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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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成，我们回家！
准驸马被下了大狱。这是最近延京街头巷尾最火爆的八卦，作为事件的中心人物，季文在刑部大牢众多或竭斯底里，或平静得像鬼的犯人中，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季二少爷进来第一天，对着墙壁发了一天呆，狱卒们略带同情的看着这个白白净净的书生坐在阴暗的墙角，都有些唏嘘。
前一阵子还在艳羡人家有运气好，摊上个好哥哥，一路风生水起，可这不过几个月的光景，又沦为了阶下囚，果然是老天开眼足够公平。
可是第二天，狱卒们就发现他们完全搞错了。季文在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叫醒了趴在桌上打盹的狱卒：
“小哥，麻烦你能给我纸笔吗？”
狱卒瞪着季文，这什么反应，要纸笔做什么，写申诉状？
季文见狱卒没反应，便轻声又说了一遍，狱卒抠着掌心想了想，毕竟人家的哥哥还是当朝首辅，还是伺候好为妙。
于是纸笔送来了，季文轻声道谢，平静得不像话。
狱卒百无聊赖靠在门口看季文到底要怎么写这个诉状，哪知道季文小心翼翼的把那几张粗纸抹平，又耐心的把一块残墨化开，动作从容得就像在表演书法。
而事实上，季文也正是想练练字。
虽然说那两幅字被发现的时候，他自然惊慌失措，但昨天静下心想了一天，便平静了下来，他相信事情很快就能查清楚，至于那两幅字到底是怎么进他的盒子里去的，他毫无不关心。
他认为这案子再清楚不过了，如果真是他干的，他没必要当着众人的面那么坦然的开盒子，试问有哪个小偷会当着众人的面自暴赃物？再说了，如果他真想偷，也不会在那个时候动手。更何况，季休定然会查清楚一切，不劳他操心。
他唯一担心的，只有季休会不会生气，因为自己又闯祸了，他千叮咛万嘱咐的让自己别出什么事情，可到头来还是出事了，而且是这么个破事。
歪着头看了看唯一的天窗泄进来的阳光，季文在想外面现在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自己这案子虽说不大，可也不小，内库经历了上一次的事件，本来就是个敏感的地方，如今又出了类似的事情，真是不由得让人怀疑内库那地面，是不是风水有问题。
想了一会儿，手下的墨也化开了，用笔挑了挑，有些细细的碎粒，算不得好墨，不过如今在这个地方，也没得挑了，他提笔，悬腕，慢慢的写了起来。
这种状态是毫无意识的，信手而写，不在乎字体，也不在乎是否工整，完全的季文体。实际上之前季文写字都有些无意识的模仿一些名家，但方潋看了之后说，他的字无心，季文捧着脑袋在江边蹲了三天，终于悟了，从此放开了手脚，倒也写出了自己的名堂。
三页纸很少，没一会儿，季文就惊觉没纸了，他回头仔细看了看自己写的东西，恍然发现不经意间他竟然写了《帝王家》。
这是太祖皇帝在不顾满朝文武的反对，坚决的修建了沁春台，立了男妃之后写给众臣的答书。当时他也是本着八卦的精神去拜读了一下，一看之下只觉得太祖皇帝果然不愧是太祖皇帝，这文辞，这气势，啧啧……然后他就非常不经意的，背下来了。
当然，这在当年只是他在众多纨绔子弟中一个仅供炫耀的谈资。自从季休从江南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提过，但现在……他抽着嘴角反思，怎么会写这个呢？
季文摇摇头，抓起那几张纸团了成了一团，正想丢掉，却又停下了，他侧着头想了想，还是抹平叠好，细细的收在了怀中。
没了写字的消遣，季文百无聊赖，他斜靠在墙上，不一会儿，便有些迷迷瞪瞪的，恍惚中，有人站在了面前，季文艰难的抬起眼皮，看见一双干干净净的官靴，以及季休面无表情的脸。
“大哥……你终于来了！”季文一骨碌爬起来，抓抓头发，脸上露出雀跃的神色。
季休只是点点头，并没有立即说话。
季文被看得发毛，尴尬的咧着嘴不知道说什么，憋了半天，才道：“大哥……对不起，我……我又闯祸了。”
季休的眉毛动了动：“知道就好，我只问一句，你的房间，最近有谁进去过？”
季文想了想：“没人啊，我的房间平时没人来的。”
“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季休追问道。
