起了慌乱,莫柏渊眼周的皮肤下渗出一层极淡的红色。他哭了吗?是因为身子的不适,还是因为心里别扭?他定然生气的,这当口不能再往枪口上撞。
吴嗔精明的换了个话题,迎其所顾,从怀里摸出一张照片,在莫柏渊脸前轻轻扇了扇。
纸张扇出微弱的气流扫在莫柏渊眼周,又凉又痒,他眯了眯眼睛,终于还是有一道水线从眼角滴落。
吴嗔当然看见了。
莫柏渊的泪水,无论因何而落,都重重砸在吴嗔的心上,荡起涟漪无数,但他顾念莫柏渊的伤情,担心劝慰不好反倒更惹他伤心生气,便扬起一种懒洋洋的语调,道:“冥主托付阿箩的小侍女带回来消息了哦,你想查郑启斌的老丈人,你看看,他像谁。”
这句话就像灵丹妙药,莫柏渊眼睛一下子就有了神采。吴嗔极为狗腿的凑到近前,扶他半坐起来,似有似无的把他揽在怀里,让他倚在自己身上。
也不知他是一门心思全在郑启斌老丈人身上,还是懒得计较,总之,是没闪躲,于是吴嗔心里像开了小花儿,赶快把照片递到莫柏渊手上。
照片上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他身处的地方是个庄园门前,看不出地域;他穿着很绅士,颇有英国贵族的仪态,带着一顶黑礼帽,白衬衣扎着袖箍,西服坎肩剪裁非常得体合身;他的皮肤略黑,现了古铜色……
莫柏渊看着照片上的人冷笑,虽然年岁不大一致,但相貌,怎么看都是大祭司风秋辛。
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混迹在人间,不难猜,他对玄磷珏流露出浓烈的兴趣,绝对不是因为喜欢文玩古董这么简单。
只是不知道,金白这个化名,到底属于风秋辛还是风海崖,又或是二人共用的。
莫柏渊手里捻着照片,怔怔发呆,吴嗔不吵他,他抱着怀里的人,恨不能让时间停顿下来。
他怀里的人呼吸还有些沉重,终于心口憋闷,咳出声来,轻咳几声后,他问道:“咱们……是哪里?”
“这是妖界。”
回答他的不是吴嗔。声音的源头,阿箩正站在门前,斜倚着门框,笑眯眯的看向二人,见莫柏渊倚在吴嗔怀里,只是挑了挑眉毛,没说话。
接着,她杳渺娉婷的晃到二人身前,收敛了身上的几分媚色,极郑重恭敬的向他二人行了一个大礼。
莫柏渊微微笑,这礼,他确实受得住:
自从在狼王那里听到吴嗔可以落书成实这个传闻,莫柏渊就觉得蹊跷,冥界的记档,再如何简略,也不会把这样一个强大的能力漏记,转念一想,他就觉得,这本事八成是有心人杜撰来的,落书成实不一定是真,只怕算计他入焚魔鼎才是初衷。索性临时起意,将计就计。
果不其然引出了始作俑者。
为了让阿箩放心,莫柏渊更是允她,事成之后,会请冥主涨她三百年修为,如此一来,无论与惕烟交易成败,她都能成为天狐,名正言顺,阿箩自然乐得。
结果不言而喻,死神大人的算计,几乎全中。
虽然惊心动魄了一番,结果总是好的。
风海崖被擒,风秋辛暴露,鬼玄司的惕烟暗通冥界,已经被魔尊关押起来。
只是吴嗔把玄磷珠融进胸膛里这一遭,所有人始料未及,连冥主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决,莫柏渊昏睡不醒时,她曾尝试用术法把玄磷珠拔出吴嗔身体,但只要施术,吴嗔便痛苦异常,反而不去管它,倒像是可以和平共处,便只能保守的不去招惹它,一边去考量解决办法。
吴嗔和阿箩你一言我一语的,把莫柏渊昏过去之后的事情向他交代清楚。阿箩又道:“冥主姐姐说,柏渊哥哥你魂玉毁尽了,加上心经受伤,修复需要些时间,这一世的危机暂缓,不着急入下一世,让你养护好了再说。这里是我狐族的宫殿,你且和嗔哥哥安心住着。”
魂玉毁尽了……
莫柏渊莫名看向吴嗔,道:“我魂玉毁尽了?”他此时感觉魂玉尚存两分,“是老太婆用玄磷珏救我的?”
阿箩笑道:“当然不是了,是……”
“是你魂玉几乎毁尽了,”吴嗔接话,“尚存半分,能自行修复,就是伤重,八成是要躺两三个月的。”
莫柏渊见他说这话时,阿箩颇有深意的向吴嗔看了一眼,没再多说什么,笑着退下去了。
看着阿箩离开的身影,莫柏渊暗自在想,三百年的修为转加在这小狐狸身上,她如今该是天狐了吧。更何况,风海崖已经被抓,吴嗔第七世的时候,也不会有人来挑唆她与自己为难,即便她和狼族的小崽子没办法携手共度,却也不至于落得最终灰飞烟灭的下场。
想到这,他心里终于畅快了些,嘴角就勾起一抹笑意。但……
看她刚才和吴嗔说话的神态,总觉得二人有事情瞒他呢?
刚才,阿箩一进来,莫柏渊就从吴嗔怀里坐起来了。
这会儿他坐在床上,无依无靠,身子疲累,脑子里混乱,忽而想到冥主都不知玄磷珠被吴嗔融在胸膛里,是福是祸……
六界生灵,无论人或神魔,一旦身子不爽,心思就容易不爽,正如莫柏渊这会儿,心里刚压下去的一股火气,没来由的又被拱起来了。
吴嗔在一旁看他,见他本来脸色虽然惨淡,好歹透出一股笑意。结果分分钟表演了一个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表情瞬间沉下来,柔声关切道:“你……哪里不舒服,我替你看看好不好?”
莫柏渊冷着脸抬眼看他,道:“你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