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反杀时刻》折难

13、第 13 章

　　年轻王储的穿着极为低调，最普通不过的黑色套在他身上，还是多了几分难言的贵气。虽然坐在休息区，林极意却并未放松，肉眼可见的身姿挺拔，是随时可以应对突发危险的姿态。

　　于是难免引人注目。

　　不过凯旋的骄子并不八卦，尽管知道对方的王储身份，也只是略略注目一瞬，随后果断离开，没有出现任何围观的现象。

　　可温意的脸色还是冰冷。

　　林极意坐姿端正，视线在人群中游离，似乎只是随意看看，又似乎在搜寻着什么。直至看到温意的存在。

　　他没有直接上前。万众瞩目的王储兼年轻首席，突然表示认识一个一年级生，这没有问题，只是顾及到温意的特殊任务，林极意不想多生事端。

　　看出温意的冷淡，林极意乖乖坐着没动，点开终端，第一个做的就是解释一切。

　　林极意（王储/学弟）：学长，我来之前并不知道你的身份，只是大概了解到单位会有行动……所以想来碰碰运气。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在学校里的学长了，所以忍耐不住。抱歉，现在想想我还是太冲动了。

　　短短一段话既暗示自己的了解程度，又明确说之前并不知晓温意的新身份，最后还打起温情牌，显然是吃准了温意对学校有种特殊的情感。

　　可惜，林极意虽然了解温意，但了解得不够多。温意对凯旋的感情并不特殊，他对所有能够学到知识的地方都一视同仁，从不会因为在哪里学得久而产生特殊的眷恋。

　　这只是温意扔给林极意的人设而已，为的也不过是任务。等到这次任务结束，其实也用不到林极意了。

　　“呵。”昆仑不屑道，“他在暗示能够一眼就认出伪装后的你，非常熟悉你。这小子……”

　　“只能是因为我实在太出众了。”温意扯扯嘴角，看着双眼湿漉漉好似朝着主人使劲摇尾巴而全然看不出往日凌厉冷酷的王储，百无聊赖地想，暂时还不能扔掉野狗，以老家的尿性，指不定后面又会冒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

　　温意回道：嗯。知道了。

　　随后又是非常冷酷的一句话：作为首席，你现在应该正在处理其他事情，而不是花时间来找我。你说的话我也没有全部相信。王储殿下，你身份特殊，最好多加注意。

　　昆仑知道温意的打算，疑惑问：“你不更温情一点吗？不是说之后还要用他？”

　　这么直白，这么冷酷，不怕把对方冷跑？

　　温意理直气壮：“可我真生气了啊。不用他发泄还找谁发泄？”

　　果然，观察着林极意，发现对方看到消息之后，瞳孔微缩，随后眼神暗淡下来，里面蕴藏着不易察觉的痛苦。王储的笑容不由自主放平，他试图再保持之前的弧度，最终出来的效果还是勉强。

　　看到这一幕，温意的心情瞬间好起来。

　　林极意（王储/学弟）：非常抱歉，学长，是我太恣意了。接下来的比赛，祝学长一切顺利。

　　这时，训练室大门打开，利呈不耐烦地走出，没怎么看就抓住了温意：“珈尔玛，在外面傻站着干什么？快进来，之前还有个问题没解决……”

　　英俊的武士，近乎亲昵地捏住温意的脖子，仿佛逮着一只扑腾的小猫咪。说话非常直接，却处处透露着亲昵。

　　明明只是队友而已……

　　“利队长，我就在外面吹吹风，这么着急干嘛？”温意拍开武士作乱的手，明目张胆地翻白眼，原本普通的五官却因为这种小情绪的波动瞬间生动起来，在训练室的光线下，有种克莱芒宝石的夺目光彩。

　　那只是学长的扮演而已……是他提前设定好的人物性格……

　　明明这样告诉自己，林极意的心中仍不由自主地翻滚起毒液般的嫉妒与渴慕，灼烧着五脏六腑都疼痛起来。被斩断四肢都面不改色的年轻王储，却因为这种幻觉般的轻微痛楚耗费大量能量将心脏转移，难以忍受地靠住沙发。

　　这种陌生的、激烈的、恍若毒蛇的情绪，他从前没有遇到过。

　　两位武士的身影没入训练室中，林极意捕捉心上人最后的零星身影，尾巴刺穿了材质特殊的沙发。

　　*

　　磨合训练的时间非常短暂，小队成员觉得只不过初初了解彼此的能力与性格，神诞日便到来了。

　　这一日天气晴朗，日光明媚，光线溢满暖意，却不止炎热，时时便有徐徐清风拂过。是令大多数居民都感到舒适的天气。

　　大学里的人多了起来。武士佩戴祭品，裸露的手臂上赤色与金黄的彩画引人注目；有翼族有的化为武士的样貌，入乡随俗地涂起彩绘，只有光圈与羽翼暴露他们的身份，有的则保持真实样貌，第二翼包裹光圈，摄人的巨大瞳孔被一圈又一圈小瞳孔包围，在半空轻轻拂动；潭石人依旧百无禁忌，各种奇形怪状的模样都有……

