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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柳暗疑无路 ...

  •   黑气散尽,荒山的轮廓重新又显现出来,我在山顶望去,只见散了一地的法器。地上,还有片片金麟,折射着山谷里的光芒。这些金麟片,不知是不是他背上那两条腾龙的龙麟。我从山头择路而下,一路朝里走去,路上都是坍塌的碎石,把原来的山路都冲坏了,很多原本深藏的山洞,这时候都露了出来,方才的战况,看来实在激烈。内阵法器的神力,却将冲击都封闭在阵内,我在阵外,连一点山石坍塌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黑气一散,光芒便开始收缩,一路收到内阵的边缘,便停止了收缩。华清侠看来还有死,非但没死,还有力一战。

      我在碎石堆里攀爬,往荒山的深处走,一直走到光芒的边缘,这里,山路并没有被损坏,还是原先的样子,五彩的光,亮得耀眼,热浪阵阵,在阵内翻滚,明知这阵不会伤人,我还是犹豫了一下,才走进去。诛仙阵,阵式变化多端,若觅到古书上所指定的上古神器,阵法一旦启动,踏入的生物,立时会被神器的张力无限地拉伸,直到被分裂成碎末,魂魄被炽热的圣光照射到,就会消散,只有上古神族的七大首领,才有神力抵御住神器的法力,到达阵中心,相传这阵是用来清除神族的叛徒,也是用来甄选神族的新首领。到达阵中心的神,若能取到诛仙剑,便成为神族的首领,否则便会被诛仙万剑阵的神力击杀,魂飞魄散,以惩戒其对神族首领地位公然挑战所体现出来的藐视。

      上古神族所启动的诛仙阵只需四件神器和中间的诛仙剑。但是这些神器过了亿万年,已经流失,连具体的样子都没人知道,更别说寻找,现如今的三十二件法器,只是后人根据流传下来的法器,不断地演变,新创出来的诛仙阵,除了中间的诛仙剑还留着,其他法器早就和原先的神器没有任何关系了。到了如今,别说神,连仙人都几乎不见,这些阵,早就没人用了,也亏何松然,还知道这个阵法。

      我踏入古阵,往阵中心走,一路上所见的法器均完好无损。我穿过光阵,走过最后一个路口,眼前蓦然开朗,半里宽的空地上,阵中心的神坛就在眼前。神坛之上,两条巨大的腾龙正在翻飞,龙身上伤痕累累,原先完好的龙麟,这时候只剩了几片,勉强挂在身上。这两条龙,浑身都滴着血,面目狰狞,张牙舞爪在往神坛中心冲击,却被神坛四周的法器阻住,无法靠近神坛上悬着的白水宝剑。何松然端坐在神坛中心,身上已非他常穿的布衣,而是白色的宽袍法衣,他虽身处险境,却毫不慌张,正将法咒高声念来,白水悬在他的头顶,渐渐升高,光芒渐炽,渐渐不能逼视。神坛之下,身披血色红袍的华清侠已经没有半分他素日张扬的风采,一双紫眸尽赤,飞扬的长发深紫如墨,眼色如魔,神情狰狞。法器的光芒打在他的红袍上,阻止他靠近神坛,神力阻住了他的脚步,却穿不透红袍的保护,伤不了他。

      八个入口处,有长箭飞出,带着火尾,急射空中的飞龙,没有龙麟的腾龙,被飞箭射中,怒吼一声,回身飞入阵中,阵中,有身影凌空飞起,落在龙身上,寒光过处,满天龙血飙飞,龙头一断,腾龙身躯一僵,从空中坠落下来,失去神力的腾龙,身躯急剧缩小,落回到红袍的背上,变回原先那条绣着的图案,只是龙眼不再放光,只是死眼一对。一条腾龙已失,华清侠怒喝了一声,召回另一条腾龙,回身和从龙身上跃下的花溅泪斗在一处。外围压力一空,法器的神力在何松然的呼唤下都聚集到白水上,白水光芒万丈,万剑阵瞬间已然成型,白水剑身里的水珠透射出来,在空中形成千万把光华耀眼的小剑,随着何松然的最后一声法号,铺天盖地朝华清侠急射而去。紫色的冷光一收,花溅泪在最后一刻封住华清侠的退路,自己却退入北边的路口,隐身阵内。

