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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予南县·其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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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不知那个借尸还魂的曾柳生前居然还有此冤屈。
然而世间万物自有其定数,她死后的种种行为已然有悖于天道,想要再入轮回必须得生生扛下从天而降的十八道雷劫。
“道长,先前是老头子有眼无珠。”六叔有些艰难地开口,“只是想问问,我这儿媳可还能安稳地离开?”
沈静水摇摇头,“她在人间逗留,违反的是鬼界律法,不是我能评判的。倘若老先生您能找到证据为她开脱,倒还有一线生机。”
这话的主要目的虽然是为了打探拜石会的底细,但却也不是在诓骗他。
六叔听他如此说,当下有些着急,“请道长明示,我一定知无不言。”
“曾柳为何又和拜石会扯上了关系,甚至成为了他们的圣女?”许绿竹问道。
“拜石会……”六叔低声念叨了几句,有些犹豫,但看向迟迟没再说话的沈静水和许绿竹,他这才一咬牙将全部的真相说了出来。
曾柳死后,那横死的曲照姑娘仍然不愿离去,大有杀完卓家每一口人的架势。为了同她抗衡,曾柳不得不放弃投胎的机会,趁着头七还魂悄悄留了下来。
幸而有她的存在,曲照姑娘始终没有再得手。但是也正是因为她的存在,导致了身体本就不大好多卓雪松由于阴气入体而卧床不起。
就当曾柳无可奈何到想和那个曲照姑娘同归于尽时,一颗能让人起死回生的“灵石”降落在予南。然而更让她欣喜的是,“灵石”本身蕴含着强烈的阳气,正好能弥补卓雪松的不足。
然而卓雪松本人却始终认为是自己无端招惹了异族姑娘,拖累了全家,甚至害死妻子,隐隐有了求死的决心。
曾柳会和张捕快之流合作,并非是为了那些让人垂涎三尺的权利,却是在惦记着独吞这块“灵石”去救自己的丈夫。
六叔说完忍不住摸了一把替儿媳流下的眼泪,“早知如此,倒不如干脆让他娶了,也不用平白害了人家女儿。”
沈静水挂在腰间,锁着曾柳魂魄的玉佩叮当作响,只有沈静水和啾啾能听见曾柳低低抽泣的声音。啾啾被许绿竹的情绪感染,瘫在她肩膀上不愿动弹,模样甚是委屈。
“六叔你放心。”沈静水轻轻拍了拍情绪有些低落的许绿竹,“如果曾柳她死后真的是为了庇佑你全家而不愿离去,鬼界也不会对她太过苛责。”
“灵石之事我们不便多说,但倘若想要沈某去贵府替令公子瞧瞧,我绝无二话。”
沈静水想到那位病入膏肓的卓雪松,干脆帮人帮到底。顺带也得了解六叔所说是真是假,再决定被他困在玉佩里的曾柳的命运。
如果不将那个曲照姑娘根除了,恐怕曾柳一走,卓府便要被杀的无一活口了。
“沈先生,请!”六叔闻言大喜,就要拜他,被沈静水稳稳托住。
三人走到门口,先前来的那些百姓在凌大人的安抚下也都消停了下来,见到六叔出来后一股脑又围了上去。叽叽喳喳,说什么的都有。
六叔摆摆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诸位今日辛苦了,我方才已妥善问过这位小道长。”
“这其中有些误会,我晚些时候同其他几位族老细细商量后再告诉诸位。”六叔的话在纯朴的百姓心里很有份量,他们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三三两两离开了医馆。
阳元白不知他们在屋内同六叔说了什么,居然将油盐不进的他收拾地服服帖帖,心里啧啧称奇。
许绿竹看着沈静水的背影却有些高兴不起来。她明白沈静水将要面对的那些事情她确实无力解决,但仍然难以抑制的产生了某种闷闷的情绪。就好像和眼前这人明明离得很近,可仍然有一道天堑横在他们之间。
“沈静水!”许绿竹突然脱口而出。不可否认,自成亲以来她一直有些刻意回避眼前这个人的身份。
冒然说出的三个字,让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看过来。许绿竹顶着众人的目光,突然不想抬头,也莫名有些想哭。啾啾用自己圆润的肚子在她的脸上蹭着,却得不到任何回应,急得啾啾乱叫。
许绿竹心里明白现在并不是该矫情的时候。但今天看见轻而易举将她至于死地的曾柳被沈静水轻易捉住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和沈静水的差距,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
