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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予南县·其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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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又在客栈休息了一天才在沧兴县众人的欢送下离开。
马车缓缓行驶了七日后,终于到了予南县境内。
予南县是启鸢的边陲之地,虽说仍保持着南方小城的古朴素雅,却免得不得多了几分庄严肃穆之气。
但他们一进城就发现城中气氛有些古怪。
“这街道也未免太冷清了些。”许绿竹看着马路两旁几乎家家紧闭的大门,有些疑惑,“难道是那些蛮兵又来犯了?”
启鸢南边接壤的是小国曲照,由于天气炎热,人口稀少,民众大多食不果腹,常常骚扰予南县居民,被启鸢称为“蛮兵”。
空荡荡的大街无人应答。
“此处恐有危险,我们先去寻间尚未歇业的客栈。”沈静水当即说道。如果真地同他们对上,也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
在县城逛了一个大圈之后,他们总算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半掩着的破败客栈,连题着“洛安客栈”几个字的匾额也是歪歪斜斜毫无生气。
不过由于这几乎是予南为数不多还开着门的客栈,俩人也没再讲究,将马车停在门口。
“掌柜的,来客人了。”坐在角落里嗑瓜子的伙计,连忙起身拍拍手,推醒靠在柜台上打盹的年轻掌柜,随后帮他们将将马车带去后院。
掌柜被他吓得一哆嗦从睡梦中惊醒,不耐烦地起身说了句“知道了。”这掌柜穿着身浅绿色长袍和黑咕隆咚的客栈有些格格不入。
好好的一个美人,可惜一开口顿时让人觉得美感全无。
“咳咳,俩位打尖的还是住店的。”他随手拍掉账本上的尘土,不小心呛了一下。
虽然对里面的陈设没抱太大的希望,不过沈静水和许绿竹还是被客栈内四面布满斑驳霉迹的墙体震撼了一下。
“我这客栈就是这样,还请二位贵客多担待一些。”掌柜丝毫不在意难得找上门来的客人。
“实不相瞒,我们夫妻二人初到此处,就见户户大门紧闭,唯有先生的铺子尚在营业,不知其中有何缘由?”沈静水上前一步,开口问道。
“并非我不愿关门,只是不巧前几日大门坏了关不上。”掌柜似乎想到了什么冷笑道,“至于这城中居民为何皆是闭门谢客,二位要是不嫌弃,不妨在此稍等片刻,好戏自然开始。”
“一壶白水,五两银子。茶叶去年用光了。”
许绿竹暗骂他无赖,但眼下尚未弄清此处,也只能气鼓鼓地从荷包立点了五两银子给他。
“夫人当真爽快。”掌柜丝毫不在意,仍旧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好在小二比较贴心,端上来的白水是烧过的。
片刻之后,隔着虚掩的大门,就看见一群人抬着一块通体乌黑的大石头在街上浩荡走过,同时高呼着各种祈求祝福的话。
“三个月前,天降黑石,一伙文人借此创了拜石会。”掌柜面露不屑,“起先他们还只是聚在一起写诗做词,后来传着传着,就变成了今天这样。”
“每月十五以后到第二个月的初一,都是他们游行的日子,所有的铺子都一律不许做生意。”小二在旁边补充说道,“不过短短半个月,这县里就被搅和得乌烟瘴气了。”
“那你们这县中无人可管?”许绿竹有些震惊,莫不是这处民风尚未开化?
“起先也不是没人管,只是县官和一些反对的人早已被他们关押在县衙的大牢中,眼下是无人敢驳斥了。”小二苦着脸叹息,“那外地来的县老爷,可是个大清官,我们予南百姓的父母官呀。”
“岂有此理!”许绿竹一巴掌拍到桌子上,“这伙人居然如此无视法纪。”
“夫人可不能大声宣扬。”小二连忙出言制止,“现下这城中四处都是他们的眼线。”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这些人变得如此狂热。”沈静水皱眉。
“这说来也很是古怪。两个月前县里有口井被人投毒,不少人喝了水以后还没送到医馆就断气了。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有人看见了那个被拜石会装点起来的石头,以为是供奉的哪路真神,就上去拜了拜。”
小二到现在都还有些难以置信,“结果,那些个死了一两天的人,居然全都活过来了。此后县城中人便宣扬着是那‘灵石’庇佑,大家才安然无事。”
“死人如何能活过来。”许绿竹很显然并不相信,“我曾听闻战场上有人受伤休克导致假死,那模样也与死人无意。”
“夫人,既然收了你的银子,我就不得不提醒一句。”掌柜撇了她一眼,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那位和你有着同样想法的县官,如今正在大牢里。”
“他们果真有问题?”
