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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白水击紫箫 ...

  •   我听到他的声音,隐约有些熟悉,我看着满地的死人,再看看他的紫发紫眸,甜蜜的肤色,心里掠过疑惑,我说,“你是华清侠?”我并不确定。他和我当时所见的华清侠,实在太不相同,但是我从未见过其他人,有他那样眼眉肤色。

      他微微地笑,脸色放松下来,说,“方才差一点误杀了你。江湖上传你日日酒醉不醒,我看你却是清醒异常,连我的绝媚都治不了你。”

      我却无心和他闲聊,我说,“废话少说,快把你手里的人放下。”他怀里抱着的人,脸色皙白,长衣如雪,不是臻天佑,又是哪个。她侧垂着头,知觉全无,高耸的胸口却依然微微在起伏,昭示着她生命尚在。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说,“这人是谁?你认识她吗?”

      我把弹出一半的白水复又收入剑鞘,说,“华清侠,你不必管她是谁。放下她,走你的路。”

      他抬头看我,异芒虽已不再,他的眼眸依然璀璨,他问我,“若我不放呢?”

      “不要逼我动手。”我只是冷冷地说。天赫的旧人,唤起我对往日的回忆,想起他和我在海船上并肩作战,我心里有一丝亲切,我并不想和他翻脸。

      他低头看一看臻天佑,说,“这是你如今的爱人吗?你若要她,就来抢吧。”他说完,身形闪动,转眼就已经远去。他今日的容颜,已非昨日可比,今日的身手,更非那时能比,急切间,我一时竟然追不上他。现如今能和我比轻功的,我自问江湖上并没有几个,除非是那些已经归隐的异士,或者从不出世的神仙。他如何在同样的时间里,进展如此神速?莫非他练的,并不是凡人的功力技术?

      我追着他,离开了中书府,一路追出了临江城,我追得没了耐心,扬手撒出一把碎石,打乱了他的脚步,人在树身上借着力疾飞出去,才赶到他的前面,落定下来,拦住了他的去路。他骤停,将手里的人迎面向我抛来,借着这一抛的空隙,他急退如飞,夜色里只是扬起一片莹莹的光影,片刻就远去了。我救到臻天佑,就没有再追他。

      华清侠突然在双子出现,一来就灭了谢中书满门,看来他又是积怨已深,到了不得不发泄的时候,他做完这单案子,是否还要作案,下一次,不知又是谁家会遭殃。他功夫精进尚可理解,他的容颜为何会变得如此动人心魄?我却是参详不透,他说的绝媚,又是什么?想来是控制人心神杀人于无形的邪术。我今日保得性命,全靠了额头中间那块醒魂。如今的华清侠,我并不一定制得住他。他若要大开杀戒,不知谁又能阻止他?联想到年前在青城所见的邪女,我暗暗有些心惊,妖孽频生,是不是昭示着如今的太平盛世,已经快要走到尽头?

      我静下心来,看着怀里的臻天佑,她双目紧闭,呼吸细微,血脉却畅通,并没有被人制住穴位,不知为何就是不醒。我拍她的脸,叫她,“天佑,小佑。”她只是沉睡,脸容沉静。我一时无措,若然她已经失去了心神,是不是就会这样一睡不醒?我试着呼唤醒魂,既然醒魂可以救我,也许可以救她。但是我的额头毫无动静,醒魂并不愿意出现。

      我无奈只能放弃,我抱起她,贴着她的额头,吻在她的眉心,心头一片茫然,莫非美丽的事物都不长久?今日见你,只是为了向你告别?

