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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   姬央要逃起命来,那可真是漫天神佛都拦不住!何况他自幼习武,武功底子那样好。

      就凭睿王府秦阆派来的那些人,别说姬央了,就连清河长公主都不一定拿的住。

      姬央想起当年在长安城长公主府内清河那一身利索的爬树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纪小鱼在一旁诧异地回头。

      “笑咱今日里仓惶。”姬央跟纪小鱼自然是打哈哈。

      纪小鱼也不晓得是当真信了,还是压根没听见他说啥。反正纪小鱼将眉毛一挑,快活地拍了拍手,道,“差不多了。”

      “这就差不多了?”这回诧异的反倒是姬央了。

      两人大约也逃出了约二十里地。这时候再回头望,早就不知道大昭国在什么地方了,

      “咱这是出了地界了。”纪小鱼大大咧咧地笑了一声,大手拍姬央肩膀。

      姬央先前中过毒,虽说教纪小鱼解了一层,但到底身子骨还没恢复完全,如今教他这一拍,肩膀一塌,险些打了个趔趄。

      “你不信?”纪小鱼冲他眨眨眼,笑的狡黠。“一、二、三——-”

      纪小鱼的“三”刚数完,话音刚落地,砰通从树林后头栽下个人来。来人浑身是伤,却还不忘仰起头冲他们着急忙慌的求救:“公主,快救公主!”

      “啧啧!”纪小鱼呲了呲牙,又冲姬央眨了眨眼。意思是,瞧!我的没说错吧?

      姬央望着从树林里掉下来的浑身是伤的钟奇,忍不住叹了口气,双手拢在袖子里头,念了声:“阿弥那个陀佛。”

      话说钟奇都到这儿了,清河长公主大约是独自逃了。姬央心里头门儿清,口中却还假意安抚着钟奇:“怎么公主没与你一道逃出来?”

      “公主、公主叫他们捉了去。”钟奇咬牙切齿,瞧着不像扯谎。

      纪小鱼与姬央相互瞪了一眼,都面面相觑。

      “不应该,”姬央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按理说公主那身手……”

      那可是爬树噌噌噌地麻溜啊!

      钟奇气喘吁吁地用长剑拄着勉强站起身,望着他们仓皇地道:“公主刚跳下城楼,就叫睿王府的捉了去。眼下,也不知道在遭什么罪。咱们快去救她!”

      钟奇说这话时,完全不拿纪小鱼和姬央当外人。

      结果姬央还没说什么,纪小鱼率先高声打断:“可别!公主是公主,是大昭国的金枝玉叶!咱是在野的江湖人,与朝堂可没什么关系。”

      话音还没落地呢,纪小鱼又冲姬央快活地眨了眨眼,一把拽住他胳膊就跑。

      嘭!
      临走还不忘扔了大捧迷雾弹。

      “咳咳咳……”
      留在姬央耳内的最后声响,是可怜的钟奇正被烟雾呛的咳嗽连连。

      *
      隔日。

      “佛说《四十二章经》,其中曾有一句话,当日在寺内,师父也曾教过我。”姬央盘膝坐在沙丘边,满身满头的黄沙,划拉根半枯的花棒,眉目间没啥表情。

      跟他对坐的自然就是一身绿衣的小无赖纪小鱼。

      纪小鱼望着他皱眉:“我说,咱搁这儿逃难呢!再找不到足够的水,咱俩都得死在这。你给小爷爷我省点口水行不行?”

      这货还有心情聊佛经?

      “爱欲之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姬央充耳不闻,兀自坐在黄沙当中,话语清冷。

      他难得不笑,两粒小酒窝不见了,就有种与当前年纪不符的沉重。

      纪小鱼上下打量他,不耐烦地龇牙笑了一声。“我说,你都不做和尚了,还念这经做什么?”

      姬央终于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丢掉花棒,也笑了一声。“一天是和尚,一辈子,都是个和尚命。”

      “呃,”纪小鱼倒教他这句杵的一时间想不到接啥,就没话找话,龇牙咧嘴地站起身拿脚踢他。“喂!我说和尚,你该上路了。”

      姬央也懒洋洋站起身。“去哪?”

      “跟我一道回神龙山啊!”纪小鱼说的理所当然。“现如今你身上的蛊毒也长得差不多了,就快熟了,等咱到了神龙山,刚刚好,母虫熟了。”

      ……这玩意儿还有熟不熟一说?

      姬央一脸的一言难尽。“熟了,又怎样?”

      “不晓得。”纪小鱼笑得完全就是没心没肺。“反正去了就是。”

      姬央摇头。“不去。”

      “不去?”纪小鱼呀呀怪叫道:“可你身上的虫,得我师父见了才能解的开。你、你不解牵丝蛊了啊?”

