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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树欲静而风不止(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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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翠枝和李子轩在河东府内安顿好后，郑莞尔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她心里非常清楚，河东后宅表面风平浪静，实则随河东府局势动荡和势力此消彼长而暗涌不定。
纵使自己有心不掺和河东道的利益纷争，却禁不住总有人试图拿她当招牌，在这后宅中兴风作浪。要是从前也还罢了，如今不一样了。
若是自己不能在河东府内站稳脚跟，到时候难免会连累翠枝姐姐和自己亲生儿子轩儿。一想到这里，郑莞尔决定重拳出击，断了林氏拿她挑事的念头，也彻底掐断刘氏想骑在她身上的心思。
有福和扇了翠枝的刘氏心腹男仆已被关押多日。李古尔本打算杀鸡儆猴，将那男仆斩杀了事，然后将那通风报信的有福将功折罪，送回李古修府里得了。可郑莞尔不肯，三言两语便说服了李古尔，一来是让李古尔下令要将二人斩杀，却迟迟不动手；二来是到时候将人交给她处理。
就这样，她很轻易地便见到了有福，然后气定神闲把弄着茶碗，许久之后才开口问道:“有福，是吧？”
有福被关了几个月，早已是衣裳褴褛，期间又听闻李古尔盛怒难消要杀他泄愤，而他几次托狱卒带信给林氏，想让旧主救救自己，皆没有得到回应。经此身心折磨，如今早已没了原先那般谄笑和心里打小算盘的狡黠，一脸的凄惶。
“回夫人，小的是有福！”凄惶的声音里带着些哭腔。在郑莞尔让人把他从监牢提出来前，狱卒刚刚给他送了顿好饭菜，他误以为自己行刑的时间到了，因此尤其绝望。当然，他不知道的是，那饭是郑莞尔特意让人给他送去的，一来是为了让他见自己前吃顿好的别显得太惨，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他心理更脆弱，方便实施攻心战。
郑莞尔婉约一笑，显得端庄华贵，她慢文斯里地说道:“晋王想要杀你，你可知道？”
“夫人，小的听说了。求夫人看在小的忠心伺候你的份上救救我！那日我看见刘夫人进你院子后，便觉得事情不妙，所以连忙跑去李将军府上报信。”有福连忙邀功求救。这番说辞他冲李古尔的人也说了多遍，本是希望因功得到重用的，后来被关许久又听闻要被杀后，如今只希望这功劳能救自己一命。
“有福，你知道自己哪做错了，才让自己落到要丢性命的地步吗？”郑莞尔放下茶碗，幽幽地问道。
“小的知道错了，小的不该不通禀刘氏夫人，就把人领到你那儿去，害的夫人被刘氏夫人抓了把柄受了伤。”有福乖觉的、小心翼翼地答到。
“错！若真只是这样，晋王会非得杀你泄愤不可吗？你之前不就说，晋王府里，唯我最受宠。再说了，我又不是聋子瞎子，这上上下下对晋王停妻更娶议论纷纷，我也不会听不见。你觉得晋王是这种在乎繁文缛节、所谓规矩的人吗？”郑莞尔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她的这番话让有福暗暗叫苦不迭，若不是因为眼前的沈氏受宠到如此地步，他也犯不着这般讨好。他在李古尔府上当差了多少年啊，一直谨小慎微没出过事，因是林氏举荐所以受不到刘氏重用，这才一直只是普通男仆。本想趁此机会，另攀沈氏枝头，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要把小命搭上，真是太不值当了。
郑莞尔眼看时机正好，慢悠悠地说道:“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了。实话同你说吧，你发现刘氏闯我院子便去通风报信，这才使得晋王知晓我的处境，相当于救了我，我本该谢你，让晋王赏你的。”
有福忙不迭地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正是小的去报的信，让李将军夫人林氏赶紧想法子的。他们都不信我，夫人你可得替小的做主啊，小的上有老下有小……”他本还想一大串地继续说下去，但见郑莞尔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忙又停下，静静地等待对方说。
“你错就错在跑去告诉了林氏。晋王和我说，他最讨厌别人的手伸得太长，而你如今便是林氏那不该伸过来的手。有些事，晋王不方便让刘氏打理的时候，愿意让林氏帮忙，那是他的意思。可其它时候，你觉得他愿意林氏这么做吗？你试着想一想，若是这次你快马加鞭自个儿跑去通报晋王，那如今还会在这牢里吗？”郑莞尔说着，嘴上扯出一丝似笑非笑。
