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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没话要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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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料到,他来这一手。
鸠翁起急,但他还来不及急的从椅子上跳起来,上半卷手札就已经往事随风了。
吴嗔看着他那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模样,转向二公子,笑道:“二公子任翁长作为?”
简单几字不卑不亢,字字见血——二公子即便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再如何温文敦厚,毕竟是魔界公子,怎么可能对属下全无约束,任其所为。
只是小渊这个称呼,让莫柏渊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魔界三位公子,大公子杀伐外露,二公子内敛柔和,三公子……不怎么着调。
先君深知长子野心深重,三子只爱玩乐,偏爱二儿子,加之他有母族传下的魔骨在手。结果,不料父亲一朝骤然身故,这位被父亲看重的二儿子不仅没去救父亲活命,反而把被已经被新君坐实罪名的杀父仇敌救活了。
前任魔尊效仿人界理法制约,但因魔族生命太长,继位的制度做了更改——魔族尊位,从来都是顺序继承,父死长承,长亡至次。本意是人人有份不打架……
但二公子救活的大智者,还不是看中这二人如今八成决裂了,希望大智者报仇雪恨推波助澜让他大哥死得快一点。
只怕魔界的先君,看透了自己大儿子爱权,却始终没看清自己这最爱的二儿子,其实也是个利欲熏心的野心勃勃之徒。
吴嗔毫无顾忌,就将这事情点破了……
再说莫柏渊,他心知鸠翁当初和他立誓起约,无论是否是二公子授意,他终归没有阻拦,算是默许了。二人终归是想多一个制衡吴嗔为己用的手段。
但谁也没想到,这几个人里,最不在乎这誓约的,其实是莫柏渊。
他打得算盘是,反正自己始终是神,烬心草即便对他有影响,也不过是点苦楚,只要能救活吴嗔,怎么都行——他才不管吴嗔是想回家种地,还是报仇雪恨……若真说,他反倒巴不得吴嗔回家种地。
结果这人活了第一件正事,是给自己要烬心草的解药。
又挠头,又……有点感动?
再转念一想,莫柏渊觉得自己不对劲,感动个屁啊,吴嗔这辈子身份尊贵,魔界大智者,一人之下的尊荣,不愿意被裹挟扼喉而已。
当然,莫柏渊的胡思乱想,在座几人都不知道。
二公子突然向莫柏渊道:“三弟,若是大哥想要复辟曾经弱肉强食的祖制,让诸魔争斗不休,你觉得好吗?”
莫柏渊想笑——你以为不动手就没有争斗了吗,有时候表面和谐,暗地里捅刀子,还不如打一架来得痛快。
但这样看,二公子与现任魔尊政见最大的矛盾点该是在此——一个喜欢兽性社会,另一个想要搞世袭。
莫柏渊撇嘴,道:“我觉得都差不多,谁在位就听谁的呗,只要别让我去……”
二公子听了“哈哈”大笑:“倒真像是你才能说出来的话,” 接着,他向鸠翁使了个眼色——去把解药拿来。鸠翁还是不怎么愿意的样子。
吴嗔看看他,挑了挑眉毛,看都没看,就将那半部手札扔抹布似的扔在桌上,伸手入怀,又摸出一本册子,道:“这是先君在位时让我查实的,与大公子私交过密的官员名册。”
这次他指尖直接在册子上一掠而过,黑色的火焰瞬间把册子吞噬干净。
二公子叹气,道:“好了,翁长,你二人莫要再针锋相对,去将解药拿来,小渊和大智者前来,已经算是守约了。”