      “能解开自然好。”姬央抬头望着一望无际的沙丘,笑了声:“可我眼下,还有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儿,能比你自个儿的性命还要紧?”

      姬央垂下眼皮。风沙吹得他眼皮儿有些酥痒,也不晓得是不是风沙吹进了眼睛,反正就是有些触心的不舒坦。他沉默了一会儿,长长叹了口气。“你我就此逃了,倒也没什么打紧。可长公主……”

      “嗐你管她作甚!”纪小鱼咧嘴笑。“那个小姑娘好歹是大昭国的长公主,当今皇上是她亲哥哥,难不成谁还敢为难她?你担忧她?她眼下怕不是正被睿王府奉为上宾,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正吃茶笑话你我哩!”

      依着清河长公主的心性,倒也不是不可能。

      可姬央想说的也不是她。

      他想说的,眼下还不能说——至少还不能对纪小鱼说。

      “你我,就此别过吧!”姬央捡了能说的说。“我当真还有旁的事情要做。”

      “哦,晓得了。”

      姬央暗自松了口气。

      下一瞬,啪啪,遍地黄沙扑腾向他。

      “……你!”姬央直愣愣杵在黄沙丘旁,又惊又怒,气的嗓音都变了调。

      纪小鱼拍手望着他笑。

      纪小鱼眉毛眼睛也沾了黄沙,噗地从口中吐出沙砾,继续龇牙咧嘴地拍手笑话他:“你说别过就别过?你眼下叫我用沙子点了周身大穴,没六个时辰,可别想再能从小爷爷我手里头逃脱。”

      *
      两个时辰后。
      纪小鱼拖着被点了穴死人样的姬央,吭哧吭哧在沙漠中艰难行走。每走一步,身后姬央就被他拖出长长一道深印子。

      风一吹,黄沙就将印子埋了。

      纪小鱼教这大漠风沙吹得颇有些焦躁,可他奈何不得天气,就骂姬央:“没事儿长那么高做什么!害得小爷爷我拖你都拖不动。”

      姬央塞在脖子上的汗巾都是沙子,眉毛被风沙吹成了黄色,又被点了穴,更加不想搭理他。

      纪小鱼又嘀嘀咕咕地骂:“早知道你那个睿王是个疯的,老子也不从他那地界过啊!”

      事涉睿王秦阆,姬央就睁开了眼。“他不是疯子。”

      “哟呵,还说不得他是吧?”纪小鱼呸呸地从嘴里吐沙子,气愤愤地吐槽:“他秦阆特么是大昭国的王爷啊!这世上谁敢在自家地界内,对皇帝老儿的亲妹子喊打喊杀的?他不是疯子,那就是嫌脑袋长多了,想被咔擦。”

      姬央眼眸中黑曜石般的瞳仁一动不动,半晌,静静地迸出点笑意。“……二者,都不是。”

      “那就是他想造反。”纪小鱼接话的极快,几乎不过脑。

      话语刚出,纪小鱼自个儿反倒愣住了。

      姬央也不打算提醒他,也兀自静静地沉默着,任凭双脚埋在黄沙里头小半截,耳边呼噜噜的都是纪小鱼粗重的喘息声。

      “我滴个道爷爷嗳——!”

      纪小鱼夸张地大叫了一声,扑通,索性就连扛在肩头的姬央都给扔了。他呆呆地杵在黄沙中央,也不晓得想到了啥,又再次夸张地喊了声道爷老祖宗,惊道:“莫不是、莫不是,这才是师父让我下山的理由?”

      千年来,神龙山历代规矩:但凡有朝局动荡,必会派出一名当代弟子中最优异的下山,以辅佐明君。若是乱世,便须先找着明君,再辅佐。

      纪小鱼之所以能下山,想必也是这一代弟子中佼佼者。

      姬央什么都晓得,却懒得戳破他。索性慢慢儿的,把那黑曜石般的眼眸又给阖上了。

      “喂!你可别装死人啊!”纪小鱼拿他撒气,骂骂咧咧的,拿脚尖踢了他一下,道,“我说,你这小和尚不地道啊!合着从一开始你啥都知道,却不提醒我。”

      “”我是和尚,你是道士。”姬央闭着眼睛慢吞吞地笑了一声。“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呸!”纪小鱼更气,又拿脚尖踢他。“喂我说小和尚,你可别跟我装死人!你那睿王到底咋回事儿,你倒是给我说道说道。”

      “睿王啊……”

      姬央闭着眼睛,心里头昏昏沉,又把嘴阖上了。任凭纪小鱼拿脚尖踢他,身体在黄沙中砰砰乱响。

      脑子里却还是前世。

      仿佛还是那一年秦阆奔过来找他,说要造反。在夜雨中的伏龙寺,他与前世的秦阆见了最后一面。——那一面,他就不该见!