有福这才恍然大悟，自己这么多年不得刘氏重用，而晋王又不管后宅之事，因此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倚仗着李古修将军的妻子林氏，也因此得了些好处，这回也是这样，从没觉得有啥不妥。经郑莞尔这番提醒，这才惊觉，说到底这晋王府做主的到底还是李古尔，自己这般做法若真较起真来，确实说不过去。他已经猜到这次晋王非得要杀他泄愤的个中缘由了，无非就是杀鸡儆猴。
“你是个聪明人，知道应该如何救自己了吗？”郑莞尔笑着问道。
有福连忙朝郑莞尔鞠了一躬，信誓旦旦地说道:“夫人放心，若小的此次能保住一条小命，定不会再干这等子蠢事。小的还知道这府里有很多下人，他们都是经林氏手里送进来的，小的与他们相熟，往来密切，可以让他们弃暗投明，为夫人所用。”
郑莞尔显然很满意有福的这番表忠心的话，脸上的表情显得温和了许多，接着说道:“这样还不够。”
有福有些错愕，不解地看了郑莞尔一下，揣测着她还有什么要求。
“你得把这些年来在府里知道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诉我，末了我到晋王那去对一对，看看你这忠心表的是真还是假。”郑莞尔稀松平常地说着，拿起茶碗喝了几口润润喉。
有福连忙接道:“夫人尽管放心，小的绝不敢欺瞒夫人。”说着便竹筒倒豆一般将知道所知都告诉了郑莞尔，对于她所问的问题也是一一作答。
末了，郑莞尔说道:“既如此，晋王那我会替你求情，至于几日后行刑一事，你等着信吧。”她说完扬了扬手，让人把有福带了下去。
眼看有福一副心慌的模样，她有些于心不忍，宽慰道:“你放心，就算到了刑场，我也会救下你的。”
她到底还是心软了，不然让有福处于这种惶恐不安的情绪中，到时候刑场上能更逼真些，也对自己更有利。
见完了有福，郑莞尔有些乏了，毕竟身上的伤也只是刚刚好而已，也还没好透。但她也只是稍稍歇了会，便又让人借着晋王李古尔的令将刘氏那心腹男仆提了出来。
几乎是和见有福差不多的套路，差不多的方式，只是郑莞尔对眼前这人没有拐弯，直截了当地问道:“你知道自己错哪了吗？”
那男仆到底是刘氏心腹，不似有福那般诚惶诚恐，很是硬气且没好气地答道:“沈姨娘，你不妨和我说说？”
反问和讥讽的语气不加掩饰。郑莞尔已料到这是块硬骨头，可“沈姨娘”三个字还是刺痛了她，她只能强掩羞愤，坐在那喝茶以让自己能够镇定下来。她不断地提醒自己，这是自己安身立命的一战，不仅关系到自己，还有翠枝和轩儿日后的生活。
许久，她回过神后，笑意盈盈地冲男仆说道:“哦，我忘了，你一直待在死牢里，消息闭塞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也正常。既如此，我便同你说说。”
“你扇了一巴掌的那位妇人与晋王有旧情，还曾为他生下一个孩子，如今已被纳为姨娘，大家都称她翠姨娘，也有人称她郑姨娘的。哦，对了，那孩子已经十七岁了，如今，晋王已经让那孩子认祖归宗，改名叫李子轩，在晋王诸子中最为年长。”
说完，郑莞尔便不再说话，只静静地喝着茶，她打算无论如何都得消磨两个时辰。结果确实如她所料，这个男仆对刘氏相当忠心，无论如何威逼利诱，都死咬着说自己只是担心洛阳来的奸细会坏了晋王的大事，丝毫没有提及刘氏任何不利的言语。就连对刘氏此次硬闯院子的原因，说的也是那么合情合理，就是因为对洛阳来的奸细有所忌惮，担心沈姨娘安危，这才如此急匆匆地闯院之类的言辞。
郑莞尔全程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笑着，这倒是让男仆有些无所适从，可毕竟自己身家性命以及上下老小都在刘氏及刘氏母家手里，因此无论如何都只能硬抗。好在郑莞尔并不执着和纠结，也没有严刑拷问，耗了两个时辰后便有些疲乏地差人将男仆打发回了牢房。
等她收拾一番，带着一天的劳累，有气无力地让人上晚饭时，下人回报说晋王从府里回来，想到这院里和郑莞尔一道用饭。郑莞尔眼皮都没抬，吩咐下人说不用等了，让直接上菜，另外吩咐下人传话给李古尔，说自己伤还没好，身体也还没好透，让晋王在新纳的翠姨娘那歇着去。
还没跨进院子的李古尔听下人回报这些话，颇有些不情愿，但想着郑莞尔无故被刘氏刺伤，自己却因各种原因不能重惩刘氏，对郑莞尔也是颇多愧疚，因此近段时间来事事都听她的，让她心情愉快些，也希望因此她病能好得快些。因此，最终还是踏进了翠枝所在的院子里，这近一个月来时不时宿在翠枝处，与她对着外人演出一副旧情复燃的模样，已经让他有些为难、尴尬和不耐烦了，毕竟他一个武将，最不擅长的就是和人演这种深情戏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