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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不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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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上,莫柏渊一直很随和。这样直言把人往外赶是头一遭。
他其实也知道焚魔鼎里,吴嗔情急把玄磷珠融在心口,是不忍和他分别。但他就是怎样都高兴不起来。
失控的不安让他心慌。
索性做缩头乌龟状,不愿想的便不去想,惹不起你,我还躲不起吗?
无奈现在是个重伤病号,还得劳烦吴嗔自己滚出去。
吴嗔预料之外的听话,转身便走。看着他的背影,莫柏渊心里突然爆出一股冲动,想叫住他。可当真叫住了他该说什么呢,莫柏渊又不知道了。
人愣在床上目送吴嗔出门,谁知这人,只是门口打了个晃,又转回来了,还不忘了把门关上,道:“你现在伤重,我得守着你。”
说着,他走到远处,莫柏渊视线的死角处,往椅子上一坐,道:“这样你就眼不见为净,我肯定不吵你,只要你好了,随你出气。”
几句话,莫柏渊觉得他就是来戳自己心窝子的,成为死神之后,他从来都不看重言语上的关怀,但此时听见吴嗔这样对他说话,他一瞬间,就想他了。
这人太可恨,三言两语就能左右他的心思,忽而把他的心放在火上烤,又忽而让他觉得心头一片暖阳春意。
莫柏渊的心,许久没如这样七上八下,自以为九世离别苦的历练,早就让他心如止水。谁知遇见吴嗔,破功了。
最终得出个结论——自己修为不够。
但凡是个懂得术法武功的,就知道心脉损伤,不该多想,可是他越是想平静,就越是想起焚魔鼎里吴嗔说的话、做的事,还有刚才他对自己的关切。终于,残损的魂玉和他纷乱的心思起了感应,冲得心口骤然刺痛。
猝不及防,他一声低叹。
吴嗔闪电似的冲过来了,也不问,拉起他手腕,直接摸在脉搏上。半晌,他终于轻轻叹一口气,扶莫柏渊躺好,苦笑道:“看来,我真的惹你心乱,你好好休息,我这就出去。”
自脉象来看,他能看出莫柏渊忧思心乱,以为是自己惹他厌烦。
眼见他毫不迟疑的走到门口,莫柏渊终于忍不住“哎——”了一声。
吴嗔回身看他又在床上半撑起身子,微蹙着眉头看自己,一瞬间就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若要放在平时,非要逗他把“你别走了”几个字说出来才肯罢休,但此时见他脸色惨淡,平日里的神采半分都不剩,唯独眼睛晶亮,灯火晃得像有水要从眼睛里要漾出来,哪里还舍得逗他。
快步走回床边,扶他躺好,自己也半倚在床头,手指在他眉心不轻不重的按摩着,柔声道:“睡吧,我守着你,不滚。”
莫柏渊这回自己打脸打得啪啪的,但比起脸面,吴嗔回转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的心无比踏实。
活久了的好处就是知道大部分时候,脸面没有那么重要,俊杰都能识时务,心里舒坦很重要。勾了勾嘴角闭上眼睛,鬼使神差的拉过吴嗔一只手,又睡过去。
于是,疲于奔命了五世的二位,终于仗着莫柏渊养伤的档口,在妖界迎来了短暂的“假期”。
起初,莫柏渊每日里只清醒三四个小时,基本除了生活的一些必须事宜,其余的时候都是在睡觉。当然,身为神明他,衣不沾尘,不食五谷,其实也没什么生活琐事。不过是透透气,在日光月光下滋养一番。吴嗔每次都陪在一旁,见他心情好,就陪他说笑,他若是疲累懒得说话,也就静静的坐在一旁。
眼看月余,莫柏渊魂玉自行修补了一半,便开始有点闲不住。
这日,冥主来了。
见吴嗔一直守在莫柏渊身边,神色颇为关切的看顾,冥主笑着摇头,本来在言说莫柏渊的伤情,突然极为突兀的换了话题,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冥界有人会一项技能,曾让阿嗔挠头不已,还给取了个名字,叫……三万只跟屁虫?你们觉得这本事如何?”
这个问题不着边际,吴嗔冥界的记忆尚未恢复,被冥主问愣了,摇头看着她。
三万只跟屁虫是风秋辛追踪的本事,他只极少的施展过几次,莫柏渊从前并未觉得如何,可如今,越想越觉得这追踪的本事,还不如吴嗔的灵蝶窥来得正气,横竖从里面都透出一股邪性。
无论人鬼妖仙神魔,每一族都有自己的运气方法,人界称为真气、魔界称为魔气,归总而言,每种气,有他们独有的特性。描述起来抽象,但在感知上,却特征明显。
见莫柏渊脸色有异,冥主也就不再卖官司,道:“小渊觉得邪性是不是?”
