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宠妃是枭雄的白月光[金丝笼囚鸟]》枯草再青

113、树欲静而风不止(四)

　　“唉……”郑莞尔昏睡很久，这会终于醒过来了，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她想坐起来，却无奈一边肩膀受了伤，一边手受了伤，稍微一用力便扯着伤口生疼。她是个怕疼怕死的主，这会儿便开口唤道:“娇娇，媚媚，扶我一下。”

　　那四个围着她的侍女一听叫唤，有两个连忙跑过来扶她，一边扶着还一边关切地说道:“夫人，你可醒了。”

　　郑莞尔摸摸自己的头，好让因昏睡导致的眩晕感不那么强烈，好一会儿后她终于觉得好了些，缓过来了，于是问道:“翠枝姐姐呢？她在哪？”

　　侍女恭敬地答到，“她被晋王安置在院里西北角的厢房里，很安全，夫人不必挂念。”

　　另一名侍女关切地问道:“夫人昏睡了许久，一定饿坏了吧。”说着也不等郑莞尔回答，便快步出了房间，不一会儿便又端着碟子进来。

　　“我自己来吧。”郑莞尔冲要喂她喝粥的侍女说道，随后接过了对方手里的碗。

　　“夫人先用这小粥垫垫肚子，我已经吩咐厨房让她们备饭了。”侍女一边简单收拾着，一边随口说道。

　　郑莞尔因为太饿了，所以没几下功夫便把粥喝完了，这才注意到此时离饭点还有很长的时间，好奇地问道:“现在也不是饭点，你这粥倒是热乎，哪来的？”

　　“晋王说不知道夫人什么时候能够醒，所以吩咐厨房煮好小粥在灶上热着，要是凉了或者过了时候，就再备一次，为的就是夫人你一醒来就能吃上，免得饿坏了。那厨房的厨娘都感叹呢，说是在河东后宅当了这么多年的厨娘，从没见过晋王对谁这么上心过呢。直夸我们夫人得宠呢。”侍女喜笑颜开，乐呵呵地说着。

　　“你不知道，在你昏睡的两天一夜里，晋王与那院的夫～刘氏吵翻天了，动静可大了。听说刘氏的一个心腹被晋王关进牢里，听说不久就要被砍了。”

　　“不过那有福，因为没向前院通报便私自带了人到咱院，在刘氏的嚷嚷下，也被关进去了，倒是可怜。”

　　“说起来，要不是有福机灵，看到刘氏冲进咱院后，连忙跑去李将军府里报信，那边派人快马加鞭赶往营帐中报信，晋王这才提前从营帐中回来。要不然以那天的阵仗，指不定出什么大事呢？”

　　三个侍女七嘴八舌的说着话，定要将这两日的事情一股脑儿说清楚的架势，生怕自己的主人因这两天昏睡错过什么似的。

　　郑莞尔听罢反倒没什么喜色，只是有些苦笑，接着说道:“娇娇，你去把翠枝姐姐找来。”

　　那叫娇娇的侍女转头对她说:“夫人，那可为难我了。晋王派了人守着，说是没他的吩咐，谁都不能见她，也不让她踏出那房间半步。”

　　“难道我也不成吗？”郑莞尔有些生气了。

　　侍女回道:“我不敢违抗晋王的令，怕被人抓了把柄……”

　　不等侍女答完，李古尔便从外面大跨步进屋，打断说道:“你刚醒，先好好休息。”

　　一见李古尔进来，郑莞尔突然觉得又生气又委屈，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随后用手背抹了一把脸，扯了被子躺下来背朝外面，气鼓鼓说道:“晋王请回吧，我身上有伤，不便侍寝。”

　　这话语中满满的委屈和赌气，甚至把自己放在了以色事人的妾室位置，李古尔怎会没听出来。他叹了口气，随后便坐到床边，轻握郑莞尔的肩膀，幽幽地说道:“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想过让你屈居人下，这一次我是属实没想到会这样。”

　　郑莞尔并没打算回应他。这些时日来，自己与他过着相当甜蜜的日子，她甚至忘记了或者说可以淡化了刘氏的存在，但刘氏突闯院子意图刺死翠枝姐姐的事情击碎了这些幻像。她这才从美梦中恍然大悟，李古尔有正妻刘氏，自己在这河东后宅里位置无比尴尬。因此，她才会这般委屈，怨命运弄人，怨李古尔趁人之危巧取豪夺让她被迫离开皇宫，怨他哄骗她，怨自己听信他，一时间恨不得自己伤势加重因此而死。

　　“你觉得委屈，也是应该的。对不起，我和刘氏有太多利益上的牵扯，若休妻或和离，势必会造成河东道的震荡。所以，没办法让这后宅只有你一位夫人。”说完，李古尔大大地叹了口气。