      那夜秦阆奔过来,居然是告诉他:因着亲舅舅大司马被车裂了,无处容身,想要去荆门娶他早年定过亲的冯氏。

      冯氏是女子,更是荆门节度使的嫡长女。娶了她,自然对秦阆造反的事业大有好处。

      可于他姬央有什么关系?

      这件事儿,姬央想了两辈子也没能想明白。合着但凡是一人对他夺天下有助益,他就得娶那人?娶之前,还得巴巴儿地跑来告诉他一声?他秦阆,到底拿他姬央当作什么?——当他没心的嘛?!

      那秦阆,怕是连畜生都不如。

      姬央想起前世那夜得知秦阆娶亲时的悲苦心情,忍不住又咬牙切齿。他恨的不是冯氏,是秦阆。——那头猪狗不如的东西。

      “睿王?”姬央忍不住低低地骂出了声。“狗屁的睿王!”

      “对对,太对了!”

      纪小鱼没料到他会冷不丁冒出来一句附和的话,喜出望外,脚尖也不踢他了,索性蹲下身,像条狗似的望着他,也跟着一道儿咬牙切齿。“可不就是畜生都不如?好好儿的,这当今天下清平的很,他造什么反?他这不还是嫌脑袋长多了吗?不对,他就是个疯子!”

      “疯子倒也没这样可恨。”姬央也跟着骂。

      “啊对,太对了!”

      两人说的压根不是一路话,却也各骂各的,骂的挺起劲。反正就是指着那睿王秦阆,怎么解气怎么骂。

      骂了半宿,沙漠里头的温度骤然降了下来,两人这才惊觉原来不知何时夜色已降临。沙漠里的夜来的早,月亮也格外大。

      “呸!”纪小鱼又愤愤的从嘴里吐了一口沙子。“照这走法,还得小半个月才能到神龙山。”

      纪小鱼长长叹了口气。

      姬央压根就不想去神龙山。他在等六个时辰到了,自家穴道冲开,因此也没搭理他。

      两人各有各的愁苦。

      纪小鱼蹲在那儿,大约是蹲久了嫌累得慌,索性一屁股坐黄沙里头,想了一会儿,又突然道:“不成,我不能回神龙山。”

      姬央勉为其难的撩开眼皮望了他一眼。“为什么?”

      “这要是回去,师父可不得逮着我拼了命的要教我武艺,好让我下山辅佐那个……你那个该死的睿王?不成!睿王这头疯狗,小爷爷我可看不上。”纪小鱼说着,又愤愤地骂,一脸懊丧。

      神龙山原来押注的是睿王吗?

      姬央心里头一个咯噔。——难不成今生重新来过,那人居然有机会?

      “你怎知是他?”姬央故意价扬眉冷笑。“指不定这只是你自个儿瞎猜。等回了山,你师父说的另有其人。”

      “那不能,”纪小鱼苦恼地挠了挠头。道士发髻上沾了黄沙和草屑,在月色下显得十分狼狈。

      纪小鱼又长长叹了口气。“当今天下,哪有几个人嫌自家头上脑袋多长了的?依小爷爷我看,也就睿王这头疯狗了。”

      倒也是。

      姬央心里头也叹了口气,但他又总觉得不能信。前世的记忆太过深重,就像是刀刻在岩壁上。不仅凿刻得重,还淋漓地流着人血。

      姬央再不能信,前世造反失败最终反叫人杀了的秦阆,这辈子居然就能造反成功。他沉默了会儿,忽然定定地望着纪小鱼,道,“解开我穴道。”

      “不。”纪小鱼下意识地反驳他。

      纪小鱼这人向来搭话特别快,说话像是从来不过脑。

      姬央也不与他计较,又重复了遍,道,“你解开我穴道,我与你一道走,能早日到神龙山。”

      “这……?”纪小鱼诧异的挑高半边眉毛,夸张大叫道:“你去神龙山做什么?你这小和尚别是一肚子坏水,想去我师父那儿告状。”

      纪小鱼起先偷偷摸摸的点了姬央的穴道,又拖着他走了这一路,怕回到山上,师父说他待人暴虐,怕不是要揭他一层皮。纪小鱼一想到师父那根藤条做的鞭子,就忍不住缩着脖子打了个哆嗦。“不,我、老子不、不去神龙山。要去,你自己去。”

      可神龙山是世代隐居的圣地。若没有山上的人带路,旁人还真找不着。

      姬央静静地盯着纪小鱼那苦恼的模样,又笑了一声,顿了顿,突然放软声调哄他道:“咱去了,不提这些个朝堂破事儿,就说这牵丝蛊。这蛊,难道你也不想解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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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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