莫柏渊点头。
“因为那本来是妖界的术,只不过风秋辛稍改了细节。”
话到此时,莫柏渊索性顺着冥主的话茬道:“老太婆,你觉得金白会不会是一个组织,好像手眼通天,指使得动魔界鬼玄司,又曾经在天界有入梦的本事,在人界纵妖行凶……”
冥主摇头,道:“尚不知道,风海崖先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然后洗掉了自己所有的记忆,如今已经半疯半痴了。”
但在场的三人都知道,金白起码不止他一人,至少风秋辛也脱不了干系。冥主查到风秋辛与郑启斌老丈人撞脸的照片,虽然能说明问题,却不足以作为证据,如今这当口,再无人可派往那一世,去探查究竟,只得向前看。
更何况,风海崖被俘,风秋辛定然已经惊了。
莫柏渊突然道:“吴焕的魂魄如今何在,当时风秋辛杀了吴焕,放过吴嗔那一世的生母,他看似卖了个人情给我们,但……只怕是因为吴焕知道些什么……才被他灭口了的。”
冥主无奈摇头:“吴焕修习妖术,魂魄入轮回的瞬间就损了大半,以后若是没有奇遇,他非要世世痴傻,再也好不了了。”
沉静片刻,冥主忽然笑了,道:“你如今魂玉修复了五成,妖界驰骋一番该是游刃有余,索性去查查,紫云蜂和吴焕修习的妖术到底是何来历。”
呵呵……
美其名曰过来探望,交换消息,这茬儿才是初衷吧。
莫柏渊鼻子哼了个音儿,道:“我这算是工伤吧,补贴什么时候到账。”
冥主以看自家孩子没出息的表情看了莫柏渊一眼,最终还是道:“回去就给你走特批,最晚明天就到,”说着,她又笑问他,“你很缺钱吗,这些年做死神你存下的钱,在人界买两座城都够了。”
冥主离开,留下莫柏渊和吴嗔相视一笑,这事要查,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去找井中罗盘询问一二收效更好。
终于,不愿吐露天机的罗盘见识了什么叫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二人无所不用其极,欺负他只得栖身枯井,最后他哭丧着脸,言道每天算古测今,唯独算不出自己的命数,早知道吴嗔是这种见色忘义的东西,当初就不该让他知道自己的能耐,更不该见到莫柏渊与慕辰星阁的渊源,就激动得把自己的本事全部透了底。
如今直呼晚矣、悔矣。
莫柏渊笑而不语,看他哭天抢地,他知道了一条爆炸性的消息——风氏本归于魔界,是玄磷兽与食梦貘族的后裔。
食梦貘灭族的导火索,正是因为当时的族长痴迷术法,听闻妖界玄磷兽乃天地戾气幻化,命女儿窃取妖丹,不想族长之女与妖兽生了情意,最终还私通妖兽,生下后代。事情败露,食梦貘一族本该受罚,族长更是妄图以入梦的术法,掩盖全部知情人的记忆,致使初代魔尊魔樊震怒,一夜之间屠戮了食梦貘宗族一支。
族长之女身死,才导致玄磷兽狂性大发,于六界肆虐。混乱平息,魔樊一怒之下,将食梦貘一族几近全灭。
这样想来,难怪金白一直想复活玄磷兽,原来是复活先祖;又难怪,食梦貘后裔说与吴嗔灭族之恨;那六界缝隙里幸存的食梦貘族,想让吴嗔为他一族平反,倒还真的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食梦貘一族也并非全然无辜。
知道了这一关键,莫柏渊想通了一件事,金白八成是以风秋辛为首的风氏族人,他们血统半妖半魔,自己和吴嗔一路走来的诸多困惑就太容易解释了。
他叉着腰站在枯井前,一边梳理事件的因果,一边寻思着还能问什么,忽而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回身一看,是阿箩的贴身小丫头。
丫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见了莫柏渊二人松心不少,缓一口气,就急切道:“我实在不知道该找谁了,求你们帮帮我家姑娘!”
吴嗔奇道:“她不是一早还在宫里闲逛觉得无聊吗?”
小丫头急的要哭,道:“是啊,但是刚才传来消息,狼族内乱,小姐不顾两族恩怨,更不顾及她天狐的身份,想都没想,就去找他了!”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狼王。
莫柏渊笑道:“你家小姐如今是天狐了,天神都罚不得她,狼族那个狼王小崽子也不是她的对手,你还怕谁能为难她?”
小丫头跺脚,道:“她自己啊,当然是她自己,她就是个情谊至上的白痴!”
如此直言骂自家主子,也不知道这小丫头是急昏头了还是真性情,莫柏渊和吴嗔相视无奈笑笑。
罗盘见有人来了,本来瑟缩回枯井躲着,但听到这,终归还是捺不住那份管闲事的性子,突然冒出来,道:“快去快去,是劫数,她骤然成为天狐,直接越过了千年关头,未渡天劫,此次是变劫。”
莫柏渊笑了:“也难为你被困在这儿,身为天机罗盘,本该惜字如金,偏生了一副古道热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