季文皱着眉仔细回想，终是摇摇头。
季休眼神有些黯淡，之前他就派李眉一直跟着季文，就怕他被人暗算了，可是这次的事情相当蹊跷，据李眉回报，他也没看见有人进过季文的房间，院子就那么大，平时李眉就藏在连接前后院的门廊的梁上，整个前后院的动静尽收眼底。不过李眉也说了，前几天内库隔壁失火那一晚，季文被余廷尉带到后面查看阁楼情况，因怕出什么事情，李眉悄悄的跟着进了阁楼，没有注意前院的情况。
事情，恐怕就是那个时候发生的。
“大哥，我会没事的吧，那种情况一看就知道不是我做的嘛，如果是我，我才不会傻到自己把盒子打开给人看吧，你说是吧大哥？”季文见季休不说话，便有些紧张，一股脑的说道。
季休听了这一连串的追问，突然心里又软了，他看着季文笑笑，伸手把季文乱糟糟的头发捋顺：“没事，放心，有我在，什么事都不会有，你先在这里呆几天，狱卒我都关照过了，不会为难你的。”
季文点点头，眼睛闪闪发亮，看得季休心里又软又酸，他悄悄叹口气，季文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一个单纯的一心扑在书画上的孩子，但现在，却要一次又一次的卷进这个纷争里，像一块案板上的肉，柔软得毫无防备。
季休很快从大牢里出来了，季文的案子其实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这是一个阴谋，针对自己的阴谋，虽然这个阴谋漏洞百出，但偏偏却坐实了最要命的那一环，赃物是在季文那里找到的，不管季文怎么分辨，这都是不争的事实，他们甚至可以说季文自己打开盒子的做法是在作秀，是明知道无法逃脱下的奸计。
季休很头疼。虽然上次的案子让以凌阁老为首的一干老臣倒了台，凌阁老本身更是丢掉了所有官职，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凌阁老苦心经营了数十年，势力伸到了延夏朝的边边角角，即使他已经倒台，但隐藏在那些不为人知的地方的黑手，却是致命的。比如这次。
季休几乎可以肯定这是凌阁老那一派的人干的，只是，目的，还不知道。
季文官职不大，就算成为驸马也拿不了实权，对于他们的威胁并不大，陷害季文唯一的后果只能是给季休脸上抹黑，就这么一个罪名，顶多流放，并不会株连九族什么的，对于季休的仕途更是影响甚微。
可是，为什么是季文？
季休一路思考着走回家，却在门口发现久候的季伯。
“大人，顺天府尹曾大人找你，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
“哦？”季休微微有些惊讶，曾平安这个时候来做什么？季文的案子由于涉及内库，所以直接交由刑部审理了，并没有经过顺天府。
走进前厅，季休跟客人寒暄过后，便淡淡的问道：“不知曾大人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曾平安笑得很诡异，他看了看站在门口伺候的季伯，眼神闪了闪。
季休挥手让季伯下去，直到前厅除了他二人再无旁人，曾平安这才笑嘻嘻道：“也没什么，就是有个东西，想给季大人看看。”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季休眼皮跳了一下。
“哦？这是什么？”季休伸手去接，却接了个空。
曾平安笑得像只狐狸：“季大人，这只是让您看看，可不能给您。”说着，便打开信封，抽出两张信纸举起来。
季休匆匆扫了一眼，脸色立即就变了。
“曾大人，您这是？”
曾平安晃晃信纸：“季大人，您可看好了？”
季休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这是什么，曾大人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季大人可能需要这封信，让我们想一想，原来季大人您居然是个断袖，这样的消息，我想，任谁都会感兴趣的吧……唔，让我仔细看看，季小大人可真是兄弟情深啊，还惦记着替您找个小倌纾解，诶？看这语气，莫不是，季小大人还勉为其难亲自替您纾解过？”曾平安阴阳怪气的笑道。
季休紧紧的抿着嘴，手指紧紧握住椅子的扶手，骨节发白，他脑中空白一片，他知道季文丢了一封信，但没想到信中是这样的内容，仿佛自己被脱光了衣服展示在人前，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良久，季休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想要什么？”
