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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   所谓真人不露相,露相的都是傻子!

      不知走了多久,季文晕晕乎乎的,腹部刚好咯在那人的肩头,直咯得他想呕吐,可是嘴里的绳子却勒得舌头卷起,想吐都吐不出来。
      好不容易感觉到那人停下了,季文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接着身下一轻,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感觉到浑身冰凉,水从四面八方争先恐后的涌进他的嘴里和鼻子里,胸口仅存的一口气瞬间被挤压了出去,再张口却是满口冰凉的窒息。耳边什么声音都消失了,只余一片寂静,静的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季文想挣扎,可是浑身无力,初春的水还很凉,衣物打湿后格外的沉,拉着他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季文模模糊糊的想,这下子,可是真的死定了,他还没来得及给大哥找个小倌儿呢,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做了落水鬼……

      一片黑暗中,季文觉得自己飘起来了,有人在呼唤自己,他想答应,可是张口发不出声音,想动一动,也没成功。
      “诶,这死小子,该不会真的淹死了吧!”熟悉的声音传来,季文模模糊糊的想到这是谁啊,还没想清楚,只觉得脸上一疼,接着剧痛传来,仿佛浑身的骨头都散了架,特别是腹部疼得厉害。
      他缓缓的呻吟了一声,睁开眼睛。

      眼前光线太亮,模模糊糊中有个紫色的人影来回晃动,天旋地转的,还有人不停的摇晃着他,季文只觉得胃中一阵翻腾,直觉的张嘴呕吐,腥涩的河水呕出来,他才觉得眼前清晰了一点。
      见他清醒,四周安静了一些,季文慢慢扭头去看,发现这是在方老头的船上,面前站着皱着眉的方老头,几根胡子揪得紧紧的。
      “喂,小子,你可不可以告诉老头子,你这是唱的哪出?”方老头见他无事,便抬着下巴问道。
      季文浑身疼的厉害,他慢慢动了动,试着靠着舱壁坐起来,却被腹部一阵剧痛带的又倒了下去。方老头再次皱眉,走上前来一把掀起季文的衣服,动作粗鲁,带的季文猛的抽了一口凉气。
      “疼……”
      “唔,不错,还知道疼,老头子早就说过,不要拈花惹草,看看,遭报应了吧,说吧,是谁把你揍成这个样子的,还捆成粽子丢在水里,还好你命大,正好让老头子碰到,要不早见阎王了。”
      季文听他絮絮叨叨的说,脑子里却愣愣的回不过神,身上的衣服湿淋淋的,凉风一吹,倒是缓解了那火辣辣的疼痛,可是也冻得受不住,他看着慢吞吞翻衣服的方老头,突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目光落在方老头身上那件紫色衣服上时,他终于发现了奇怪之处。

      那件紫色的衣服上,赫然绣着一只仙鹤,那可是一品大员的朝服,这个方老头……
      季文脑子有点不够用了,愣愣的问道:“你为什么穿着官服?”
      方老头翻箱倒柜的手一顿,回身挑挑眉,季文觉得眼前的老头子瞬间像变了个人似的,眼中闪烁着威严的光芒,整个人不怒自威,气势非凡。
      “哦,为了救你,把唯一的一身衣服打湿了,只好穿这个了,喏,把湿衣服脱掉,包着这个,老头子送你回家。”方老头云淡风轻的说道,仿佛是说今儿天气不错一般。
      季文瞪着方老头手中的大被单,嘶嘶的抽着冷气:“穿这个?难道你没有别的衣物了么?”
      “废话,有的话我还穿这个?”方老头把手中的大被单丢到季文头上,没好气道。
      “你到底是谁?”季文慢吞吞的把被单从脑袋上扯下来,问道。

      方老头哈哈笑了两声:“你果然笨得无药可救,没看见这衣服么,老头子姓方,单名一个潋字!”
      季文瞪着他,脑中嗡嗡作响。
      方潋,延夏当朝内阁四位成员之一,以和稀泥著称且经年称病在家,人称方狐狸的方阁老,居然是这个在江上打渔的老头子,更重要的是,自己还把他当知己……
      难怪他会认得自己就是季休的弟弟,难怪大年初一那天他不在,因为就算称病,他也逃不过初一的新春祭祀……

      “怎么?觉得不能接受,还是你觉得老头子只配在江上打渔?”方潋回头见季文一副被雷劈的样子,捏着胡须抬着下巴问道。
      “你……”季文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下文,只是低头艰难的脱掉湿衣服,慢慢的包上那个大被单,此时他才看清自己被打成了什么样,肚子上青了一块,腰上也大大小小的青了不少,最严重的是胯上巴掌大的一块淤青,已经肿了起来,顶上泛着丝丝血丝,至于背上,他看不到,不过凭感觉,也应该伤的不轻,嘴角大概也破了,满嘴的铁锈气。
      不过此时他无心关心自己的伤势。
      “不是,当然不是,我只是……”季文想找出一个词来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却发现找不到一个恰当的词语。