　　在这一日，凯旋大学完全开放，共计十六个出入口容纳人流的进出，尽管面积庞大，随着人潮涌入，已经开始显得拥挤。好在终端中的神诞日同步开放，有大量年轻人选择在终端世界中度过。

　　其实完全可以将一切都搬到终端当中，既便捷花费又小。可保持现实世界的独一性与最高性是目前所有文明的统一共识，更不必说意义重大的神诞日。之前有文明整体迁移到虚拟世界中，最后反被病毒抹杀，其下场为所有蠢蠢欲动的文明敲响警钟。

　　“现在是早上时间八点四十二分，距离大典开幕还有十八分钟。珈尔玛处于训练室，和队友一起等待。八分钟后，入场。”温意表面上闭目养神，实际上已经无聊到开始自己给自己播报。

　　之后开始批判无论哪个文明都如出一辙的面对重大仪式的等候与忍耐。

　　“难道是共同的？强污染性的模因？为什么离开地球还能遇到这种事情。”

　　温意向来不喜欢任何开幕式、闭幕式以及所有需要等待的仪式，最讨厌的莫过于领导发言，无论长或短。

　　“别抱怨了。”昆仑懒洋洋地说，“至少这里没有什么王发言，然后王后发言，然后什么部长发言，流程不是只有祭拜三神，然后就到联赛了吗？”

　　“这么少的程序，真不知道没有联赛之前是怎么过的。”

　　八分钟后，温意睁眼，随着队友走出丰碑楼，外面已经站满了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一个地方——

　　高高矗立在云层之上的特殊建筑缓缓坠落，逐渐在众人面前显露出身形。建筑的颜色只有黑色、红色与金黄色，整体外形既形似泰坦级星舰，又如同一柄长长的利刃。

　　在某个角度，因那沉重肃穆的黑色，因那覆盖在建筑表面一点点亮起的金线，因那在建筑最顶端，犹如点睛之笔的两枚血红色的宝石，温意恍惚间以为看到了一条黑色巨龙。

　　巨龙的双目朝下，不注视任何一处，却每一处都被注视。在那种虚幻的眼神当中，温意神思恍惚。

　　三秒钟后，他才从那种莫名的情绪中抽身而出。周围的人群已经安静下来，随后，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武士们古老的歌谣响起，温意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巴，用晦涩的加纳西语复现古老的英雄传说。

　　其余种族的观礼人保持安静。

　　九点钟整，建筑停止下落的趋势，稳定浮动。那是一个最合适不过的高度，无论身处凯旋城的哪个位置，只要微微昂首，就能看到它，而星球上的其余城市，也通过特殊的仪器转播着它的身影。

　　一年中的大多数时候，它不显露人前，孤高地在最高处栖息，只有在神诞日的时候，它才会落回人间。

　　它是帝国的行官邸，帝王陵。和联邦的尘埃星，潭石文明的死武器一同构筑起三神联盟的最高象征。

　　不过，三大文明的首都并非凯旋星，其真正意义上的最高象征，位于各自的首都内。凯旋星上的这三座建筑，只是某种程度上的复现而已。

　　可仍然无人能否认帝王陵特殊的威势。

　　在满心崇敬的武士中，古老传说走到尽头。帝王陵的大门缓缓打开，帝国的最高层跪伏成一排，巨大的漆黑雕像从帝王陵的中央展露人前。那是一座武士的雕像，夸张的比例和大小令它在半空之中仿若神明，即使是在地表注目，心中也涌出一股猝不及防的胆寒。

　　雕像通体漆黑，没有其余颜色，过长的尾巴柔软地游动，特殊技术使得星际时代的雕塑呈现出一定的可动性。

　　温意却皱了皱眉。

　　之前几年，他不是没有观礼过，但那时他是普通的铁牧人，并没有身为武士时的特殊感受。且在之前，他也不觉得年年都出来晒太阳的雕像有什么特殊之处。

　　可此刻，此时此刻。

　　他却觉得雕像的眼睛似乎正缓缓眨动，并且随着规律性的转动，慢慢地、慢慢地，来到温意的方向……

　　然后，定住不动。

　　“……”

　　“小意。”昆仑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极为缥缈玄妙，又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古怪意味，“黑皇帝，她在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