“季大人严重了，我们先不说这个，说说别的吧！”曾平安慢条斯理的把信收起来，季休盯着那信纸，如果目光能点火的话，那纸肯定着火了。
“说说季小大人吧，相信我们这会儿在这里说话的时候，刑部已经在结案了，案子简单明了，季小大人恐怕流放是逃不过去的，流放那可是了不得的啊，这途中啊，难免有匪盗啊什么的，一不小心……季小大人那小细脖子，可就……”
“住口！”季休吼道，额上青筋直蹦，“你到底要干什么？”
“季大人息怒，下官也是替人办事，身不由己，既然季大人这么识时务，我们就长话短说，这是您需要做的事情，都在这纸上，如果您肯的话，我不但原封不动的还给你那封信，大人的小秘密不泄露半个字，还能让季小大人安然无恙的走出刑部大牢，怎样？季大人考虑考虑？”曾平安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过来，笑嘻嘻的说道。
季休颤抖着手接过来，打开一看，脸色更加难看：“你们怎能如此歹毒！”
曾平安突然哈哈大笑：“季大人，您不觉的您问这个问题有些多余么？你现在要做的只是要，或者不要，请回答！”
季休剧烈的喘着气，纸上的内容过于惊骇，他知道对手是个狠角色，没想到却歹毒至此。他咬咬牙道：“这么严重的事情，你得容我考虑考虑。”
曾平安转转眼珠子：“好，那就给季大人一天时间，明日这个时候，我差人来听季大人的好消息。”
送走曾平安，季休颓然的倒在椅子上，事情果然不是那么简单，早朝的时候，皇上听说内库的内贼是季文的时候，几乎是暴怒，直嚷嚷着要把季文凌迟，因为这样的人，居然还想着当驸马。然而当时满殿文武，居然无一人出来替季文说话，如果这么下去，皇上余怒未消，搞不好都不用流放，直接处死了。
还有那封要命的信。他不敢想象一旦信被公开会是怎样的结果，虽然说这年头好男风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如果好男风要好到让自己的亲弟弟替自己纾解的份上，基本上，季休的仕途生涯就算到头了。
季休不怕丢官，但他怕丢人，兄弟相奸，不但有违纲常，更是有违伦理，如此离经叛道的事情，传出去，季家百年的名声就葬送在这里了。
季休觉得喘不上气来，像是有人掐住了他的喉咙。
夜幕渐渐降临，这一晚，谁都没睡好，季文是在牢里冻的，季休是心里装着事情，对着烛火枯坐了一夜，期间他无数次的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然后慢慢的笑开，他觉得，他无法看着季文被流放，即使不是流放，是什么别的结果，他也不能接受，说到底，他就是不想看到季文背着这样一个黑锅。
本来，他还觉得凭借自己，可以把这案子查清，救季文出来，可是皇上已经知道了，就不可能在安然无恙的过去。
清晨的时候，季休没有去上朝，他把自己收拾利索出了一趟门，中午时分回来后便一直坐在前厅等曾平安的人，等到那人来了，季文端着一碗儿今春的新茶，语气淡淡的道：
“回去转告你家大人，他说的事情，本官应了，希望他能信守承诺。”
来人很快离去，季休在那人身影消失后，立即砸了手中的茶碗。
接下来的事情很顺利，季文的案子很快查清，说是抓到了一个飞贼，飞贼招供，说是那天偷了东西之后因为侍卫来了，走不脱了，于是便全放在了季文处，想以后回来再取。
季文终于恢复清白。
这似乎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季休从曾平安手中接过那封要命的信的时候，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事情远远比他想象的要艰难，而这个曾平安，不过是随时可以丢弃的一颗棋子，如果他挖不到这背后的藤藤蔓蔓，那么这样的事情很可能再来一次，而下一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而眼下要应对的，便是如何做到那张纸上要求的事情，季休站在长街的尽头看着季文从刑部大牢慢慢走出来，心中犹如过油。
书成，但愿你一直这么相信我，不要有半点动摇！
季休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轻声说道，接着迎上前去，默默拉着季文的手：
“书成，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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