那老头子无奈,只得从怀里摸出个小白瓷瓶,递给莫柏渊。
莫柏渊没接,吴嗔反倒先接过来,拔开瓶盖,闻了闻,才将瓶子塞好,揣进怀里,道:“连服三日,就好了。我每日提醒你。”
鸠翁白了吴嗔一眼,嘟囔道:“小人之心。”
二公子正待说两句好听的,缓和一下,外面传事小厮突然慌慌张张跑进门来,礼数都算不得周全,结巴道:“公……公子……魔尊,遇刺,至今生死……尚不明。”
在座所有人都是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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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荆殿里,医者侍从们进进出出,重臣们,都等在殿外。
莫柏渊一行人赶到的时候,魔尊的伤情已经有了起色,大医者从殿里走出来的时候,诸人立刻就围到近前了。
魔尊每日在风魔涯修习,不料今日打坐时,突然窜出三名鬼面人,骤然下了死手。
魔尊被重伤,命悬一线时,守在外围的侍从们赶到,形势逆转,三名鬼面自裁当下。
大医者并不是见证人,只是将事情转述了一二,随后向众人称,魔尊伤情已经稳固,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又是鬼面,这是一个摸不清脉络的组织。
莫柏渊如今魔界三公子的记忆中,他仅仅知道,鬼面是一个极为神秘的群体,首领是谁无人知晓。
这鬼面……自从吴嗔天界的一世就在二人面前上蹿下跳,这一世,前任魔尊死于鬼面人之手,是吴嗔一手安排的,这样看来,吴嗔至少是可以调动指使鬼面的。
那么今日新君被袭,难不成……与吴嗔有关?
他是要报仇吗?
莫柏渊忍不住侧头看他,吴嗔此时就戴着金丝面罩,安静静的站在他身侧。
感受到注视的目光,吴嗔偏头看他,像是瞬间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微微摇了摇头。
正这时,一名近侍出了殿门,站在石阶上朗声道:“尊上无碍,需要静养,请各位回吧,”而后,又转向莫柏渊,道,“唯独请三公子和府上的智者留步。”
殿内,床帐半掩,隐约见到魔尊躺在榻上,他的呼吸声很重。
莫柏渊隔着床帐,行了个礼,道:“尊上,柏渊来了。”
床帐中一阵响动,似是魔尊要挣扎着起身,莫柏渊忙上前去扶他,撩开床帐,吓了一跳,魔尊脸色惨白,他上半身没穿衣裳,只缠着绷带,侧腰和胸前两处伤口,如今即便包扎好了,也能看出那伤口该是极为骇人的。
能一举将魔尊伤成如此,那三名鬼面定然个顶个的好手。
魔尊示意他把床帐挂起来,莫柏渊依言照办。
纱帐挑起,魔尊的目光越过莫柏渊,看向他身后站着的吴嗔。
他见吴嗔金丝面罩后面一双眼睛,淡如秋水,没有丝毫波澜,就只是看着他而已,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却终没说出口。
吴嗔极为恭敬的向魔尊行了一礼,而后也不错眼珠儿却目光淡然的看着魔尊。
有一瞬间的错觉,莫柏渊觉得自己有点多余,这俩人眼光冲撞,怕是要爆火花。
结果下一刻,吴嗔就以实际行动冲破了莫柏渊的错觉,他上前两步走到莫柏渊近前咫尺,从怀里摸出刚才收起的烬心草解药,拔开瓶塞倒出一粒,递到他嘴边,道:“免得你又头疼。”
莫柏渊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吴嗔略有些干燥的指腹轻轻拂过嘴唇,药直接送进了嘴里。
接着,吴嗔将药收好,又向魔尊行礼,道:“尊上恕罪,昨夜小渊酒后头疼,刚才挂心尊上,尚未服药。”
魔尊的目光停留在吴嗔的金丝面罩上怔怔半晌,摇头苦笑,道:“无妨。”
莫柏渊觉得吴嗔疯了。
挑衅吗这不是……还挑魔尊伤成这样的时候?
