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关小黑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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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
这是宋冰壸的字。
酒中醒境染未识，冰壶秋月昆仑峰。
十年前，他还在陈州任职。陈州每一个人都可以喊他的字，因为陈州没有人不熟悉他，也没有人不喜欢他，以至于大家几乎都快忘了宋冰壸的本名。
宋冰壸并非陈州人，但是他对陈州有别样的感情。他的母亲宋氏是原来陈州太守宋城的女儿，性格温柔善良、乐善好施。陈州的百姓很喜欢他们。
但是后来宋城卷入党争，受到牵连，被贬到岭南。岭南多瘴气，宋城和妻子相继染病死去，只留下一个女儿，孤身一人，后来被当地一恶霸强娶。
再后来，就生下了宋冰壸。
恶霸喜欢酗酒，醉了就打家里人，宋氏的身体不好，宋冰壸的身体也不好，都是那几年被毒打留下的后遗症：所以他厌恶动粗，更不喜欢战争。见人打架心底都下意识地发颤，当了丞相之后更是一门心思地想着议和。
有一次恶霸喝得太多，中毒死了。宋氏独自把年幼的宋冰壸养大，闲暇时间最爱和他讲陈州的风土人情。可惜没过几年，就病逝了。
宋冰壸不喜欢恶霸，也不喜欢岭南。他喜欢宋氏，喜欢陈州。所以中了状元之后，他拒绝在京城任职，自请去了陈州。
他对陈州的百姓很好，比当年的宋城还要好，拼命得像是在补偿早逝的母亲一样，修水利治旱灾，灭蝗虫破迷信，清正廉洁、爱民如子。如果宋冰壸一直待在陈州，也许他会成为一名好官。
但是他被调到了京城。
进了京，才算真正开始在宦海浮沉。
新上任的小皇帝想要扶持自己的力量，没有家室又政绩斐然的宋冰壸是最好的选择。
小皇帝平反了宋城的冤案，让死在岭南的宋氏落叶归根，然后开始一点点锻造属于自己的利剑。
这把剑替他杀了很多人。
小皇帝不愿意再把宋冰壸放回去了。
先帝教给小皇帝的帝王心术很好用，宋冰壸很快就和小皇帝成了一路人。
他是最好用的棋子。
没有之一。
这盘棋一下就下了十年，下到如今，宋冰壸没想到还能和陈州再扯上关系。
他没有把沈安和齐玦玉关在一起，而是让人重新收拾了一间房子，还特意隔开了两个人的住房。
等欺霜把沈安带走之后，宋冰壸才连忙喊侍女把蜜饯和糖水端上来。
虽然他看起来冷情，但也是一个有味觉的正常人，喝药也会觉得苦。
刚才齐玦玉和沈安在的时候，为了维持形象，他忍了好久，舌头都要苦得发麻了。
嘴里的甜味勉强盖住了苦味之后，宋冰壸又吩咐下去，每日三餐都给齐玦玉准备芜菁苦菜枸杞苗蒲公英苦荞麦龟苓膏莲子心苦丁茶，等什么时候自己不用喝药了，再给他换正常的饭菜。
顺便给他降降火气，免得每天都想着干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宋冰壸不喜欢打人，也算不上睚眦必报，所以就没有过多的为难齐玦玉。再者，杜承业还没有放出齐玦玉是假意投诚的消息，不知情的外人还是把他当做宋党。
在彻底“倒梁”之前，宋冰壸也不打算把齐玦玉放出来。他给齐玦玉升的是虚职，只挂个名拿钱，别的什么事也不用干——毕竟投机倒把分子们要的就是虚职，谁愿意每天在前线刀光剑影九死一生呢？虚职多好啊，没责任，有钱拿。要不是因为宋冰壸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不然卖身求荣的事情他们也不是干不出来。
既然是虚职，那齐玦玉人在不在位子上，也无所谓。
所以宋冰壸把他囚禁起来，皇帝不过问，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月银都默认直接发到丞相府上了。
反正齐玦玉的官也不大，在重文轻武的大靖，从五品的武将大都是恩荫来的，遇见六七品文官都要让几步，还不如有钱的商贾权力大。
当然，囚禁齐玦玉也不是出于什么恶趣味，主要是宋冰壸实在没精力继续和他掰扯。
