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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   我不是断袖,可是我喜欢你!

      季文入狱这件事很快便平息下来,至少在内库已经没有人再提起。但由于之前出过失盗的事情,所有余廷尉一行人并没有撤离,而是依旧驻扎在内库。
      季文本来对这个拖腔王就没什么好感,上次又闹了这么一出,现今更是连面都不愿意见了,余廷尉倒不在意,每天站在院子中间当监工,对于季文的白眼和无视更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其实季文从狱中出来之后在家中休息了几天,那几天季休难得的没有进宫处理事情,而是呆在家里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虽然本质上,季文见到季休的次数也不多,但季文一想起季休就在家里,便觉得心安。
      十几年来,季文第一次发现自己对季休有了除了害怕以外的感觉,因为季休在家里,所以他很安心,心中是一种长久的,平和的安静,就像是经历了什么之后,那种过尽千帆终归平静的感觉。
      趁着这种状态,季文花了两天的时间,把在内库见过的字画整理了一个书目出来。这是他早就想做的,目前内库的登记制度虽然严谨,但都是碰到什么就登记什么,彼此之间并没有联系,这样非常不利于找寻,如果要找特定的一幅画,说不定得翻遍整个登记册才行。
      而季文目前做的,就是把那些浩瀚的字画整理出一个体系来,他是按照风格来的,由于对字画特殊的敏锐感,他只要看过一眼,便能记住字画的大概风格和年代。这并不是什么人吩咐他去做的,有些人对于不感兴趣的东西,就是用鞭子抽也不愿意动一动,但遇到他感兴趣的东西,便会自动去做。季文做这个事情,纯粹是为了满足他内心的一种愿望而已。

      所以季休无意间看到季文整理了一半的书目时,便被震撼了。
      头一次,季休开始认真思考,什么才是季文想要的。
      当然,这些季文全都不知道,他只知道明天他就要回内库了,也许接下来的十多天都见不到季休了,所以入夜的时候,他抱着一罐茶叶,敲开了季休的房门。
      此时已经是初夏了,院子里的荷叶绿油油的一片,水汽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带来潮乎乎的热气。
      兄弟二人临窗而坐,当中的小茶几上煮水的茶壶在突突的冒着热气,季文跪坐在软榻上了,神情专注的在暖茶壶。
      滚烫的水浇下去,陈年的旧紫砂壶便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发酵的茶香,热气激得壶中陈年的普洱香气四溢,这种香气和之前的香气重合,像一波波涌上河岸的水浪,熏得人都有些醉了。

      季休长久的注视着季文,烛光下他的脸被热气熏得微微染了霞色,双目微垂盯着手中的茶壶,长长的睫毛像振翅欲飞的蝶,鼻梁上的皮肤被水汽蒸的有些透明,隐隐透出青色的血管。目光顺着移下去,是一截莹白如玉的脖颈,流畅的曲线消失在淡青色衣领中,遮住了令人遐想的东西。
      季休觉得自己被这茶香熏得有些发软,隔着袅袅的水雾,对面的人似乎有些不真实,一些陈年的片段浮光掠影般的从脑子里闪过,长久以来季休那颗躁动不安的心突然就静了下来,是兄弟又怎样,被人知道了又怎样,他只知道人生短短不过数载,如果到老了,他还没有做出一件发自内心的事情的话,他会不甘心。

      “大哥,请!”不知何时,季文已经冲好了茶,琥珀色的茶汁盛在紫砂的茶盅里,热气和香气一起扑过来,简直噎得人喘不过气来,窗外风拂过荷叶,沙沙作响,季休像着了魔一般伸手去接那只茶盅,却在下一刻,紧紧握住了递茶盅的那只手。
      这只手和自己的手一样,细长柔软,因为长久握笔的原因,食指和中指上有些薄茧,掌心的温度却不似自己般火热,而是一种可以说是略凉的温度。
      “大哥?”季文不明白季休为什么突然就握住了自己的手,还用这么奇怪的目光看着他,有些忐忑的问道。
      “书成……”季休一开口便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一塌糊涂,他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别再给我找小倌儿了,我不是断袖!”
      “啊?”季文一愣,“那……那……”他其实想问如果不是断袖,那么在江瀛的那晚是怎么回事,之前对自己那么做又是怎么回事,可是他说不出口。
      “如果你想问为什么我会这么对你……”季休斟酌着开口,掌心一片濡湿,“书成,那只是因为,在我面前的,是你!”
      季文继续发懵,季休的话每一个字他都明白,可是合在一起,就是一团乱麻。
      “简而言之,意思就是,我不是断袖,可是我喜欢你!”