      内阵的八个入口已收,阵中心只有耀眼的光芒,上万把光华之剑,在空中急速穿梭,瞬间穿透了华清侠血色红袍祭起的护身法力,在他身上爆裂出点点耀眼的光华,他没有片刻机会躲避,身上已然千沧百孔,万剑穿过,光芒聚在一起,一时天地间什么都看不清。我闭起了眼睛,举起手臂遮在眼前,还是只见一片光芒。

      光芒消失了很久,我才恢复我的目力,眼前地上,只有一堆千穿百孔的红布,衣背上两条原本耀武扬威的金龙,这时候已经没有看不出一丝龙的形状。

      我一时没有回过神来,难道说,华清侠就这样魂飞湮灭了?我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诛仙阵的威力,还在我眼前不停地闪过,我脑中一片散乱,怎么都集中不起精神来。我只是看着地上的红衣,心头一片茫然。

      何松然从神坛上走下来,过来扶我,问我,“小倦,你还好吧?”

      我抬头,只见白水横搁在神坛的中央,方才的光华,已经消失无踪。神坛边上的法器,这时候也一片安静。结束了,一切真的已经结束了。我站起来,身子微微发抖,一阵又一阵,不能停歇,是我害死了他吗?他入阵的时候说,如果他死在里面,只要我为他哭一滴眼泪,他便会安心,可是我这时只是阵阵发抖,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我低下头,黯然地说,“我没事。”他对我的威胁已除,我应该高兴才是,我却也高兴不起来。

      封住中心的路口,这时候次第打开,我看了一眼地上的红衣,回身准备出阵。

      阵中,却传来打斗之声。

      我抬头,狐疑地对着声音来的方向看去。阵里,这时候应该只有花溅泪,他又和谁交上了手?

      打斗声才起,就听花溅泪的声音响起,他扬声在叫,“何先生,快启机关。”

      何松然听到这话,才要回神坛,却是晚了一步。西边的路口,一道晶莹的紫光一闪而过,急落在神坛中央,法器被惊动,发射出圣光,却被光束堪堪避开。紫光落在白水边,变化成人形,他伸手去拿白水的片刻,被法器的圣光打到,他却勉强支持住,没有后退,一把把白水抄起。拿到了白水,法器便平静下来,不再攻击他。相传能拿到阵中心诛仙剑的神,便成为神族新的首领,他可以凭借诛仙剑的神力,将阵中四大神器镇服,从容出阵。

      阵中心神坛上的,却是我以为已经死去的华清侠。他这时候一身淡紫色的华衣轻扬,除了方才拿剑时被法器打到的两处伤口,他身上完好无损。他拿到剑,却倒转回来,将剑头插地一撑,看着我和何松然,说,“这阵如今已在我的手中,谁敢靠近,格杀勿论。”

      花溅泪这时候已经赶到,却也晚了一步,他在神坛前停住脚步,说,“华清侠在阵中躲藏,方才万剑阵打倒的,只是他的假身。”

      我见到他安好,原本松了一口气,见他站在神坛中心,又暗自惊心,机关控制都在他身边,他若启动机关,我们三人的小命怕是不保。

      华清侠虽然抢到了白水,掌握了主动,但是他的护身法衣已失,方才被法器打到,却也是受伤不轻,要靠白水支撑。何松然回身看着他,说,“华清侠,你虽然占了主动,但是没有护身神衣,你一样出不了这个阵,你若启动机关,杀了我们三个,你就只能困在神坛上,永远也出不去。”白水并非诛仙剑,没有神力可以给他借用闯出阵去,他一离开神坛,法器就会袭击他,没有了护体神衣,他依然只是死路一条。

      华清侠却只是清冷地笑,不屑地看了何松然一眼,说,“你以为死能威胁到我吗?”才刚说完,他瞥了一眼祭坛边上架着的法镜,突然一脚踢动脚下一道手制,内阵中即时传出一声惨叫。我虽然看不到内阵的情形,却也猜出必是督凡不顾我们的约定,见圣光消失,即命人冒险跟进了内阵,被华清侠从法镜里看到了动静,逼他开动机关。

      督凡这一着,动机是为了置华清侠于绝境,实际上却是把我们逼入了死路,这时候情形紧张,根本容不得我们有时间说服华清侠下神坛。他在台上一不做,二不休,启动一道机关后,已经开始启动第二道机关,这时如若不动手,等我们和他废话完,内阵的捕快都该死绝了。花溅泪已然动身,他飞身抄起地上破碎的红衣,闪身间便退入内阵,对我说,“华清侠就留给你了。”他身形极快,话还未说完,人即不见了。我和他虽然只是第二次合作,但心意已通,他必是要借这件红衣,引督凡的手下出阵,这关头上,督凡不拿到华清侠,是不会命手下的人撤走的,要救这些捕快的性命,只有引他们去追假的华清侠。