      臻天佑却动了一动。

      我放开她一些,仔细地看着她,她的眼帘微翕,慢慢睁开眼来。我舒了一口气,原来是虚惊一场。

      她在我怀里,眼神涣散,没有焦点,看到了我,又好像没有看到我。她对着我的方向,看了一会儿,脸上突然笑起来,那个笑容,落在她脸上,非常怪异,她的笑,有疏懒,有温柔,有大方,有恼怒,却从来没有这样妖媚,就像红楼里的嫣色,千娇百媚,眼眉含春。她突然变得慵懒无力,抬起手,落在我的颈子上,好像要借把力,才能欠起身来。她却不是要起身,她的手里轻轻用力,人却贴上来,酥暖的胸贴着我,柔嫩的红唇捉住我,双唇微翕间,香滑而柔腻的舌尖,在我唇上一舔而过。

      我有片刻的空白,呼吸为之一滞,却又随即醒过神来。我一把推开她,顺手抽了她一个耳光,嘴里说,“臻天佑,你醒醒。”

      我离开她,她就失去了依靠,人软软地跌坐在地上,只是捂着脸。我情急之下,用力大了些,想来是打疼了她。

      过了片刻,她才抬起头,皱着眉,问我,“你为什么打我?”她的眼神有了焦点,脸上的神情恢复了原来倨傲的样子,她的媚笑,好像只是我一时的幻觉。她总算是真正醒过来了。

      我问她,“你还记不记得中书府里的事了?”她是否和华清侠交过手,是否就是她没有死?

      她依然双眉紧锁,努力地回忆着。片刻之间,她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说,“糟了,他把人劫走了,我要去救她。”她仿佛忘了她穿着长裙,一脚踩在自己的裙子上,差点又坐下去。还没站稳身,她就急着要走。我一把拉住她,说,“你要去干嘛?去送死?”

      她回头看我,说,“对了,你能救我,自然也能救她,你陪我去。”

      我放开她,说,“我也不去,你也不要去,你又打不过他,去只是送死。我也没有救到你,是他把你扔给我的。”

      她却语气坚决,说,“不行,是我拖累了她,如果不是我引那人入府,她也不会被他劫走。”

      我叹了口气,她这自作多情的毛病还是没有改,我说,“天佑,华清侠要抢劫,事先都要发帖子通知,你今日才入临江城,怎么会是你引他来的?他必然是早就做好了打算,你只是撞在枪口上。你若不信的话,可以回去翻查,必然可以找到他下的帖子。”

      “华清侠,那人就是江湖上疯传的千面狐?”她微微吃了一惊,“从来没人活着见他还能记住他,你如何知道他?他又为何要把我放给你?”

      我摇摇头,说,“他也有不抢劫不杀人的时候,平时在路上,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你看到了,也不一定会注意他。我很久以前在海船上与他有一面之缘,那时候他相貌普通,功夫只不过普通的不错。如今的他,已经大大地改变了。”这过去了七八年的时间,谁又没变过?初见之时他也没有认出我来,“如果不是这把白水和我额头的醒魂,这时候我估计早就死了。他为何要放你,我也不知道,这人行为处事,从来不按常规。你能避开他,就不要去招惹他了。”

      臻天佑低头沉默了一阵,才抬起头,她的神情坚决,说,“我一定要去救她,哪怕是死路一条。多说无益,你若不肯帮我,我这就走了。”

      我有些不解地看着她,才不过见过一面,她就愿意为了她去死吗?这女人到底是谁?还是臻天佑变了性情?或者我从来就不了解她?我问她,“华清侠来去无踪,你即便想救人,怕也找不到他的下落。你打算怎么救人?”

      她笑一笑,说,“你忘了我手下能人很多吗?我要找人,总能找到。”她说完,就不再和我多言,转身就走了。

      我看着她走远,心里犹豫了一阵,等她人都不见了,才动身去追她。她去送死,我总不能只在一边看着。

      两更半,月色清明的夜空突然升起一只奇怪的风筝,黑色的筝身,明明融在夜色里,却偏偏折射着清冷的光,一闪,两闪,停顿,一闪,两闪。

      臻天佑跟着那风筝,我跟着她,来到坡上凭水而建的临江居。

      临江居前,有凤来仪。

      华清侠清衣淡衫,在庭院前的坡上持箫而立,身姿清逸。银紫色的长箫,在月下闪着冷冷的紫光,和他的眼眸遥相辉映。三更天,月色正浓,清辉满地。这样旖旎的夜晚,却隐含着血光之灾。

      我在不远处的草地里歇伏,看着臻天佑停在他的面前。

      她只是一人而来,并没有带帮手。为何她如此有把握可以从华清侠手里抢人出来?还是她明知是送死,所以不愿牵连别人?