“我并未如此说,一切全是夫人自己的猜测 。”掌柜刻意打着马虎眼,暗示地更加明显。
“阁下可是知晓实情?”沈静水从方才就一直观察他的态度,待听见他如此说,便料定他知晓内幕。
“十两。”
许绿竹撇撇嘴,张口欲骂,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是点了十两给他。
“说起来这县官阳元白和樾城许家也有关系,是许将军夫人的侄子。”他全然一副收钱办事的模样。“阳大人偶然间发现了他们的底细,但碍于他和樾城的这层身份在,这群人却是不敢伤了他的性命。”
“毕竟如果许家向上头施压,事情真的调查起来,他们奉若珍宝的‘灵石’恐怕就会落入他人之手了,这群人精明着呢。”小二附和。
“为了他们如此大张旗鼓的活动不被泄露出去,他们甚至用县官的名义对外宣布予南县闹了灾害,这么做是百姓为了送瘟神。”
“阳元白?”许绿竹听到这个名字站起身来,显得十分惊讶。前段时间只听许夫人提过一次,老家有个远方表兄在外做县官,却不想来的就是予南县。
“夫人可是认识阳大人?”小二按耐不住连忙问道,这一开口就露了馅。
“你们二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许绿竹突然起身,将手中的茶盏掷向那掌柜,又捏了根筷子堪堪抵住他的喉咙。
虽然那小二看着不像是会骗人的模样,可这掌柜的说话却处处都透露着深意,让她忍不住心神怀疑。
“分明是夫人先找上门来,为何又问我二人是何身份。”掌柜也不害怕,轻轻用手指将筷子拨开,语言轻佻“夫人何必动怒,我说便是。”
许绿竹还未发作,沈静水就已拔了佩剑,抵在掌柜颈边,瞬间削掉了他垂下来的几根头发“我来,你问他。”
许绿竹乐得自在,收回手里的短刃,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你说还是不说。”
“我说,我说。”掌柜看见刀刃上凌冽的寒光,还想打马虎眼,那被晾在一旁小二却是先他一步开口了,“我是阳大人的书童俞奉,之前他们来抓人的时候,我凑巧出去为大人送信,这才逃过了一劫。”
“这位是阳大人的知交好友,嵇庆嵇公子,你们不要伤他。”俞奉见在心中暗骂这嵇庆戏演过头了反让他们陷入被动。
沈静水倒也没太为难他,当即将剑收回鞘内。
嵇庆只觉得脖子上火-辣辣的疼,心里有所顾忌,但嘴巴依旧不饶人“不过是试探试探你们的底细,你们还能真杀了我不成。”
“你大可试试。”许绿竹知道他的身份后松了口气,笑道,“我们这些樾城大族,偶尔仗势欺人也是有的。”
嵇庆打第一眼就猜到了他二人的身份。
实在是他们这身衣服是樾城最新鲜的款式,且又为气度不凡的年轻夫妻,只要稍微有心留意,就不难猜出是前段时间沸沸扬扬的那对新人。
“沈夫人何必如此,说到底我们的目的都是为了营救元白兄弟。”看着沈静水十分配合地将剑拔出来半寸,嵇庆撇撇嘴终于说了人话。
“你待如何?”沈静水将剑按回鞘内。
“上京告状?”俞奉的声音有些忐忑。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就京城里那位,指不定还会将这块破石头捧得更高。作为反对者的你家老爷,能讨着好?”嵇庆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景贤帝这些年来愈发昏庸,痴迷长生不老之道,若是让他知道这偏远之地有起死回生之法,恐怕会干出比予南县众人还要荒唐的行为来。
他的这番直白的言论让许绿竹简直高看一眼。
“那你说该怎么办啊。”俞奉有些自暴自弃。
“……”
“你看,连你们这些聪明人都想不到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去救我家老爷啊。”俞奉显得格外烦躁,声音都有一丝哽咽。
“男子汉大丈夫,你哭什么。”嵇庆骂道,“刚才没办法,现在不是想到了。”
“沈夫人和你家老爷既是表兄妹,来到表哥外派的州府不去看一眼总说不过去吧。县衙离这也不远,一路走到头就到了。”他眼睛一转,“等你们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俞奉便和我伺机溜进衙门大牢内打探情况,之后还在客栈汇合。”
“抓樾城来的贵人,他们还得掂量掂量。他们只是怕被外人发现宝贝,并非真的想做亡命之徒。”
“可……”俞奉觉得有些冒险,但又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可行。”沈静水略略思索,点点头说道。
“这有何难,不过是伙乌合之众。”许绿竹也笑起来,“就让我去会会他们。”
“希望我的表兄有为亲爱的妹妹准备午饭。”临走前她还不忘说话回怼嵇庆之前一壶白水收了五两银子的事。
嵇庆也不觉得理亏,给二人做了个请的姿势,待他们离开后也带着俞奉悄悄往后门走了。
沈静水和许绿竹在前往县衙的路上仍旧没看见一个人。
“站住,干什么的。”两个捕快将他们拦在衙门口,但碍于他们衣着不凡有些束手束脚。
“樾城许家的许绿竹,路过此处听说表哥阳元白外为予南父母官,前来探望。”许绿竹装出一副贵女的模样,见他们有些犹豫,掏出怀中的贴身玉佩。
“这是我许家家传的信物,你们若是不信大可去找阳元白核实,看他认不认我这个表妹。”
捕快伸手要去接,却又被沈静水抢先捏住,“此物贵重,恐有损失,请带我们亲自去见阳大人。”意思非常明显。
“您是?”捕快面子上挂不住,用词虽然尊敬,但很是讥讽。
“这是我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