众人都被她这副模样弄的一头雾水,唯有沈静水沉静地思考了半晌,看向墙角斜斜生长的几根翠竹,轻声问道,“浦文,这竹子我能否坎一根。”
二狗子连忙回答,“使得,使得,他们长在这还挺碍事的。”
沈静水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在诸位惊叹的目光中,行云流水般将一根竹子削成棍状。
“可否借夫人的短刃一用?”沈静水的声音听在许绿竹的耳朵里依然无比柔和。她现在心情低落,完全无法思考地依言递出别在腰上的短刃。
沈静水手法极快地在竹子的两端和中间部位刻上了各种密密麻麻的符咒,甚至还雕了些装饰的花纹。
六叔看他一言不发刻了三刻钟,心里发急,又不敢出声询问,脸都快憋紫了。
许绿竹自己也不清楚他所谓何事,又不想光明正大地看,只能悄悄又眼睛瞄他。突然,那根翠绿的竹棍被猝不及防递到她面前。
许绿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勉强抬起头来,就看见沈静水正对着自己微笑。
“此番前去还需要仰仗夫人。”不通人情世故的沈静水不知怎么的那一瞬间突然开窍了一般,明白了她的想法。
“这竹棍之上刻了道家的符文,夫人试试可使得惯。”沈静水解释道。
“你这妹夫倒是真没看出来。”凌大人凑到阳元白耳边,一语双关。
老实人阳元白却根本没听出来,甚至还对自家妹夫的行为感到十分高兴,“这叫真人不露相。”
凌大人突然觉得这个最听话的下属也有些难以沟通,嘴巴都要气歪了。
许绿竹却僵硬在原地,木讷地伸手接过竹棍感受着里面汹涌而过的暖流。
“笑话,我从小舞刀弄枪,区区棍法不在话下!”许绿竹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剧烈颤动,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了。
“啾啾!”啾啾开心地用喙轻轻啄了沈静水两口。
“六叔,走!我们去会会闹得你家无宁日的曲照姑娘。”许绿竹压在心头的阴霾突然散了开,那些不悦的情绪被全部压了下去。
六叔自然乐意,连忙领着他们上了自己的马车。
为了避免尴尬,六叔干脆坐在马车外车夫的旁边,将室内的空间留给了这对夫妻。
“临时取材,你先凑合用用。等到了黑水,我再帮你寻一件更趁手的。”沈静水凑到许绿竹耳边说道,微弱的气息喷到她的耳垂上,有些痒。
“不要!我喜欢这个!”许绿竹看着手里的“绿竹”,撇撇嘴说道“我可不会把这个丢了。”
沈静水自觉失言,又对许绿竹的名字多了些好奇,“樾城多松柏,夫人为何名为绿竹。”
“这你就不懂了吧。”许绿竹清了清嗓子,一副好戏开始的模样,“我爹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是娶的夫人,也就是我娘,那当年可是江南一带有名的才女。”
“据说他在没遇到我娘前,非要说南方的姑娘个个婉约秀丽,不如北方的姑娘豪放开朗,将我娘气的够呛。”
沈静水顿时想到了年轻的许夫人和许将军针锋相对的画面,忍不住笑了起来。
“很好笑对吧呢。”许绿竹也笑道,完全不介意编排自己的父母“按理说都是有身份的人了,做事却如此幼稚。”
“后来反正也不知谁先看上了对方。”她看向窗外,神色有些怀念,“我爹为了能娶到我娘可下了好大一番功夫。”
“他听说她喜欢竹子,连夜和部下一齐去南方买了回来,将皇上赐下的府邸改了个面目全非。”
“如此也就算了,他还大言不惭地装文人做派对我娘说:攸筠,吾许你满园绿竹。”
“这话真是出自许将军之口?”沈静水这才真正的惊讶了。
“哈哈哈哈,想不到对吧。沈伯伯和朱伯伯连夜为他编了不少情诗艳词他都说假,自己思来想去也只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许绿竹、许绿竹。这个名字看似随意,其实也包涵着期待。
沈静水忍不住想,如果他也有后代的话,自己会给予那个孩子怎样的期待呢?
“道长,夫人。这便是在下的寒舍了。”六叔迫不及待地将俩人迎下车。
沈静水和许绿竹也不含糊,当即下车,变感觉此处似乎比周围要冷上些许,明明阳光正好却仍然是一副阴沉沉的样子。
“这宅邸满是死气,寻常人待久了恐怕要觉得身体不适。”沈静水扭头看向六叔,“令公子可曾移到别处静养过?”
“先前是送到寺庙里静养的,药也是我妻子按时煎好了送过去,眼看着人快不行了这才带回家中。实不相瞒我们是连棺材板子都打好了,可偏偏见不得他这一口气吊着。”
六叔见人还没进门就看出了不对,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无奈苦笑。
“养在寺院,按理来说寻常妖邪靠近不得,为何病情却愈演愈烈?”沈静水看向天边不知何时出现的黑云,表情有些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