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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树欲静而风不止(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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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郎中模样的人在给床上躺着的妇人诊完脉后，言辞和气地说道:“回晋王，夫人并无大碍，就是匕首刺伤的部位伤口皮损面积有些大，痊愈之后恐会留疤。”
李古尔看着在床上昏睡的郑莞尔一脸担忧，问郎中道:“即无大碍，为何昏睡许久怎么喊都不醒？”
“晋王不必忧心，夫人昏睡不醒主要是麻沸散的药量过大造成的。刚才侍女给我看了先前处理伤口的药，是湘地进贡的上好佳品，由此起效快药力大。麻沸散出了止疼镇痛的作用外，还会导致人嗜睡。”郎中耐心地解释。
这下，李古尔方舒了口气，示意侍女好好照顾郑莞尔，便走出房间，直奔院角的一处厢房而去。那里现在正关押着洛阳来的那个妇人，李古尔已事先从侍女、下人和刘氏口中得知，今天的所有事情皆是因此人而起，而他的莞尔之所以会受伤也是为了替这人挡刀。
一想到这里，李古尔不仅心疼，还有些醋意。以他对莞尔的了解，可以让她替人挡刀的人，对她得是多重要啊？那自己与之相比，孰轻孰重？
这么一想他更是有些后怕和庆幸，若非来人提及长安、郑宅这些旧事，让他心生警觉把人扣下，以刘氏的手段此时此刻这洛阳来的妇人怕是早已魂归黄泉，那样一来待莞尔醒过来自己要怎么和她交待？她会有多恨自己？
在去厢房的路上，他稍微思索了下个中要害，心里便有了打算。
李古尔进了厢房后，翠枝便冲他福了福，有些不安但很是恭敬地请安道:“晋王安好。”她想说些什么，可是看对方对她一副陌生的模样，又想到此时此刻两人身份的巨大差别，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微笑地看了一眼他便垂下了头。
“今日之事，因你而起。”李古尔稀松平常地开口说道，“说说吧，你从洛阳来找我夫人，目的是什么？”
不等翠枝回答，李古尔便有些狐疑地继续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曾去过长安的事情，而且还知道郑宅？”
翠枝抬头看着他，有些诧异又有些失落地问道:“晋王不记得我了？”
李古尔听罢很干脆地摇头，“你是郑～莞尔家的人？”随后想起今日翠枝喊着的那番话，自问自答道，“哦，对，你说过了，自己曾是她的贴身丫鬟。”
“晋王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年你谎～不～当年你自称是亲仁里金吾卫李大将军家仆时，我曾为你唱过《越人歌》。”翠枝说的很含蓄，时隔这么多年，她还是会想起当年见到那个少年策马奔腾英姿飒爽模样时的心动。
《越人歌》他熟，因为后来他知道莞尔教给他的曲子就是这首，可是眼前这个妇人他不熟悉，所以李古尔一脸茫然的样子不可置否。
眼看他这副样子，翠枝有些勉强地笑了笑:“晋王，我从洛阳来不假，可我不是什么奸细。我叫翠枝，我知道那屋里躺着的并不是什么沈氏，而是当今皇上曾经的元妻贤妃娘娘郑氏，闺名郑莞尔。而她于你而言，怕也不仅仅是皇上赐给你的一个美人那么简单。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我曾是她的贴身侍女，与她一同长大。”
她的这番说辞让李古尔稍稍松了一口气，毕竟对他而言，若眼前这妇人真是朱日光派来的奸细，他没办法说服自己轻易地放过她，那样一来势必会惹莞尔伤心不快。他和莞尔好不容易再续前缘，生活地很是甜蜜，他不想失去。
“既如此，我就放你一马。你好生休息，明日一早我派人护送你出河东，你哪儿来的便回哪去吧。可有一点，你得管好自己的嘴，该说不该说的心里有个数。如果拿捏不好，有关河东的一切就都别说。”说完，李古尔便要起身往外走。
“晋王请留步。今日之事你来的晚，并不见得晓得真切。你家夫人实在是阴狠……”翠枝鼓起勇气说道。
“够了！在河东这地方，是我的地盘，还轮不着别人对我家宅及妻眷指手画脚的。”不等翠枝说完，李古尔便出声打断了她。
“你既然对姑娘一片深情，也终于得到她了，难道就这样看着她在后宅受人欺压吗？她世家千金出身，怎能受得了这种日子？”
李古尔听罢，这时候才正眼瞧眼前的妇人，很显然，她比自己想象中要知道的多得多，可能不仅仅是贴身丫鬟那么简单而已。
翠枝迎着对方狐疑的眼神，继续说道:“我本来只是突然听闻贤妃娘娘薨逝的消息，想去京城祭奠一番，这才恰巧得知姑娘来河东的内情，想着见她一面，看看她过得如何。”
