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失忆谁不会》子时未眠

91、大营

　　须臾之间，萧荔将城墙扫得干干净净，飞回双双背上骑稳。

　　破碎的肢体堆叠在城门之下，却没有任何血迹飞溅出来。就像坏了的木头人偶一样，被主人丢弃。

　　已然应对过好几次，萧荔知道该怎么处理，一团火焰从她手中飞出，火球形成一个完美的弧线，落在那些残躯断臂上，熊熊燃烧。

　　火光之中，忽然从更远的北方传来北翟挽歌，在夜里显得悲凉又肃穆。

　　没人知道，挽歌声中，这些北翟人的灵魂真的能得到安息吗？

　　无论萧荔还是大岳士兵，都没有说话，静静看着火焰渐渐变小，直至熄灭。

　　这时，破晓的第一缕阳光拨开黑暗，漫长的一夜终于结束，天亮了。

　　双头巨兽飞向大岳城门，它的主人一跃而下，落在城墙上。

　　负责守城的将领正要上前拜见，却见他们的长公主扑进一个白衣男子怀中，埋着头久久未出声。

　　将领瞪大眼睛，揪住盔甲下摆，原本要说的话生生咽下去，喉咙只蹦出一个“啊”字。

　　这是长公主殿下的驸马吧？他何时出现在城墙上的，为何没人发现？

　　肯定是刚刚都光顾着看长公主殿下了，这帮小兔崽子，回头要好好操练操练才是。

　　不过，驸马果然名不虚传，是个皮相极好的—吃软饭的小白脸。

　　身为“解语花”的驸马十分清楚自家夫人的想法，一下下抚着萧荔后脑，安慰道：“殿下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萧荔抬头露出脸来，“我只是为念胭难过。”

　　“两位，现在是不是该回大营了？”魏泽沅巡视完一圈，跳下来道：“那边那位将军等着你们呢。”

　　被点名的将领感动不已，心想终于有人看见我了，又想这少年又是从哪冒出来的，他们大岳的城防竟是这么不靠谱吗？

　　他急忙上前，抱拳道：“末将李隼，多谢殿下漏夜驰援，那北翟人邪门得紧，若不是殿下有神通，吾等差点儿抵挡不住。”

　　萧荔快速打量一番，只见城墙上布满各种机关和装置，可见这李隼面对魔化的北翟士兵是颇动了一番脑筋的。

　　“李将军辛苦了。”

　　“哪里比得上殿下。殿下不若先回营休整一番，时将军估摸也快到了。”

　　“好，李将军带路。”

　　去大营路上，箫荔边走边向李隼打听边境战况，毕竟报到兵部的战报隐去了很多细节，可随着了解越来越深，她心里也越来越凉。

　　原来北翟士兵的一直在不停进化，一开始，他们只是感觉不到疼痛，但还是会出血，其他和常人无异。但是渐渐地，他们变化出更多的形态，比如不会出血、力量更大、速度更快。

　　正面交战时大岳守军无法与其对抗，遂改变策略守城不出，于是北翟人变成昨夜那种爬行动物的形态来攻城。

　　萧荔与落后半步的驸马以及小狼妖对视一样，表示同样疑惑，灯笼果还有这等进化的功效？

　　三人心照不宣地想，入夜去敌后探探情况再说。

　　李隼安排了干净营帐，三人尚未坐定，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援军到了。”

　　几人站起来，“小时将军来了，我们出去迎一迎。”

　　刚到大营门口，远远便瞧见骑马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时蕴和，马蹄扬起黄色的细沙，风尘仆仆便是这个形容。

　　忽然听到小狼妖“咦”了一声，道：“他带了个女子？这不像时将军啊。”

　　萧荔这才发现，时蕴和身后那匹马上，坐了身形明显娇小比周围都小上一圈的人，仔细看去，不是她那失踪的侄孙女又是谁？

　　这死孩子，跑到北境来做什么？连个信儿也不留，害得她和明远担心一场。

　　大军入营，马上的姑娘率先下马，一个箭步投入萧荔怀中，带着一种宣泄的情绪嗷嗷大哭：“姑祖母，早知道您也来，安歌就不跟着大军了。”

　　小姑娘哭的稀里哗啦，上气不接下气，萧荔只好问随之而来的年轻将军：“小时将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时蕴和正要下跪，萧安歌急忙抢话：“姑祖母，您别怪蕴和哥哥，是我躲在运粮草的车里混进北伐大军，死活要跟来的。”

　　年轻将军还是请罪：“殿下，是蕴和疏忽了，请殿下责罚。”

　　“这是什么话，如今强敌在外，小时将军莫要为闲事分心，快去整顿军务吧。”

　　箫荔说完，提着小姑娘的手就往营帐走，留下三个大男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因北伐大军的到来，大营里热火朝天，却不知为何这三人所站的地方气氛怪异，所有的人官兵都绕着他们走。

　　其实魏泽沅也想溜，但是营帐被箫荔占了，他暂时没地方去，只好留下来，被迫夹在前准驸马和现任驸马之间看热闹。

　　打破沉默的是时蕴和，他说：“蕴和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驸马，听闻驸马畏寒，而北境苦寒，军营条件更是比不得皇城，驸马受苦了。”

　　小狼妖暗中咋舌，呦呦呦，这不是明着说堇澄是个受不得苦的小白脸吗？真劲爆啊！且看堇澄如何回击。

　　“多谢时将军关心。在下身为驸马，必是妇唱夫随，无论殿下去哪，本驸马都要相伴左右，怎能说是受苦呢？”