      长时间的寂静,季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季文,季文盯着手中的茶盅仿佛里面有另一个世界,然后告诉他刚刚的事情不过是幻觉。
      茶渐渐凉了,雾气消失了,空气中噎的人喘不过气来的香气也淡了,夜风送来了带着水汽的凉意,季文才发觉自己的整个胳膊已经麻掉了。
      “大哥……你,你先松手好不好,我……我胳膊麻了……”季文小小声道。
      季休眼神一闪,缓缓的松开了手。
      季文抽回自己的手,一边揉着一边眼神斜斜的飘向一边道:“天色不早了,大哥你早点休息。”说着就要离开。

      但没等他站起身,就只觉得眼前一暗,一个东西压了过来,扑面是熟悉的味道,再回神,自己已经仰面被压在了软榻上,季休的眼睛近在咫尺,滚烫的双唇正紧紧贴着他的。
      季文慌了,他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今晚发生的一切都不在他的预想之内,当季休慢慢的摩挲着他的唇,轻轻的说张开的时候,他傻乎乎的做了。
      然后,然后就是火热的吻,惊天动地的,带着隐秘的快乐和痛苦,带着苦苦压抑后的爆发,季文觉得自己的嘴巴要破皮了,季休粗鲁而用力的扫荡着每一寸地方,舔舐,吮吸,抑或啃咬,这根本不像一个吻,像一场激烈的战争。
      战争结束,二人互瞪,季文茫然的闭上嘴,嘴角有淡淡的铁腥味,季休的下唇上一抹殷红也格外触目惊心。

      “我……我一定是做梦了……”季文喃喃道,突然用力推开季休翻身要跑,却被人从背后抱住了。
      “我知道你是清醒的,我给你时间,书成,求你,好好考虑,我从来不认为你不明白,只是你不肯去想而已,书成,想一想,求你想一想……”
      季休压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季文觉得脑子里一声脆响,那根一直绷着的,被自己刻意忽视的弦终于断掉了。
      屋子里很安静,安静得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季文慢慢掰开季休的手:“大哥……我……我累了……”
      季休停了一会儿,慢慢松开了手。

      “死小子想什么呢?居然敢给我走神!”一声怒喝把季文的魂生生拉了回来,他尴尬的看着对面愠怒的方潋,摸着鼻子嘿嘿傻笑。
      自从那晚他连夜从家里逃回内库之后,就一直寻思着要去找方潋聊一聊,只是没想到还没等到他去,这不,方潋就自己找上门了。
      “呃……也没想什么,品酒呢,呵呵……”季文打着哈哈,虽然他有很多话想要跟方潋说,有很多问题想问,可是却无从开口。
      “品酒?哼,那好,你说说,老头子今日带来的酒,有什么不同?”方潋斜着眼睛捻着胡子道,明显一副我就知道你小子在糊弄人的表情。
      季文干笑,硬着头皮去看面前的杯子,杯中的酒清澈透亮,带着淡淡的青色,有些像上好的竹叶青,但却比竹叶青的光泽更柔软一些,有些像兑了水的油,微微有些粘稠的感觉。
      季文沉下心,低头仔细闻了闻,浓烈的酒香中夹杂着几丝若有若无的苦味儿,轻轻抿一口,入口绵软,咽到舌根果然有些苦味儿,只是就是一瞬间,苦味儿过后便是舌底生津,酒香满口。
      “唔,这可了不得,居然带点苦味儿……”季文微眯了眼睛喃喃说道。
      方潋拊掌大笑:“好小子,老头子果然没看错你,苦味儿,你居然品得出苦味儿,很好,很好,好得很啊!放过你了!”