      对于方老头,他是当做知己看待的,不同于凌平,对于方老头,季文可以毫无顾忌的敞开心扉,甚至隐隐的,他已经把这个直来直去脾气坏透了的老头子当成了自己的人生导师,很多时候,这个老头子话糙理不糙,三言两语过来,便如醍醐灌顶。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就这么下去。
      然而,方老头就是方潋,就是那个人称方狐狸方阁老。能担得起这个称呼的人,自然不可能单纯如江上打渔的方老头。
      季文有一种被骗的感觉。

      “只是怎样?觉得受骗了?”方潋蹲下来,盯着季文的眼睛道。
      季文垂着眼不说话,眼角一跳一跳的疼,疼得眼泪止不住的涌出来。
      “臭小子,即使我老头子骗了你又如何,人生在世本来就不该无缘无故的信任一个人,你之前打听过我的身份么?难道不是你自以为是的认为我老头子就是个打渔的糟老头子?”方潋说的咄咄逼人,凌厉的目光逼的季文无处遁形。
      是啊,他从来没有问过方潋到底是不是只是个打渔的,他只是看到他在这艘船上,便认定他是这江上的渔户,说来说去,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季文低着头不说话,方潋顿了一下,似乎是察觉自己话说重了,便换了一种语气道:
      “好了,你很幸运,我老头子是真心觉得你这小子不错,所以还没把你洗吧洗吧给论斤卖了,所以你也不必这么愁眉苦脸,我跟你大哥什么的,都不熟,你知道的,我老头子那啥,常年卧病在床么!”说着,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季文的肩膀。

      季文闷声哼了一下,方潋刚好拍到了他肩上的伤。
      方潋愣了一下,猛地一拍大腿道:“对了,我还没问你这是怎么回事,你到底遇到什么事情了?”
      季文动了动,轻声把事情说了,末了,他看着方潋阴沉的脸,问道:“我大哥……真的那么招人恨么?”
      方潋站起身,慢慢的走到船头负手而立,舱外雾霭沉沉,河水平静的流淌,等到季文都要睡着的时候,方潋的声音才一字一句的传来:
      “不是招人恨,有时候难免你挡了别人的道,别人自然会怨你,就像是你走在街上,有人老是挡在你面前,你会怎么样?”
      季文愣了愣,低头:“我明白了……”

      方潋转身笑了:“很好,天色不早了,你这一身伤也得赶紧治治,得,送你回家。”说着长杆一撑,船便向岸边荡去。
      上岸的时候,季文受伤走不动,方潋皱着眉连拖带抱把他弄上岸,又到前面雇了辆马车,这才解决了季文回家的问题。
      临分别时,方潋捏着胡子漫不经心道:“唔,我那里还有最后一坛子酒糟鱼,唔,没人陪我吃啊……”
      季文心领神会的笑笑。
      “记住,别告诉你大哥我的事情,老头子还是一直病着好!”说罢,方潋一摇一摆的回了船,季文在马车里躺倒,此时才觉得浑身的疼得厉害,季休怕是挡了人家要命的道吧,要不怎么下手这么狠呢。

      迷迷糊糊的回家,季文是被季休抱下车的,他在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便不由自主的靠了上去,耳边仿佛有季休的怒吼,不过他疼得厉害,也没仔细听。等到真正清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醒了?”熟悉的声音,淡淡的语调,季文眨眨眼,看着坐在床头的季休。
      “谁干的?”季休脸色不大好。
      季文继续眨眼睛:“不知道……”
      “你被人揍了都不知道谁干的,书成,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季休说的有些咬牙切齿。
      季文扭过头去,轻声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走着走着,就被人用黑布套头了……”
      “揍你会把你衣服扒光,还会雇个马车送你回来?天下有这么笨的打手么?”季休讽刺道。
      “我被人丢到水里了,是好心人把我救上来,还替我雇了车送我回来的。”季文回答道。眼神斜斜的飘向一边。
      他觉得没有必要告诉季休那人是因为他才揍的自己,既然自己的大哥挡了人家的道,让人揍几下出个气也没什么。
      当然,他完全忽略了人家本来是要置他于死地的。

      季休看季文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撒谎,可是此时继续问下去,季文定然不会说实话,便放弃了盘问。
      “哦,是这样啊,那你休息,我进宫了。”季休说完起身出门,季文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闻着自己身上浓重的药味儿,晕晕乎乎的又睡着了。

      季休刚出门便招来了李眉和王还,虽然季文不说,但并不代表他查不到。其实看到季文一身伤的时候,季休就已经猜到了八九分,最近朝中动静很大,凌阁老一案牵连了不少人,难免不会有漏网之鱼借着季文撒气,是自己疏忽了。
      季休回头看看那紧闭的房门,握紧了拳头。