　　堇澄笑着抖了抖袖子，一身白衣纤尘不染，依然是无上风华的清隽男子，仿佛边境的风沙对他无甚影响。

　　“驸马心甘情愿便好，蕴和还有军务在身，失陪。”时蕴和转身离去，苦涩地抽了一下嘴角。

　　他早些时候刚知晓，长公主先他一步赶到北境，并以一己之力驱退北翟进攻。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嘴里泛起一阵苦涩，他没护好大岳，最终还是累得她前来前线了。

　　望着年轻将军大步流星离去的背影，小狼妖有些同情，小时将军真是个不错的人呢。

　　与此同时，箫荔把安歌揪到帐里，随手造了个隔音结界。

　　“姑祖母，安歌错了，”萧安歌怕挨骂，先使出杀手锏：撒娇。她吊在箫荔手臂上，可怜兮兮地说：“我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就当是已经受过惩罚了，好不好？”

　　“你这孩子，你知道你祖父和你皇兄有多担心吗？”箫荔气得想去揪安歌耳朵，可看到她小脸被北境的风少吹得裂了不少小口子，又心软了。

　　“为什么偷跑出来？为了时蕴和？”

　　她是鼓励安歌勇敢追求所爱，但不是用这种不负责任的方式。

　　“是，也不完全是，”萧安歌想了想，自己为什么从冲动到坚定地跟来北境。

　　“一是怕蕴和哥哥万一战死在北境，我怕再也见不到他，呸呸呸，我大岳军队一定会战无不胜。二嘛，皇城有祖父和皇兄，我是个富贵闲人，有我没我都一样，我想来北境看看，我也想做点什么。”

　　箫荔吸了一口气，罢了，来也来了，与其派人送她回去，还不如留在大营安全，她叮嘱道：“呆在大营里不许乱跑。”

　　萧安歌用手腕擦了一把脸，终于露出笑容，“安歌知道，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北境白昼短，很快又入了夜。

　　箫荔、堇澄和魏泽沅三人十分默契准备外出一探究竟。

　　刚撩开营帐的门帘子，抬眼一看门外站了个人。

　　箫荔一愣，问：“小时将军，找本殿有事？”

　　时蕴和也是一愣，“蕴和刚整顿完军务，想起送些肉干来给殿下，不知殿下这是要去哪？”

　　边境战事对统帅没有秘密，箫荔大方道：“想必小时将军也知道，最近北翟士兵多有怪异，本殿趁夜过去探探究竟。”

　　“驸马也去？”时蕴和不敢置信的看着箫荔身侧之人。此人还是一袭白衣，宽大的广袖除了美观，在战场上毫无用处，而且这是夜探，穿白衣是不怕被人发现吗？殿下为何要带这个草包小白脸去？

　　被质疑的眼神盯上，堇澄像是毫无察觉，轻松淡然地牵起自家夫人的手，说：“本驸马胆小，不敢与殿下分开，无论去哪，还是殿下身边最安全。”

　　扛着大刀的劲装少年差点呕了，真是……受不了啊。

　　“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了，”魏泽沅从箫荔和堇澄中间挤过去账外，回头道：“时将军需坐镇军中，这等小事，本少陪长公主前去即可。你放心，有本少在，绝对不会出事儿的。”

　　年轻将领看着远去的三人，不甘心地锤了一圈大帐，可惜大帐软踏踏的，一点没有发泄郁闷的疼痛感。

　　帐中响起一个姑娘说话声：“蕴和哥哥，你别担心，姑祖母的驸马，不是个一般人。”

　　闻声，时蕴和转过身来，不平道：“他除了空有一张皮囊，哪里不一般了？”

　　“我也说不清，反正以后你就知道了。肉干他们不吃，我来吃。”

　　……

　　飞往北翟大营的路上，箫荔感觉身后之人抱她抱得极为紧，应是在为她挡去北境刀子般的寒风。

　　她笑道：“这里的风比不上太玄山的十分之一，神君不必如此紧张我。”

　　头顶上的回应夹在在寒风里，“不是怕夫人冷，是本君怕冷，所以要靠紧一点。”

　　两军对峙，大营间的距离在双双翅膀下几乎等同于零。没过多久，北翟大营的火光就出现在视线里。

　　命双双缩小身形藏好，三人在隐身术的掩盖下，悄悄潜入敌营。

　　巡逻的士兵暂时看起来都很正常，也不知那些变异的士兵在哪里。

　　“你们闻到什么怪味道了吗？”箫荔问。

　　嗅觉领命的小狼妖使劲儿嗅了嗅，“没闻到。”

　　奇怪的味道出现在箫荔鼻腔里，不，不是鼻子能闻到的味道，而是她的身体熟悉的味道。

　　她顺着那个味道走去，停在一个大帐前，“就是这里。”

　　堇澄二话不说施了透视的法术。

　　三人的视线透过大帐上那个透视洞看进去，一口大锅架在火上，锅里黑紫色的浓稠液体咕嘟咕嘟冒着泡泡。

　　锅旁边，是他们在若虚幻境里的“老朋友”：北翟三皇子——赫连焘，还有北翟国师——金达。

　　“又是他们。”箫荔刚咕哝一句，堇澄的手掌倏地一下在她眼前晃过，她再一看，帐中有个和他们一样的隐身人，不是别人，正是永远穿着红衣的魔君——嘉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