　　郑莞尔接过话头，“如果我是刘氏，也会如此这般吧，没有人能容忍丈夫宠别人到此地步，再大度也做不到这样。”她不自觉地站在刘氏的角度考虑，平心而论易地而处。

　　“如果一个妻子并不在意丈夫呢？”李古尔反问道。

　　这话一出，让郑莞尔觉得十分蹊跷，她随即转过身来，用十分狐疑的神色看着对方，“不恩爱的夫妻我见过许多，比如我的父母。可是再怎样，总归还是要顾及夫妻情分和体面的。”

　　“如果连夫妻情分和体面都顾不上，一心只为娘家谋利呢？”李古尔看着郑莞尔，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波澜。

　　郑莞尔听罢忽的有种不好的预感，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默地听着。

　　“当年我奉诏二次南下阻截刘果主力，直把刘果打得个落花流水，他带着数百骑仓皇而逃，我带亲兵日夜兼程奔行了一天一夜，追出几百里，但最终还是让他跑了。我回大营后带着大军安扎在汴州城外修整，可朱日光那贼货非得宴请我去城内上原驿为我接风洗尘，说是感谢我解汴州之围。”李古尔说着说着，脑海里又涌出漆黑的夜里火光四起的画面，不禁停顿了一下。

　　郑莞尔那时身为寿王妃又怎会不知晓这件大事，接过他的话幽幽地说道:“后来你上书朝廷，说朱日光他在上原驿暗算你，害得你随行的亲兵及僚属三百余人葬身火海，其中便包括，当年怀揣圣旨劝你效忠朝廷、南下收复长安的河东监军陈公公。”

　　“是。可是后来先帝下诏封我为陇西郡王，也给他封了赏，在其中和着稀泥，丝毫没有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的打算。想那朱日光当初不过据有汴州一地，敢和我作对，还想杀我，是谁给他这样大的胆子？”李古尔回过神来，自言自语地反问道。

　　“河东乃李氏皇家龙兴之地，不得已给了你，朝廷和先帝心有不甘，想让你与刘果斗个两败俱伤。奈何刘果彼时已是强弩之末，不堪一击，先帝于是只能……”郑莞尔没有接着说下去，因为她突然意识到了可能的事情真相。

　　当年自己的丈夫寿王李谦，在先帝言明担心李古尔功高震主而拿捏不定犹豫不决时，力劝先帝让李古尔带兵南下阻截刘果，以她与李谦十几年夫妻，对他性情和满腔抱负的了解，上原驿事件幕后大概率是先帝、皇家和朝廷联合当时尚还弱小的汴州藩镇意图削弱兵势正盛的沙陀族。而先帝的犹豫大概率是害怕东窗事发、事情败露后，面对兵强马壮的河东沙陀军难以收场。

　　郑莞尔不敢再说下去了，她怕因此激起李古尔的报复之心，惹得他再次兵指长安，那样一来河东和皇上、朝廷只能是两败俱伤，反而便宜了朱日光及与他联合的藩镇罢了。

　　“你也别替那皇帝李谦遮掩了，就冲当年先帝和稀泥的操作，还有如今这皇帝刚上位不久出钱出力出诏书让朱日光等一众藩镇讨伐我的操作，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我的敌意和防备。”李古尔故作轻松地说道。

　　郑莞尔轻叹一声，“说来说去，当年你虐杀段文林大人手段实在过于残忍，试问皇家和世家谁能容忍？”

　　若是从前，李古尔一定会试图向莞尔解释其中的隐情和自己的无奈，但时过境迁，他对这件事认了，于是不再辩解。

　　此时再看莞尔依旧有些郁结的神色，于是说道:“扯远了，说回来，当时我命悬一线，薛麦艰难地冲出重围跑回大营中帐求援，可是刘氏却一心只想着事情生变，她要将大军带回河东，根本不打算派人去接应我。甚至怕消息走漏，将薛麦杀人灭口。她满脑子只想着她们刘家的利益，丝毫没有考虑过我的生死，还有一笑的前程和出路。”

　　“那你最后是怎么逃出来的？”虽然如今李古尔就活生生的在自己眼前，可是郑莞尔还是不免捏了一把汗，她一直以为李古尔能破上原驿之局完全是因为兵强马壮，将朱日光震住的缘故，却没想到大军竟未曾支援。

　　“阎王不肯收我，下了一场暴雨，熄灭了大火，也浇灭了追兵的火把，我和随从亲兵兵分多路……”李古尔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决定隐去其中的艰难和血腥，草草地结尾，“最后逃出来的只有我自己，仅以身免，从前我听人说书时觉得这四个字稀松平常。等到我自己切身感受时，才发觉其过程是多么的惨烈。”

　　说完，李古尔神情有些落寞，与平日里那种凛冽肃杀的模样判若两人，平添了一些文人才有的悲伤哀怨。

　　郑莞尔听罢突然特别心疼他，也顾不得委屈和呕气了，身子朝他靠过去抱着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背部，这是她安慰别人的特有方式，李古尔自然也很是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