看魔尊的神色,显然是怀疑吴嗔的身份了。
莫柏渊正想着怎么缓和一二,魔尊先有动作了,从手边拿起一块黑玉令牌,摩挲了几下,越过莫柏渊向吴嗔手里递过去,道:“今早事出突然,鬼玄司里定然是生了什么变故,你二人去查问一番。”
嘴里说着你二人,却只看向吴嗔一人。
吴嗔默默接过,并未说话。
莫柏渊无心政务,并没见过这令牌,但看样子,该是个什么重要信物,他又见吴嗔和魔尊暗潮涌动的模样,生怕吴嗔一个冲动,闹出什么幺蛾子,便道,“尊上若是再无其他吩咐,臣弟就告退了,即便尊上魔灵精萃,也得静养休息才是。”
魔尊苦笑道:“没有大碍,你们退下吧。”
二人转身离开,魔尊突然出言叫住二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吴嗔向魔尊躬身一礼,道:“回尊主,小人吴真。”
前往鬼玄司的路上,莫柏渊只言没有,最终还是吴嗔绷不住了,问道:“你……没话要问?”
问什么,问你是不是疯了,没死够?看你们俩刚才那模样,你就差蹦出来告诉魔尊说,我就是吴嗔,我又活了!
莫柏渊腹诽。
千丝万缕化成一口叹息,二人此时已经到了鬼玄司大门前,莫柏渊终于在那庄肃阴森的大门前停了脚步,开口问道:“你是疯了,还是喜欢他?”
在莫柏渊的认知里,能解释吴嗔刚才的行为,只有这两个原因。
听到“喜欢他”三个字,吴嗔一怔,而后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突然哈哈大笑。
莫柏渊站在一旁皱眉看着他,等他笑完。
吴嗔笑得像是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才渐渐止住笑声,深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随后看向莫柏渊,摇摇头。
即便他带着金丝面罩,莫柏渊也看得出,他眼神中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柔和,这种表情放在这里,更像是让自己安心。
接着,吴嗔道:“他对我身份的怀疑,从未释然。”说着,他拿出刚才魔尊交到他手上的黑玉令,道,“这是鬼玄司最高级的密令,我二人结拜当日,他交给我,让我秘密统帅鬼玄司,他曾立誓说,此令只经我二人之手,绝不交到第三人手上。”说着,他一笑,把那黑玉令随手抛给莫柏渊,径直向鬼玄司的大门去了。
好嘛……这玩意有点烫手。
难怪刚才即便莫柏渊离魔尊的位置更近,魔尊舍近求远,也要将黑玉令交在吴嗔手上。
全是试探,又或者说,更像是对暗语。
切……莫柏渊突然觉得有点不屑。
他打量手里的黑玉令,这令牌其实并非黑玉,而是紫色浓重,才像极了黑色,上面雕了图腾纹饰,右下角,还雕了一个“嗔”字,只是这字一看就出自生手,虽然算是颇为认真,但与那图腾纹饰的雕工相比何啻天壤。
转念一想,莫柏渊觉得也能理解,抛开魔尊对吴嗔是何种情感不提,吴嗔对他即便是结拜之意,也该曾经莫逆过,终归是有付出,怎么能对抛弃背叛毫不在意呢。
眼看吴嗔已经到了鬼玄司门前,莫柏渊几步跟上。门前的小官儿自然认得莫柏渊,行礼道:“三公子。”
莫柏渊把黑玉令在他面前晃了晃,道:“你们家大人呢?叫他来见我。”说着,他径直往大堂主位上坐下。
一来他身份贵重,二来手持令牌,当然无人敢拦他,那小官儿向他行礼道:“三公子容禀,惕烟大人,刚被明镜司传去问话了。”
明镜司类似于官衙,执掌魔界秩序,但若说职级,是要比鬼玄司低上半格的,更何况,那明镜司的头头出了名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责任能妥则妥,如今怎么会凭白往这是非窝里钻?
莫柏渊抬头看着那小官儿。
小官儿很机灵,道:“是二公子府上的鸠翁同来的,说二公子震怒,勒令查问,才把我们大人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