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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公路上很安静,没有一辆车经过,这种情况早就在关暮禅的预料中。

      沙白再次把关暮禅绑在背上,旅行袋则被塞进了他的背包里背在胸前,在把旅行袋塞进去之前,他把自己的东西规整到一个塑料袋里,东西所剩不多,一个袋子都装下了,绑在背包外面的背带上,那是沙白这次进山四天的收获——半斤甘草。
      另外还有一个不锈钢饭缸和两颗野鸡蛋,野鸡蛋是在山里捡的,在一座古旧的宅院借宿的时候,拾了干柴生火溪边打水用不锈钢饭缸煮熟,一共就捡了两颗野鸡蛋,沙白不舍得吃,想留着回去路上当干粮的。
      怕是留不住了。
      他边走边从塑料袋里掏出一颗鸡蛋,在路过的一颗树上敲软外壳,剥好一颗递给身后的关暮禅,关暮禅本想推拒,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吃得颇为五味杂陈,鸡蛋已经变凉,还略带腥味,但是好歹饿得有些疼的胃里有了食物,他这一天就没顾得上吃饭,就早上出门前走得急,路过明凰轩进去吃了一碗鸡汤小混沌,开车赶到朔县正好中午饭点,顾不上吃饭先处理常九梅的破事,处理完了都过了饭点,看着常九梅拿婆娘哪还有胃口吃饭,所以到现在早上那点东西早消化完了,这颗冷鸡蛋也算雪中送炭。
      沙白几口把另一颗鸡蛋咽了,嗓子有点干,拿出水壶喝了一小口,在爬坡的时候沙白就饿了,两次负重爬坡,体力消耗相当大,一颗鸡蛋进了胃里只垫个底。

      依旧拄着那根木杖,顺着公路一路行去,黑幽幽的山路,一眼望不见尽头,耳边不时回荡着沙白的脚步声,偶尔山里传来两声不知名的鸟儿夜啼,山里更加幽静空旷。

      在上凤凰岭之前,关暮禅搜索导航时记得上面显示,凤凰岭全程大约48公里,撞车前走了一半路程,粗略估计下山这段路还有20多公里,徒步正常行走大约每小时可以走5公里,也就是说至少还要走4个小时才能到达山下,而那时也正好天亮。
      关暮禅所担心的是,沙白的体力能不能在背着他这么个大活人的情况下,坚持走下山,也许走不到一半就体力虚脱不得不停下来。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沙白主动停下来休息,他把关暮禅解开绑带放松一下,绑缚时间长了会造成血液流通不畅,严重的还会造成组织坏死,沙白蹲着给关暮禅揉了揉手掌,直到手上温度恢复,接着又把他的皮鞋脱下来,撩起线衫把冰凉的脚丫子直接就塞进肚皮下,徒然的冰凉激的沙白打了个冷战。
      彼时关暮禅正处在半昏迷状态,猛然被沙白的动作给硬生生吓清醒,下意识就要把脚丫子抽回去,虚弱的踢腾了两下,那点劲道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沙白因为一直在徒步,虽然仅着一件薄衫,身上的温度却不低,尤其小肚子的温度更高,冰冰凉地脚丫子匍一接触到热哄哄又柔韧的小肚子,关大少爷前所未有地害羞起。
      “哎,你这是.......”

      沙白冷声制止他,“别动,脚不想要了?再暖一会儿就好。”
      然后颇为嫌弃地瞅了一眼大少爷脱下来的那双皮鞋,大概价格顶得上他一年收入,“你这什么鞋,光样子好看,里面就跟冰壳,大冬天的你也不穿双暖和一点的鞋。”
      “......嗯,是不顶事!”关暮禅把两只好容易暖和的大手窝在腋下,难得听话的样子也很乖,“样子货,回去我就扔了它。”

      沙白大概是被关暮禅人模狗样的态度迷惑住,又背着这人走了一路也算半个熟人,忍不住就多说了几句,“不是我说你哈,你们这些有钱人大概从来没挨饿受冻过,你看你这么个大个子,随身也不备点吃的,满车就找到半瓶喝剩下的水,想巧克力、压缩饼干、饮用水和急救包,这些东西都是必备的,有条件以后还是给后备箱和家里都准备一份,车座下面放一件防身武器,刀不好放,就算放把扳手也行啊。”
      “为什么放扳手?”关暮禅抬眼看着板着脸认真说教的沙白很有趣。
      要是他知道正在教训的这位是个在□□上闻其名就变色的大佬,不知道心里有何感想?

