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反杀时刻》折难

12、第 12 章

　　安静的训练室内突然出现了第二人，对于身份特殊的温意来说，可以算是鬼故事上演。然而温意并没有受到惊吓，他漫不经心地收回装甲，随后转身看向来人。

　　早已离开的高傲武士斜倚着墙，与头发异常和谐的暖色瞳孔中思绪沉凝。一改之前自信高傲的姿态，整个人显得非常沉着。

　　要是昆仑还在，怎么也要没话找话吐槽，事实是今天一整天脑内的住客都仿佛自闭一般，一句话也没蹦出来。

　　温意清楚昆仑这个话痨是欲而不能。

　　这种仿佛被什么装置屏蔽一般的状态……和他当时在极乐园与阔尾会面时很相似。

　　在进行伪装时，生物体总会下意识选择与本我截然相反的壳子，长相出彩地选择普通外貌，性格张扬的不自觉装得沉稳，阔尾也不例外。
　　温意和武士的视线一触即分。

　　几秒钟后，温意状似满意地点头：“不错的伪装。一点儿也看不出你之前的样子。”

　　事实上他不知道阔尾的真名，也从未和真实的阔尾打过照面。作为他的上级，阔尾总会选择以接触最小的方式和他交流信息，因此要么不见，见也是见组织内五花八门的壳子。

　　想到此处，温意不由感慨，也不知老家在星际打了多少洞，有那么多花样百出的壳子供选择。真是“家大业大”。

　　他同样不相信和阔尾分到一组会是个巧合——说是随机组队，世界上哪有真正的随机？想必高层也有他的前辈或同事在。

　　“你也是。”阔尾简单结束这个无厘头的话题，话头回到温意的异能上，“不过在这里，还是注意少使用灵能。虽然迄今为止联盟都没发现这种特殊能源的存在，但不能懈怠。我们对这片绚丽多彩的星海的了解，终究还是冰山一角。”

　　一开口至少处级起步。

　　温意对此不可置否。

　　在他看来，或早或晚，地球的存在都会暴露。且不说收割者文明那柄悬于头颅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就温意所知，联盟一直有推进原始星球的探查速度。地球位置偏远，尚未列于任务列表，但以联盟的高效，进入这个庞然大物的视野中只是迟早的事。

　　那么灵能暴露的日子也不会太远。

　　他现在使用，和以后使用，又有什么区别？

　　温意认为，老家现在迫切要做的除了追上星际的发展进度，还得是研究灵能与异能，并且以后者为先。

　　异能是灵能的产物，是个体对灵能规划训练的成果，所有对灵能的使用达到异能程度的人，都需要进行登记。温意的异能物理表现为红线，内倾特性为智慧、敏捷、微操和切割，战斗力虽然不强，但长于研究、控制等方面。

　　登记的异能名为“胭脂红扣”。一个令温意满脸问号的名字，在得知自己异能名的时候，他非常怀疑登记局里是不是有个无所事事的文青职员，天天变着花样给异能取名字。但纵观他人的异能名，虽然也有几个异常风花雪月，大多数其实比较贴切朴实，最终只能自认倒霉。

　　温意偶尔也会好奇阔尾的异能叫什么。

　　“这种程度，你也能轻松做到。”他懒懒道。

　　闻言，阔尾露出一个纯净的笑容，这个笑令他显得有些孩子气。

　　“我的异能比较钝，没办法达到你那样精密的程度。”

　　“哦。”温意冷漠。

　　说了跟没说一样。

　　时间宝贵，温意没了兴致跟阔尾闲聊，阔尾又从来不会多说，两人自然也就回归到冰冷的上下级关系，在冷清的训练室内进行社畜般的情报交换。

　　现在，温意是同时在进行两份工作，并且从早上八点打到晚上快十点，这工还没打完。这要是放到什么社畜评选中，指不定能拿个“神级社畜”、“下辈子还做社畜”的称号回家。

　　温意毫无保留地把所有机动单位相关的情报告知阔尾，除了这次神诞日的安排，还有些有的没的，他也不筛选，就一股脑扔给阔尾，毕竟对方是他的老大。

　　阔尾快速翻阅，片刻后，将情报销毁。

　　“这次联赛，你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他得出结论，“我们此次所有的行动都与你无关。”

　　让温意和他一组，为的倒不是让温意去额外做什么。而是形成一个，身处单位成员眼皮子底下监视的局面。温意自然不会对阔尾的行动说什么，且在需要的时候，还能为他遮掩。

　　这一次的任务虽然重要，但阔尾并不打算废弃利呈的身份。每一个合法身份背后，都是前人辛勤和血泪的成果，而且他们哪有什么资本说舍弃就舍弃？

　　所以每一次任务都要万无一失，且事后绝不容怀疑。

　　想到此处，阔尾神情冷凝。

　　“哦。这样。”温意满意点头，朝陷入沉思的上级摆摆手，“那我走了，利队长。”

