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反杀时刻》折难

14、第 14 章

　　那一刻，温意觉得时间似乎都停止了，昆仑话音刚落，他的脊背就窜出一股寒意。他与黑皇帝的雕像对视，仿佛那双漆黑的眼瞳中看出了情绪的存在。

　　一座雕像，怎么会有生物体的活动？

　　无论是眨眼还是眼中的情绪，联盟目前的技术还没达到那种高度。

　　但温意不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被注视的时间漫长又短暂，大概不到三秒，温意就从那种状态抽离出去，这时再看雕像，已经和陈列在博物馆中的文物没什么两样，除却彰显黑皇帝尊贵与权力的种种装饰物外，并无特别。

　　温意敛目沉思。

　　“感觉怎么样？”昆仑突然问。

　　温意不答反问：“你没有看见？”

　　昆仑笑了下，说不出笑中有什么情绪：“我只看到了一座雕像在空中搔首弄姿，帝国不觉得这种仪式过于羞耻么？大庭广众之下，把人人崇敬的老祖宗扔出来任人观赏，什么带孝子。联邦和议会就没那么张扬了，几十年难得见他们下凡一次。”

　　他将气氛肃穆的典礼形容成一场观赏秀，可事实上即便是温意，也在雕像显露时忍不住生出几分古怪的崇敬，过程并不像他说的那样滑稽可笑，这一点没人会反驳。

　　他没直接回答。温意不带感情地想。

　　“……刚刚那一瞬间，让我以为雕像是活着的。”温意昂首注视帝王陵，视线从建筑上绵延的金色线条起伏至最高处血红的宝珠，那一对状似双眼的宝珠，“你提醒我，黑皇帝在‘看’我，是发现它在眨眼吗？”

　　“唔，我刚刚只是想开个玩笑，因为看你当时的状态似乎入了迷，很不同寻常，就寻思给你增添一点点独特的氛围。”虽然从没见过昆仑口中的壳子，温意却觉得此时此刻，昆仑如果有脸，一定是嬉皮笑脸的模样。

　　温意从他的话里听出隐瞒。

　　他突然觉得，脑海中据说是地球倾球之力设计研发的人工智能系统，似乎早已对黑皇帝有所了解，但是态度却是回避的。

　　掩下突如其来的心思，温意点点头：“哦，这样。差一点让我以为神明还活着。”

　　两人默契揭过这一段，不再交谈。

　　雕像收回帝王陵，跪伏的帝国高层按照次序依次起身，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帝王陵恢复日常的状态，缓慢升空，直至回到与尘埃星和死武器相对应的位置。

　　之后，漫长直至天明的盛大庆祝典礼拉开序幕，各色彩带在空中飘荡，凯旋星难得回到古老时代，干净的街道和大学内，一个个小摊位支起，商品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仿佛将极乐园内的设施搬到整颗星球上。

　　巴掌大的胖鸟拖着长长的尾羽在人流中笨拙地飞行，时不时就落到行人头顶上，玻璃状的眼珠子四处乱转。温意猜测与之连接的终端网络上，主持人的解说一定激情澎湃。

　　他避开胖鸟们的视线，和阔尾走到阴影少人处。

　　一个小时后，联赛才会正式开始。他们需要提前半个小时抵达场所，经过检查后等待开场。现在时间还早，主办方“宽容”地留出近半个小时的时间，让选手得以在激动与紧张交杂的心情中闲逛。

　　阔尾主动问起温意刚刚的异状，神情傲慢，声音却很安静。刚刚他与温意几乎是肩并肩的距离，又对帝王陵和帝王雕像并无特别感情，实际有关注温意的状态，于是轻而易举地发现了雕像出现时，对方有几秒钟时间的失神。

　　用失神来形容只能算轻，实际上温意的状态与被人慑住无异。阔尾想起地球上一些反联盟人士拥有的特殊异能，心情不算好。

　　温意半真半假说：“那雕像给我的感觉不太好。我突然想到，如果联盟神话中的神明真实存在，就算是已经沉睡的状态，也是影响很大的变数。”

　　既然冠之以“神明”的名号，必定存在特殊之处。并且一定不像异能一样，是更强更难以想象的力量。如果只是联盟基于历史捏造的传说还好，毕竟老家那边也有很多因人的无知与恐惧产生的神话体系，但要是真实存在……

　　有一天精怪呼风唤雨，神明插手人间事务。你会觉得那是好事吗？

　　温意这么说也不算错。只是他话只说一半，并没有将雕像的异状说出，运用了将客观感受模糊成主观想法的诡计。

　　“留学”前的“培训课”有谈到联盟的神话，不过只是一些对只有单独神明而无附带体系的怀疑和原因猜测，没有深入的解释。学员们的重心更多放在技术与关键信息上，对于那种细枝末节、且离工作太远的讯息，只当课余的放松。

　　温意却认为，神明这种和星际场景不太相符的东西，老家怎么说也有更多情报。毕竟灵能这种能量，在无数小说、影视，甚至是不少人心中，都是和虚无缥缈的神话挂钩的东西。

　　果不其然，面对下属的疑问，阔尾很干脆地说出了一些隐藏的信息。隐藏这些信息，当然不是抱着对蜂鸟们有害的想法，组织的想法和当时成员们的想法很类似，认为除非黑皇帝等神明突然诈尸，瞬间飞到地球上，否则暂时没有考虑祂们的必要。