      沙白豪无所觉,给他耐心解释,“人在外面难保不发生点意外,万一困在车里也能用扳手敲破玻璃爬出来呀,等着救援太被动了。”
      关暮禅难得认真接受教训,微微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
      今天这事就是个教训,以后车里还真得准备点实用工具。

      待关暮禅的脚逐渐恢复过来时,沙白的小肚子也被弄凉了。
      沙白从绑带上又剪下两小块多余的毛毯,给关暮禅裹在脚上,再把他那双精贵的小牛皮靴子套上。
      确实比刚才暖和多了。
      沙白从兜里变魔术一样摸块巧克力出来,把包装纸撕开掰了一半塞进关暮禅的嘴里,另一半塞进自己嘴里含着。
      含了半天都没舍得咽,只是慢慢品味,舍不得一下子咽下去,极为珍惜,这是他最后一点储备,接下去就全靠这半块巧克力的热量来支撑。
      巧克力应该是个杂牌,代可可脂的含量比例较高,味道说不上多好,以前的关暮禅打死都不会碰这种劣质巧克力,然而,今晚分给他的这半块巧克力,他大概以后再也忘不掉。

      再上路后,关暮禅主动找话搭讪,“你喜欢吃巧克力?回去送你一大盒瑞士莲,还有歌帝梵也不错,比利时的,那个味道你肯定喜欢。”
      “不用,太麻烦了!”沙白拒绝地理所当然,虽然不知道瑞士莲、歌帝梵,但是听名字就知道很高大上。
      “不麻烦,有朋友在那边,寄过来很方便,再说,现在网购也很便捷,下山你把地址抄给我,让商家直接寄给你,我只需要点按键下订单就行。”
      关暮禅这种人哪里容得别人拒绝,如果他想做的事情,能找出一百种解决方案。
      沙白没应声,关暮禅对他本来就好奇,想多问问这人的情况,看他的穿着就能看出这人经济上不宽裕,如果他愿意,介绍给他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也不成问题。

      关暮禅试探问道:“又说,你怎么会深更半夜跑到凤凰岭来,今天要不是你,我恐怕就见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了,你来这干啥,走亲戚还是旅游?这附近有座古宅,你不会是去那座古宅玩吧?”
      沙白站住,把滑下去一截的关暮禅往上颠了颠,“古宅?你说小溪边上那座破院子吧,我看到过,还在那住了两晚呢,其实环境还不错,那条小溪能钓到鱼呢,如果好好打理一番,在那住一段时间还是很舒服的。”
      话题偏得有点远,好在沙白很快意识到,“我来凤凰岭采药的,听说这里药材很多,就过来找找看,在山里走了四天,就采到几根甘草,加起来连半斤都不到。”

      “采药?”出乎关暮禅的意料,“你采药干什么?”
      “当然是卖钱呀。”沙白忍不住想翻白眼,可惜背上的关暮禅怕是看不到。
      “你家是做中药生意的?”
      关暮禅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家生意里有没有和中药沾边的。
      没有,关家庞大的集团架构有酒店、航运、房地产、矿业,好像这其中并没有药材生意,毕竟中药行业的利润一直以来不怎么吸引人,而且很难制定技术标准。

      “不是。”
      沙白过了半响才解释,“我就一个人,没有固定工作,到处打打临工,采药可以在空闲时间出来干,比较自由,卖给药材贩子,这个来钱快,要是运气好能采到几支名贵药材,比如灵芝人参,那样的一支就能卖好几千,比打临工强,但是不太稳定,因为好运气不常有,一年也遇不到一两次,所以你也别给我寄巧克力,我经常搬家,地址总不固定。”