今年的冬天来得太早了，草原上的粮根本不够吃的，东戕迟早要南下劫掠。
原本这种事，派人打点一下，走个过场也就罢了。但是今年风雪太急，牛羊死了大批，东戕劫掠的规模肯定更大，按往常惯例，估计不行。
胡戎那边，原本谈好了议和，结果又冒出来几个主战派，是战是和还没有定数，搞不好要和东戕联手抢劫。
今年国内的粮食收成也不好，赋税要看着减，要不然容易起反民。但是国库里面没有几个钱了，等到时候一打仗，哪来的军饷？
宋冰壸本来就是趁着国库亏空踹掉了梁泽，要是自己搞不好，迟早也得收拾收拾滚蛋。
这时候要是齐玦玉再搞出什么幺蛾子，把他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朝局搞乱了，那他俩也不用继续纠缠不休，一起死得了。
这边宋冰壸因着政务忙得焦头烂额，那边齐玦玉一心记挂着他的好师父梁泽，巴不得长个翅膀飞出去。
宋冰壸给他的安排不错，没有什么大铁链子和乱七八糟的药，除了每天吃的饭菜都苦得不行以外，其他的待遇简直好得过分。原本齐玦玉以为宋冰壸起码得断自己条胳膊腿的出去，结果几天了都没过来寻仇，还让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实在摸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齐玦玉不在乎这些，他只在乎梁泽。他千方百计地和看守他的侍卫打听梁泽的情况，估计被吵的烦了，有一个较年轻的兴许是刚来丞相府的青年告诉齐玦玉啥事都没发生，他这才安下心来。
只是宋冰壸把两个人分开关着，见不到朋友，也没法和他商议事情，齐玦玉闷得难受。
好在为了稳定他，宋冰壸允许齐玦玉借阅丞相府的书籍，用来打发时间。齐玦玉本以为像宋冰壸这样的大奸相，平常看得应该都是些怎么敛财怎么结党营私的，结果一连数天送过来是全是些圣贤书，里面的大道理讲得头头是道，而且看样子用了好久，都快给翻烂了。
齐玦玉试探地询问有没有什么不太道德的书，欺霜给出来的答案是，没有。
“丞相大人书架上的书都很正经，除了这些，再有就是史书、诗文，和几本兵法。不知齐小将军想看些什么？”
“真的吗？”
齐玦玉不死心地追问道。
“嗯。”
“那给我看看诗文吧，别的都早看过了。”
欺霜找到了一本前朝文人的诗集给他，齐玦玉翻开，里面写满了注释，虽然字数多，但排版还算赏心悦目，应该是宋冰壸留下的。
前面用的是规整的簪花小楷，越到后面越是不羁。倒不是说像草书一样写的叫人看不出来，而是用很尖锐的笔锋把每一个字的每一个笔画都凸显出来。
按理来说书法讲究委婉含蓄、字贵藏锋，但宋冰壸写的字险劲纤细、锋芒毕露，齐玦玉实在欣赏不来。
他看得头疼，一合上书，便有一张纸轻飘飘落下来。那纸上写着首七绝平起入韵的诗，拟了个标题，叫“绣女”。
“玉葱轻巧线针奇，锦纳花缠最娇滴。织尽绫罗十万匹，犹着麻褐绣红衣。”
齐玦玉捡起来看了三遍，仍不懂宋冰壸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梁泽不会诗词歌赋，他自己也从没学过。
“你们家宋冰壸和某个绣女有啥关系吗？”
说不定我可以从她下手啊。
齐玦玉暗想。
“丞相大人向来不近女色。”
欺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便不再多言。任凭齐玦玉怎么套话，都三缄其口——主要还是因为齐玦玉套话水平太低，欺霜不上他的当。
见欺霜不搭理自己，齐玦玉只好回去翻那本诗集，试图再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不过除了那一张纸以外，什么也没有，问欺霜要宋冰壸写的诗，人也不搭理他。
齐玦玉只得闷闷地待在宋冰壸给他准备的房间里，好端端的一只雏鹰，现在却像只金丝雀，怎么也飞不出笼子。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关小黑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