      季文看方潋如此激动,不在意的撇撇嘴:“你到底加了什么,不会是毒吧!”
      方潋眼珠子一瞪:“胡说八道,我只是加了几片苦艾草而已,但凡对药理了解的人都能品的出来!”
      季文闷头吃吃的笑:“老爷子,你刚才还说我品得出苦味儿,好得很,这会儿怎么这品得出又这么不值钱了!”
      方潋横了他一眼:“废话恁多!”说着一把夺过坛子,“给你小子喝,真是糟蹋了!”
      季文笑得直打跌。
      好不容易等他笑够了,方潋这才眯着眼睛道:“哼,甭看你笑得这么欢畅,其实啊,心里有事吧,刚刚……哼哼,别以为我老头子不知道!欲盖弥彰!”

      季文最后一声笑卡在喉咙里,差点噎死:“老爷子,你能不能别这么犀利!”
      “哼,你要不盼着我来,看到老头子的时候,干嘛笑得那么迫不及待?说吧,又碰上什么闹心事了?”
      季文不笑了,既然被方潋点明了,他也不再刻意隐瞒,一张脸上写满了烦恼。
      “呃……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老爷子,有人喜欢过你吗?”季文憋了半天,小心翼翼的问道。
      方潋看了他一眼,目光中的戏谑终于褪去:“怎么?有人跟你说,喜欢你?桃花开了?”
      季文慢慢红了脸,先是缓缓的点了点头,突然又狠狠的摇了摇头。
      “你这又点头又摇头的什么意思?”方潋不满的说道。
      季文咬着下唇,声如蚊蝇:“别问我,现在是我问你问题!”话说到最后,声音才陡然高了起来。

      方潋哼了一声,调整了坐姿,又端起一杯酒慢慢的抿了一口,这才幽幽道:“自然是有的,想我老头子年轻的时候,也是玉树临风风流潇洒的青年才俊,当然会有人喜欢,只是那么多人里,只有一个让人忘不了啊!”
      季文一听这话,两眼一亮,八卦神经全开:“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方潋白了他一眼:“算是吧!”
      “那你是什么感觉,她跟你说喜欢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感觉?”方潋低头轻笑,“唔,当时我是当笑话来听的!”
      “笑话?”季文瞪大了眼睛,“老爷子,你,你年轻时候,还真是没心没肺啊!”
      “要不然怎样?说实话,那个时候我压根儿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虽然我们相识相知,无话不说,可是真要说道这个层面上……还真是……让人没办法形容那种感觉……”方潋望着远方,神色凄然。
      季文心中一动,接口道:“是不是觉得天上一个惊雷劈到头上,浑身发软,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反应不过来?”
      方潋看着季文笑了:“差不多吧!”
      “那后来呢?”
      “后来啊,没有后来了,他说给我时间考虑,可是等我左思右想破釜沉舟的准备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却不在了……”方潋低头喝干了杯中的酒。
      季文微微惊愕:“这……不,我是说,对不起……”

      方潋抬头微笑:“二十八年了,我第一次跟人提起他,没什么,说出来,我就能释怀了。”
      季文什么也没说,只是替方潋斟满一杯酒。
      方潋伸手接过来,手指摩挲着杯子光滑的外壁,有些唏嘘:“其实有些东西不需要考虑那么久的,老头子当时只是被惊傻了,如果他逼我一下,让我当时就想,而不是给我什么狗屁时间考虑,让那些毫无价值的世俗言论侵占了我的脑袋,也许就没那么多遗憾了。可惜的是,等我想清楚了,想明白了,觉得我也是喜欢他,可以不顾一切的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却只赶上了他的葬礼……”
      院子里人声渐渐大了起来,傍晚了,东厢房那边收工了,凌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却更衬得屋内安静如斯。
      方潋兀自沉浸在回忆中,季文想着方潋刚刚的话,心中宛如一道闪电划过,瞬间,所有的混沌和不安都找到了答案,没有什么不可能,其实很多事情,在潜意识中已经发生了,缺少的只是一个让它浮出水面的契机。

      “所以说,花堪折时只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臭小子,好好想想吧,老头子回家喽!”方潋放下酒杯笑道,命运就是如此的无常,很多年前他曾遇到的事情,转眼就落在了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上,当年的他错过了,失去了,所以他希望眼前这个年轻人,能够不再错过,不再失去。
      方潋看着季文年轻的脸,某些东西从脑中闪过,他闭了闭眼,在心中道:“臭小子,但愿你能一直坚信自己的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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