      关暮禅顿时哑然,他当然知道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过着普通人的生活,有钱人毕竟只占少数,但是沙白的话让他心里还是有些难受,这个年轻人爬山涉水辛苦好几天,有可能什么也采不到,就算运气好采到几样名贵药材,只是得到几千块钱而已,几千块也不过是关暮禅吃顿便饭的花销,一张飞澳门的头等舱机票的价格。
      然而,这几千块却让这个男人打心底里羡慕的要命!
      但是,关暮禅转瞬就释然了,这就是他的命,有什么好难受得,既然手脚健全,那么没有过上高品质的生活,只能是他还不够努力,或者是努力的方向不对。
      关暮禅自己就算没有他爹留下的家底,他赤手空拳照样打拼出一番事业。
      这辈子要想过人上人的生活,就要有相应的付出,哪里有白来的午餐,赚不到钱是他自己的问题。
      说这些话无非是为了博取他的同情罢了,想着等他回去以后,不会后悔食言另一半酬金。
      人吗,都这样,贪婪是本性,不贪才奇怪呢!
      这般想着,关暮禅对沙白好不容易生出的那点好感也消退完了,他索性装晕,晕着晕着真得昏睡过去。

      自小到大就生活在上层社会的关大少爷,他可能压根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之所以能够成为商界精英,除了自身努力之外,他所接触的都是顶流资源,教育环境,投资理念,以及人生价值观,围绕在他周边是随时都愿意伸出手支持他的家人和朋友,在这样的环境中,做出养眼的成绩才属正常,反之,那是白白浪费资源的纨绔子弟吧。
      然而,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些人,他们自出生就挣扎在最低微的尘埃里,不要说优质教育,就连最普通的教育也接触不到,无论往哪个方向努力,等着他的都是一把名为“命运”的无情大刀,当他好不容易看到一点阳光,命运之刀就会砍下去,让你的所有努力都倒回去重新来过。
      对他们这种挣扎在泥潭里的人来说,“光明的未来”遥不可及。

      关暮禅再醒来是被女人一惊一乍的说话声吵醒的。
      “......哎吆,你俩真好命,你瞧瞧,赶上我今天出门早,我婆婆正好也在住院,我今天得早点过去,去晚了又要一大堆啰嗦,你们跟着我车都不用再换车了,咱直接开到医院去,看看你这个小兄弟,真是可怜见得,这满头汗身上都湿透了吧?背着这么个大个子硬生生从山上走下来,你这是给他抢回一条命,自己的小名怕是不想要喽......”

      天色已经微微亮,他正躺在一辆老式红旗车的后座上,看了眼窗外,他们应该已经快到凤凰岭山脚下了。
      沙白背着他走了整整四个小时,他们也只是刚刚搭上这辆车,因为他在将醒未醒时,听到“嘭~”地一声,关车门的声音还是很有记忆点的。

      驾车的是一位穿红色羽绒服的中年妇女,她在后视镜看见关暮禅睁开眼,立马兴奋地叫起来,“啊呀妈呀......醒了醒了!哎,我说大兄弟,你可真重,俺两个人把你弄上车可费老劲,嘿嘿,醒了就好,我刚才心里还一直嘀咕呢,就怕您这大活人别醒不过来,我这车跟着倒霉不是......”
      关暮禅:“......”
      看在好不容易搭上车的份上,暮爷选择性忽略这位中年妇女语言上的失礼。

      沙白从副驾转过头,眼中的喜色是真真切切地,“关先生,你醒了!”
      他侧转身给关暮禅解释现在的情况。
      在他昏迷这段时间,沙白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反应,给吓坏了,于是尽可能加快行进速度,关暮禅看到这会儿沙白的发顶依旧冒热气,脸颊也因为过度运动通红通红地,额发被汗水浸得湿漉漉,耷拉在额前,可见他当时走得有多急。
      “......有好几辆车经过我们,招手也没人给停,就这位大姐心好给咱停了,咱搭大姐的车可以直接去医院,她婆婆就住山下凤县人民医院,医疗条件还不错......”

      关暮禅打断他,“帮我先借这位女士的手机打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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