      花溅泪动身,我亦动身。我未入内阵,却扑向神坛上的华清侠,我要阻止他开动更多机关。我进,他却退,我一脚将两道被他启动的手制踢回原位,关闭了开启的机关,阵中的惨叫方止。我再要进,华清侠却眼露惊慌,叫道,“小倦,你住手。”我一时不解,他不是不怕死吗,缘何这般惊慌?我见他不开手制,便停了下来。他见我身停,脸色才恢复平静,说,“小倦,你若逼我动手,惊动你额头的醒魂,你就是法器攻击的目标,你避不过这些法器,要被打中,那是魂飞魄散的下场,谁都救不了你。”

      我扬了扬眉,心中有了计较,我说,“华清侠,既然你如此关心我的生死,不如我们今日到此为止。我和何先生一起撤开一条通道,让你出阵,你也不要为难我们任何一个人,你看如何?”

      他依然以剑撑地,问我,“你这算我是闯阵成功,还是失败?”

      到了这时候,他还计较这个,我跳下神坛,挪开神坛一角的法镜,对何松然说,“何先生,今日又要请你帮忙。”我不会关闭这些法器,虽然搬离原位,破坏了阵形的威力,但是就是这些法器各自为阵,受它一下,也不好过。何松然不合作,我还是救不了华清侠。

      何松然却没有犹豫,走过来,就从怀里拿出封条,封在法镜上,法镜上的景象,即时消失。

      我抬头,看着华清侠,说,“你留在神坛上,等我们清出一条通道,我给你信号,你即刻走。”

      他却手一背,持剑在背,站在坛上,沉默不语。

      我叹口气,说,“我就当你闯关成功。”这总行了吧?

      不料他却不动容,脸色沉沉,他说,“小倦,方才你以为我死了,一点也不见伤心,拍拍衣服就要走,如今我怎么能相信你这不是权宜之计,骗我离开神坛,你可以开阵杀我?”

      今日这一步,于他于我,都是冒险。我若带着何松然走入内阵,留他在神坛上,他打开了机关,便是我亡,但若他走下神坛,我却骗了他,没有关闭内阵的法器,便是他死。我说,“华清侠,我信你不会杀我,你也信我一次。你若不信我,也得信何先生。他今日布的这个阵,世间早已失传,他能知道,不过是如羽公子教给他的。他今日来,只是看你闯关,并非有心杀你。若他真有心杀你,便会带着如羽公子来,这个阵,不用布得这么麻烦,我看你也闯不过。我们现在大家各退一步,相安无事,若你一定逼大家走绝路,我看你今日非但杀不了何先生,却先要把自己的命送掉。你信不信我,你自己选择。”我回头,对何松然说,“事不宜迟,我们快去撤阵,等督凡发现了上当,杀回头,就晚了。”

      离开荒山成个月,我却依然日日做噩梦,我与何松然出内阵,封闭了内阵的法器,开出一条通道,华清侠却乘机发难,开动阵中机关,飞箭乱璜四飞,炸药起爆,把何松然炸得四分五裂,我伸手拉下法器的封条,在华清侠冲出内阵的最后一刻击中他,片刻之间,他便灰飞烟灭,临死之前,他看着我说,“我和何松然,还有这些死掉的捕快,都是你害死的,你才是食人的妖魔。”我回头,却见花溅泪一身是血,摇摇欲坠地站在我面前,他身上披着那间破碎的红衣,不远之处,督凡拉弓开箭,一箭射中花溅泪。花溅泪临死前回身抛出飞花刀,寒光里,督凡人头落地。

      满地都是死人,只有我一人还活着。我站在阵中,额头的醒魂突然发出光芒。

      外阵破碎的法器,被醒魂的光芒照到,都合拢来,一时间阴风四起,天地变得一片昏黑,脚下的地裂开,阴风带起漩涡,将满地的死人都卷入深深的地狱,我凭着醒魂的力量,悬浮在空间,却被死人堆里伸出的一只手拉住,没有了人形的身体冒起,空洞的眼洞对着我说,“小倦,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我挣不脱他的手,被他拖入漩涡,堕入地狱。地狱之门关闭,大地恢复原貌,荒山之上,再无人踪,只留一堆破碎的红衣,慢慢铺展开来,变成满地的污血,将荒山染成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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