　　阔尾看见他头顶的双角消失在视野中。

　　*

　　之后的几天，倒没什么好说的，除了训练还是训练，以及不厌其烦的分析和策略研究。

　　温意体能不强，很多项目对他来说算勉强。结束训练后，他总是累得摊在地板上，汗流浃背，头发湿漉漉贴着脸颊，高强度运动后的血气翻涌令他普通的脸生动不少。

　　至少有那么几个瞬间，阴暗偷窥的零零秋感受到某种惊心动魄的美和力量从那具弱小的躯体中涌出。

　　但武士没有任何言语上的抱怨，也没有神情的颓丧，反而异常平静。平静得像是只是一具躯壳在下意识行动，意识藏在壳后，安静地观察一切。

　　温意习惯了痛和累。
　　从孤儿院走出的孩子还有什么是不能习惯的呢？

　　又没有死。

　　每次训练得奄奄一息时，昆仑都贱兮兮地播放一些激扬澎湃的背景音乐，再不走心地鼓励几句，可令他很失望，温意总是听得心如止水，心律一点都不带变。

　　某个午后，训练结束，温意独自一人前往餐厅。高强度训练和不舍昼夜的分析榨干了大部分精力，他慢悠悠走着，感受腹部绞痛般的饥饿感。

　　他用着武士和铁牧人的壳子，但本质还是个人类。
　　人类么。弱小，脆弱，娇气。离不开早餐午餐晚餐。

　　昆仑不客气拆台：“阔尾那小子可没像你那样，八点、十二点、六点，雷打不动地去餐厅。”

　　阔尾如同一个真正的武士那样，努力而认真。至少在一天一次进食的频率上，做的跟武士一样真。

　　温意不以为然：“如果所有人都像他那样，那餐厅还开什么。我在照顾餐厅的生意，这一点有什么不好的。”

　　他调整终端上的模块，将午后变得刺目的光线阻挡在外。

　　远处，一名辨不清年龄的男子目不斜视走过，身后跟着一名中年武士。温意淡淡撇过。

　　之所以说对方辨不清年龄，主要是因为男子周身气场成熟，却长着一张非常年轻的脸，脑后扎起的小辫子一晃一晃，更加增添几分青春靓丽的气息。

　　“……装嫩。”昆仑见状，非常不屑地贬低对方，“老男人装嫩，也不知道羞耻。”

　　萨尼诺尔的官方年龄为四百三十六岁，在他动辄上万的同族中，其实算是个刚刚成年的年轻人。不过这个年龄放到武士这里已算高龄，换作地球，更是可以直接入土的年纪。
　　以昆仑成长于地球的伦理观来说，骂他一句“老男人”是非常正常，也是非常正确的。

　　萨尼诺尔年少有为，在多个领域成就突出，身份也非常多元化，既是凯旋大学前科研系的系长，汉诺森学术会议的议员，出去一趟还捞了个自由者旅团团长候选人的身份。当然，他还是温意的学术导师。

　　温意是他第一位学生，也是他口中的最后一位。

　　萨尼诺尔对他这个关门弟子倒挺不错，学术和科研上的指导不必多说，生活上也十分照顾刚刚走出星球的乡巴佬。之前温意被旅行社骗钱后，他不仅贴心地给温意介绍高薪工作，还异常慷慨地借钱给他，才使得乡巴佬没有饿死在繁华的大都市。

　　在那场令温意前途险些尽毁的事故中，萨尼诺尔不仅始终为温意奔走，替他威慑两大愤怒的势力，更在温意被发配到机动单位后，始终与他保持联系。尽管前不久因为隐秘事务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凯旋星，也时常关注温意。

　　总而言之，是温意生活上的慈母，学习上的严父。如果不是因为还年轻，且变形怪中并无个体繁衍的欲望，很多人都怀疑萨尼诺尔是不是把那位漂亮的铁牧人当做亲儿子来养了。

　　可温意叫他老男人，还和邪恶的昆仑一起嘲笑他装嫩，显然不怎么待见他。

　　昆仑嘻嘻笑道：“你这么编排他。萨尼诺尔听了，都要掉小珍珠了！”

　　“……”温意无语。

　　作为温意时，上前和许久未见的老师好好交流感情也没什么。不过他现在是珈尔玛，就不自找麻烦了。

　　半小时后，温意麻木地从餐厅离开。

　　“好难吃……”他在心里呕吐，“怎么会这么难吃……”

　　没有吃到满意的饭菜，温意顿感人生灰暗。他难得情绪起伏这么大，跟昆仑抱怨：“还不如我自己做。”

　　“尤其是刀工，厨师究竟在切什么？还不如换成模块，人工的弄出来反而更糟糕。”温意碎碎念。

　　在这方面他怨念可大，因为在被选入蜂鸟计划之前，他就是个以贩卖、加工异种为生的“鱼贩”，生意火热，刀工自然没话说，于是无论走到哪里、吃什么东西，都会下意识关注刀工的问题。

　　昆仑笑他是自找苦吃。

　　一路痛苦面具直到丰碑楼，温意调整好表情走入楼中。

　　然而平静的表情没维持多久就臭下去——不远处，林极意坐在休息区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