　　地球太弱小，迫切需要汲取星际文明几万年的智慧成果。而神明说起来又虚无又宽泛，又存在超乎人想象的恐怖性，考虑了也没有用。好比蚂蚁整天思考大象的存在会不会威胁到族群生存一样没有意义。

　　大象不需要在乎蚂蚁的想法，没有抱着恶意加害的想法，或许只是习惯性地走动，就有可能让整个族群灰飞烟灭。

　　隐藏的信息概括起来，大意就是：有大半学者认为黑皇帝、拾沙少女和仪式师应当是古老时代的英雄，带领族人南征北战，征伐星球，最终建立帝国、联邦和学者议会，最终被后人神话成超凡的神明；也有一小部分危机感强烈的学者，一直支持神明其实是星际灵能时代最后的残留物，认为星际文明已经越过灵能，朝更高阶段发展，地球目前还处于更落后的时代。

　　这两种占据主流的猜测中问题和漏洞百出，却是目前为止最具有逻辑性的想法。其实，高层更加支持后者，忧心忡忡的领导者们总是把一切往更坏的方向想。

　　随后，两人朝位于凯旋大学中心的联赛场馆走去。

　　只用一天时间就建造完成的场馆并不恢弘华丽，反而显得很朴素，冷银色的墙壁，石质的地砖，那是一个巨大的椭圆形建筑。检查后放行，温意步入其中，一眼望去只看见无数整齐排列如茧状的仪器。

　　零零秋和玛尔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后者说：“这一次联盟使用了最新的漫游者六代，发布会上说副作用会比五代更小。”

　　小队依据指示，找到位于左前方的四个舱位。附近已经有不少选手抵达，此时距离入场还有二十六分钟的时间。

　　更小是有多小？零零秋心情低落地趴伏在舱位上。联赛，她每届都参加了，很清楚漫游者的副作用，每一代都说副作用有所减小，其实没有多大变化，痛苦的程度都是一样的，这一届她也不抱期望。

　　第一届联赛时，联盟拿出的技术堪称划时代，并命名为“折叠技术”，能够在小空间里创造低维空间，并且运用漫游者完成降维。选手们会去往提前造好的低维世界，竞争、完成任务，随后升维结束比赛。在低维中可能长达十几天乃至几个月的比赛，到主世界最多四个小时。

　　胖鸟们会将低维世界中记录的一切实时传输过去，经过特殊处理，压缩成能够在几个小时内看完的内容，以便评委们点评，观众们讨论。

　　但折叠技术问世以来，经过无数人的努力改进，到现在依旧是很难掌控的高尖端技术，最多只能完成联赛的稳定运用，再进一步，比如完成维度探测，发现存在的低维或高维世界，犹如天方夜谭。

　　温意用单位的终端看了点数据，发现对于这项技术的研发，联盟的经费每年都在以恐怖的幅度增加。

　　距离入场还有十分钟，大部分选手已经在位置上等待。此时，联盟高层进入会场。

　　第一个便是刚才才见过的联盟外交部长兼第二王席林啜风，他出现后，等待几秒，与第二位一并走到座位上。第二位协调者圆，温意也刚看过她的资料不久。

　　随着絮语人的出场，周围选手的神情发生变化，不过好歹都是万里挑一的精英，此刻仍然保持安静与高度的专注。

　　在近千名选手的注目下，观察者几何流、交互者凌风、联邦星首以及联盟的几位大臣接连入席，随后便是各大高校的高层，温意在其中发现了萨尼诺尔。

　　作为主办方，凯旋的学生会也在最后落座，戚亭枝的伪装身份赫然就在其中。

　　联赛开始。

　　*

　　“万年以前，据说是神明的时代，那个时候天上有巨鸟盘旋，地上有恶龟噬杀，噗噜们艰难生存，直到噗噜们的英雄出世……”

　　“据说，每当噗噜们遇到危险，集体举行祭祀，在噗噜们的呼唤中，新的英雄便会出事，替噗噜们解决麻烦……”

　　“英雄……是什么样子？也和噗噜们一样吗？”

　　“……唔，应该是一样的吧。噗噜们的英雄，当然和噗噜们一样。”

　　“笨蛋卡卡比，长老昨天才讲过，英雄们异于常人，有那个，那个什么特别的处，和噗噜们不一样！”

　　“啊，那他们是什么样子嘛？”

　　“嘘——”

　　几名年幼的噗噜们赶紧把头贴在地上，豆子一样的眼睛四处乱转。长老站在所有部族的中央，把几个小孩的举动收入眼底，不过看他们很快就安分下来，就没有开口提醒。

　　长老深吸一口气，心中满是不安与忐忑。毕竟所谓的英雄只是传说而已，他出生到现在，也从未遇到过真正的英雄。

　　但是，但是……

　　他心中一横，跪倒在地，短短的双手朝天空舞动，所有噗噜人抬首喊道。

　　“噗噜！”

　　“噗噜！”

　　名为卡卡比的噗噜人兴奋地在心中补充道。

　　“噗噜人的英雄，在这一天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