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国妖后她重生了》风扶摇

4、将倾

　　苏倾月伸出细白柔荑将桌上九只连环玉扣一拢，便又叮叮当当地结成了一串。她倾身冲君辞野福了福，便带着侍女离开了。

　　君辞野注视着她的身影远去，眼神淡下来，“走吧。”

　　李进福讪笑着点点头。清凰皇后的生辰在十二月份，距离眼下还有不到两旬。他们的皇上早早就在城楼上备下了一场烟火盛典，尽管朝中臣子得知后无数人极力劝阻，理由是火药难得，用以制成仅能观赏的烟火太过于浪费了。

　　那天皇后被他缠的没起得来床，君辞野在早朝上以雷霆之威压下了所有人的反对，到底是将这场盛典定了下来。

　　他知道，苏倾月不爱过生辰，是因为总会回忆起父母还在的时候。但她又爱极了这样盛大的场面，整个大越国在她脚下俯首称臣。

　　他改变不了过去，不能让她去世的父母重回人间，但至少可以用这种方式博取她短暂的粲然一笑。

　　思绪回转，李进福已经领着他迈进了内务府的后殿。

　　这间尘封已久的仓储室如今被打扫一新，里面摆满了制好的烟火。内务府总管刘得喜上前一拜，朝君辞野笑得满脸谄媚。

　　“陛下，工匠们所有能制出来的样式都在这了，这是双龙戏珠，这是牡丹吐蕊……中间这最大的，是您亲自绘图定制的凤翔九天，漂亮得很，娘娘一定喜欢。”

　　君辞野淡淡点头，并没有多看，又问，“天灯呢？”

　　“回皇上话，也备齐全了。”刘得喜又乐颠颠向他介绍，“到时候只要您做个手势，奴才们将火一点，千万盏灯齐齐升空，衬着后头的烟火盛景，哎哟——咱们娘娘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子。”

　　“这件事内务府办得不错，有赏。”君辞野露出一丝笑意，“离她的生辰没有多久了，你们务必将嘴捂严实了，朕想给她一个惊喜。”

　　“奴才遵命！”刘得喜连忙兴高采烈地跪下领赏，君辞野转身出去，想了想，又冲身边的李进福道。

　　“你着人再将这些东西看紧些。冬日天干物燥，下了雪又潮，既不可使烟火受潮哑火，也不能闹出走水，可明白了？”

　　李进福无声地一叹，也深深点头，“奴才明白。”

　　这边君辞野事无巨细地巡视着有关盛典的一切，苏倾月一人带着侍女，百无聊赖地在宫里闲逛。

　　这时节梅花还没开，满宫里都被皑皑白雪覆盖着。苏倾月一袭红衣，披着君辞野的墨色大氅，绝代容颜仿佛令天地都失了色。她漫无目的走着，却是忽然被雪地里一道清隽的身影吸引了视线。

　　“你是？”

　　听见苏软玉疑惑的声音，那人回头，正是新科状元郎温明。苏倾月四下看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翰林院附近。

　　温明瞧见是她，礼貌地垂睫避开视线，恭敬回答，“微臣翰林院学士温明，参见娘娘。”

　　朝中的这些文臣瞧见她，要么唯恐避之不及，要么就是怒不可遏地斥她为妖后，还少有像温明这样恪守礼节，待她如同一个未出阁的普通姑娘。苏倾月来了兴致，又走近了两步，好奇问道：“你在这树下站着做什么？”

　　温明摊开手掌，掌心里握着一卷《资治通鉴》。他赧然地笑笑，“微臣在房中背书有些困倦了，外边天冷，刚好让人清醒。”

　　苏倾月这才发现他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指尖都冻得青白了。她扬了扬下巴，身后跟着的婢女立刻上前给温明递了一只手炉，那手炉样式精巧，暖热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

　　温明白皙的耳垂有些发红，他没有接，侧过身子将距离拉远了些，“娘娘，这不合规矩。”

　　苏倾月轻轻笑了一声，也没勉强他收下，又示意那婢女将手炉收了起来。天底下的读书人总归是一个样子，将礼义廉耻挂在嘴边，温明也没什么不同。

　　她眼神微冷，声音却依旧轻柔，“温大人说得不错。只是你忘了一点，在这宫里，本宫才是规矩。”

　　温明手足无措地蹙起眉，“微臣并无此意，只是……若是让陛下知道，恐怕会生娘娘的气。”

　　“生气？”苏倾月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扑哧”笑出声来，眼角眉梢活色生香，“温大人放心，他会生臣子们的气，生这天下人的气，却唯独不会生本宫的气。”

　　温明讶然地抬头看她，琥珀色的眼眸里流出一丝不可置信，“为何？”

　　“谁知道呢。”

　　苏倾月毫不在意地伸手拨弄起那一套金镶玉九连环，哗啦啦的声音在空旷的院中显得格外清脆。她摆弄了半天也没能解开，在温明欲言又止的目光中，索性拎起那串玉环往地上一掷。

　　啪——

　　翠绿的玉环摔在坚硬的石板上，分裂成无数段。苏倾月满意地一笑，用软帕仔仔细细地擦了擦自己手指，轻声细语地回答。

　　“或许是不敢吧。”

　　或许是不敢吧。

　　君临天下的帝王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可是她苏倾月仅此一个。就像这金镶玉九连环，摔碎了就摔碎了，再制不出一模一样的。

　　温明哑然，久久不语。

　　半晌，他看着地上摔碎的玉片，艰难地问。

　　“陛下那样爱娘娘，娘娘……难道就不爱陛下吗？”

　　苏倾月好笑地睨了他一眼，“你们男人也真是奇怪，得到了姑娘家的身子，还想着得到姑娘家的心。”

　　这般放肆的话语让温明俊俏白净的脸彻底爬上了绯红，他来不及细想苏倾月话中的意思，慌乱地朝她行了个礼，寻个理由退下。

　　园中恢复一片寂静，苏倾月懒懒地伸了伸腰，回头冲婢女道，“我们也回去吧，陛下也该回圣明殿了。”

　　“是，娘娘。”婢女恭敬俯首，看了看地上摔碎的玉环，“可要奴婢将这些收拾起来？”

　　“不必了。”苏倾月淡淡道，“就搁在这吧，若是哪个过路的宫人捡去了，兴许还能卖些银子。”

　　“娘娘真是好心肠，不管旁人怎么说娘娘，可娘娘待奴婢们总是极好的。”婢女略带艳羡道，“这玉环虽说是碎了，毕竟是上好的玉料，能卖出不少钱呢。”

　　苏倾月淡笑不语。

　　她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只是盛世将倾，作为曾经忠臣良将的女儿，为大越国的子民们做些最后的事。

　　她恨先帝，恨那些自私的文臣，却不恨这些无辜的平民。

　　她的父亲生前跟随先帝打天下，将这江山从生灵涂炭中解救出来，不是为了看到君臣猜忌、相互倾轧的这一天。

　　苏倾月淡漠的眉目放远，在看不见的山那边，西北叛军就要打进来了。京都以外，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风声，只有君辞野被蒙住了眼睛。她听说那为首的将军贤明英武，所到之处百姓们皆赞不绝口，颇有几分她父亲年轻时的风范。

　　若是换他来治理这锦绣河山，或许比君家要好得多吧。

　　只可惜，她可能看不见那一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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