      匆匆坐上轿子,季休直奔皇宫,其实最近他非常忙,如果不是季文出事,他也不会回来。凌阁老一案已经到了关键时刻,牵牵扯扯的拉出一大串官员,整个朝廷都有些动荡了,而越往下查,越是奇怪。虽然证据确凿,剩下的只是量刑而已,可是这案子总是透着一股邪气,似乎……似乎太顺利了。
      从南下江南暗中查访,到夜探江瀛巡抚宅取得重要证据账本,再到回京上奏,一切都太顺利了,皇上几乎是连犹豫都没有就直接下了令,仿佛早已知晓,只等着季休来回报这个东风了。
      一般来说,凌阁老能在朝中屹立数十年不倒,季休的父亲耗尽心血也没能将他撼动半分,却在一夕之间,就凭着一个看似隐秘实际上随时有可能暴露的案件,沦为阶下囚,更可疑的是,季休一直以为江南之行定会被人察觉,搞不好自己也会被盯上,但事实上,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顺利得就像一场游历。
      如果说这是经营了数十年的一项营生,怎会防范意识如此之差,老奸巨猾的凌阁老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季休百思不得其解,他想继续查下去,却被皇上若有若无的暗示到此为止,而就在昨天下午,他盯着那份名单沉吟良久,才猛然惊觉,除了凌平和付魁,涉案的官员几乎都是素日和凌阁老交好的一派,经此一案,以凌阁老为首的顽固守旧派几乎被一网打尽,他想起皇上含义不明的微笑,不由得后脊背发凉。
      如果说这场掀起滔天巨浪的风,来自于那里,那么……幼年时的发小儿,似乎真的成了上辈子的事情。

      轿子停下了,季休走下来,抬头看着红墙金瓦,透着高贵的奢华,一步一步走进去,他感觉到似乎有目光一直追随着他,回头看去,果然,在宫门的拐角处,站着两个人,季休眯着眼睛看清是凌平和付魁。
      凌平的直勾勾的盯着他,隔得太远,看不清目光里的东西,但季休觉得那目光里透着一股子恨意,他哂笑,是啊,此刻凌平就是想冲上来杀了他,也不为过。
      也许是空气中的敌意太明显,旁边的付魁抬手冲着季休毕恭毕敬的行礼,勾唇浅笑,季休抬手回礼,目送着付魁拖着凌平离开。

      季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不知道就在他进宫的前一刻,一道震动整个延夏的圣旨已经八百里加急发往全国各地。
      等他走近御书房时,才发现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人。
      屋子里人不多,书案后坐着年轻的皇上,正在悬腕练字,身边站着鲜少出现,但一出现必有事情的老狐狸方潋方阁老,皇帝的首席大太监怀中抱着一卷明黄的圣旨低眉顺眼的立在一边,看到这阵势,季休就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见到季休进来,皇上停下笔,笑意吟吟:“听说,朕的准妹夫被人揍了?”
      季休一惊,随即镇定:“回皇上,并无此事。”
      皇上一挑眉:“是么?”他一边说着一边从书案后走出来,拍拍季休的肩膀,却扭头冲着一旁的太监吩咐道:“着个太医去季爱卿府上瞧瞧,要是真有什么事,朕可真没法给三公主交代,你说是不是啊,止澜?”

      季休垂着眼看地:“微臣惶恐,书成他真的没事。”
      “好啦好啦,不管有没有事,朕太医都派出去了,就当朕替三公主照顾准妹夫了,太医去了就不必回来了,直到公主大婚,就住在季府,务必把季文给我调养得活蹦乱跳的,朕也好交差!”皇上松开一直搁在季休肩头的手,慢悠悠的说道。
      季休再也无法推辞,只得跪下谢恩。

      皇上走回书案后坐定,抬抬下巴:“给他!”
      首席大太监立即上前将一直抱在手中的圣旨递给了季休,季休迷惑的接过来一看,立即变色。
      这圣旨……居然是提拔他为内阁首辅的圣旨!
      “这道圣旨,半个时辰之前,已经八百里加急发出去了,所以说,止澜,从现在,不从半个时辰前起,你就是延夏新一任的内阁首辅大臣了!”皇上微笑着说道。
      季休噗通一声跪下:“微臣惶恐,恐怕难当此重任,况且,论资历,方阁老远在微臣之上,请皇上三思。”
      话音未落,只见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方潋也跪下了:“皇上英明,老臣年迈体虚……呼呼……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季贤侄胆识过人,有经世之才……呼呼……乃首辅最佳……最佳人选……”说着说着,方潋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喘过去。
      “诶诶,方爱卿快快起来,好生歇着。止澜,你也看见了,你是跟朕一起长大的,你的能力朕最清楚,就别再推三阻四的了,好好替朕守着这江山罢!”
      季休默然,这事情来得太突然,虽是好事,可是在这当口上,由不得他多想,只是眼下情势所逼,内阁四人,凌阁老下狱,陈阁老回乡守孝,方阁老摆明了是顺着皇上,唯一的选择也只能是接受。
      季休叩头谢恩,抬头却看见刚刚还气喘吁吁的方潋捻着胡子看着他,笑得高深莫测。
      “顺便说一句,等内库的案子结了,朕准备整理内库,朕记得季文最擅长此事,等他能活蹦乱跳了,就去内库报道吧!止澜,你说可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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