“既然看过了，那就赶紧走吧，免得再惹下什么事。若非你的到来，以她的玲珑和谨慎，自保不难。而且，只要我在一天，谁也别想动她一根头发，也没人敢动她。”李古尔说着，有些激动了起来，“她如果不是替你挡那一刀，也不至于受伤，到现在还昏睡着。”
“可见到今天这一幕后，我改变主意了，我要留在河东陪着姑娘。”翠枝说道。
“不可能。你留下来，名不正言不顺，还容易成为莞尔的软肋遭人拿捏。”李古尔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翠枝不依不饶，“如果晋王纳我为妾，我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留下来陪姑娘了吗？”
李古尔被这话逗乐了，感觉对方在戏耍他般，有些怒气，“我干嘛要纳你为妾？就算真是朱日光使得美人计，那他选人的眼光实在是不怎么样。”
“晋王若是怕姑娘会不喜，那大可不必。一来，姑娘不是善嫉的人，能容得下我，毕竟当年你也动过将我托付给你的念头。二来，我也并不期待获宠，只想有个身份好留在你府里陪在姑娘身旁。”翠枝看着李古尔，失落却心甘情愿的模样。
她的这番话勾起了李古尔久远的一丝回忆，他终于想起或者说知道眼前这妇人到底是谁了。他直怪自己记性不好，否则也不至于费了这么多口舌和时间试探她，这会才打消了对她奸细身份的怀疑。
“你是当年陪在莞尔身旁的丫鬟，当年曾去亲仁里找我让我带你走？”李古尔犹有些不确定，带着疑问的语气说道。
接着他有些尴尬，他不想对方对他有所期待，于是说道:“我听莞尔说，你不是被她母亲送给郑家大伯做通房了吗？这么多年了，你不会还想要跟着我吧？”
翠枝微微笑了笑，继续说道:“是我。当年我爱慕你不假，不过如今想成为你的妾室却并非对你旧情难忘。晋王太高估我了，十几年如一日地爱着一个人，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听罢，李古尔自嘲地回道:“呵，是我太高估自己了。不过也好，我不能纳你，实话说了吧，我压根就不希望你留下。”
具体原因他心里清楚，当年，莞尔在明明钟意自己的情况下，依然三番两次让自己带丫鬟走，足见莞尔对她身边那位丫鬟的情意。自己实在怕这人若长久留在河东，会让他们俩感情生变，不似现在这般甜蜜。
翠枝眼见李古尔如此坚定，犹豫许久后，换了一副坚定从容的模样，与先前的温顺大不一样，“我愿以一个秘密做交换，只希望晋王能纳我为妾名正言顺地留在这河东府内。”
“我并不在乎你的秘密……”李古尔很明显已经有些不耐烦，若非看在莞尔的份上，他才懒得在这里和一个不相关的妇人说这么多呢。此时，他心里记挂着莞尔，也不知道她醒来了没有，何时能醒来。
“姑娘曾怀了你的孩子，难道你不想知道那孩子的下落吗？”翠枝看出了李古尔的不耐烦，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
“那孩子不是被堕了吗？”李古尔下意识地反问道，但随后便明白过来，那孩子大概率是没被堕掉的，否则眼前这个妇人不可能拿一个十几年前就已被堕掉的“孩子”当筹码，而自己也犯不着为此付出什么去交换。于是，他用询问的眼神看着翠枝，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翠枝如她所愿，“那孩子还活着，如今已长大成人，而且我知道他在哪？晋王对姑娘一往情深，难道不希望找回她为你生的孩子吗？”
问完这些后，翠枝便不再说下去了。用眼神打量着李古尔，静待事态发展。
“快说，那孩子在哪？”李古尔很是迫切，带着几分威胁的口气说道。
翠枝一言不发，她李古尔的神情中知道，他没办法拒绝自己的条件，她对自己最终能留下来有了更多的把握。
“快说！那孩子在哪？信不信我杀了你！”李古尔眼看着就要气急败坏了。
“为着姑娘，晋王你不敢。否则白天里你就不会拦下你夫人救我了。”
“你倒是清楚我是看在莞尔的份上才留你一条生路的。”
“晋王，我叫翠枝，现如今郑夫人王氏病故，这世上知道那孩子下落的知情人只剩下我。纳我为妾，你便可以找回那孩子，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下我的提议。”翠枝这时显得气定神闲，胸有成竹，如今她更是笃定了郑莞尔在李古尔心里的份量。
过了许久，李古尔才从又急又怒的情绪中冷静下来，沉着声回道，“等莞尔醒来后，我问了她后再答复你。”
一方面，他怕翠枝为了嫁自己故意扯谎骗他，他得和莞尔确认那孩子确实如翠枝所说没有被堕。另外，纳莞尔旧识为妾这事，他怕莞尔因此吃醋，为此要和她商量后才能决定。
翠枝微笑着颔首，轻声说道:“我静候晋王佳音。”
李古尔的头微微的动了一下，似点非点，然后便径直走了出去。
翠枝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出神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