      她并没有和华清侠说话,一上来,就动手。她的身影仿如出鞘的白水,干净利落,却风姿卓然。我想起她托翡馨璧带给我的话,白水象他。我牵起嘴角笑了一下,希望她真如白水,能所向披靡。

      白水虽利,也要好的剑手。她的身形虽然快捷,却还不是华清侠的对手。

      华清侠连眼眉都没有动一下,只是托起长箫,悠闲地吹了起来。他的身侧前,坐着一个女人,长发从两边披散下来,遮却了她的脸颊,我一直想看清她,却怎么也看不清,只看到她一点红唇,在发稍间若隐若现,一双眼睛,在长发后闪着幽暗的光。

      箫声里,臻天佑的身形滞了一滞,那端坐的女人却长身而起,挡在华清侠面前,她的长发,仿佛被劲风带起,飞扬起来,根根分散,飘散在空中。她的脸色,远远看去,苍白如鬼,红唇却冷艳,鲜明的色差,落在我眼里,仿佛看到了吃人的艳鬼。她的眼眸直视着臻天佑,仿佛要把她吞没。臻天佑眼见一掌要打到她身上,却攻势急停,显然是不想伤到她。她却毫不领情,双手一伸,长长的衣袖急飞而出,直朝臻天佑袭击而去。臻天佑急退,却避不过她的衣袖,被她打到,倒飞了出去。那女人动作虽快,却并没有多少内力,这一击,并没有对臻天佑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臻天佑站稳了身,一时没有再动手。

      这个女人显然是不会武功的人,华清侠能控制她的心神身形,却无法让她发出有效的攻击。

      华清侠却箫声一转,原本清越的箫声变得有些压抑,劲力渐次从箫声里传出来。那女人漂浮的长发突然直立,根根如同刚针,扬立在空中。她头一点,数十根头发突然脱离她的身体,直向臻天佑飞去。臻天佑才打落第一轮,第二轮的攻击已然发出,这次的劲力比第一轮更强,发丝多而纤细,十分难避,臻天佑一不留神,被发丝带到,脸颊上丝丝血影立现。她还未及站稳身子,第三轮的攻击却已经近在眼前。

      华清侠的攻势尚不致命,却也搞得臻天佑狼狈不堪。我再不出手,她难免要变成刺猬。我悄无声息地从草地里窜出,攥着臻天佑的领子,把她拖到一边,劲发在我身边掠过,带起丝丝刺人的微风。我站定身,对她叹了口气,说,“幸亏你那天没有来接应我,否则死的不知是谁。”

      她皱皱眉,说,“我的身手施展不开。”

      我嘲笑她,“你总有借口。”话虽如此说,我却也不敢掉以轻心,华清侠的箫,显然不是普通的箫,而是可以杀人的箫。我出手的片刻,他停止了吹箫,那女人便停立在原地,她的长发复又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她玲珑的身影,罩在空落落的直身长裙子里,随着风过,时隐时现。

      我看看华清侠,说,“你要不放人,要不动手,不用这般假惺惺。”我并不领他的情。

      他看着我,璀璨的紫眸光芒一收,他说,“你要我放人,也得给我一个理由。”

      我笑笑,说,“你杀人抓人都不给理由,放人何必需要理由?”我突然间很想跟他过过招,看看他的深浅。我做事,从来不需要理由。说完话,我就出手。我没有对他出手,我向那女人出手,没有华清侠的箫,她只是一根木头,予取予舍。

      华清侠没有动,只是看着我带着人离开,他没有动手,只是因为我并没有带人离开。我只是带她来到一棵树边,用她的长袖把她绑在树上。除非华清侠能把树也一起控制了,待会儿动起手来,这个女人就不能在中间碍手碍脚。我不慌不忙地把她绑牢,检查再三,确定她脱不出身来,才离开了她。

      臻天佑和华清侠都没有阻止我,两人站在两边看着我,心里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我做完了这件事,回头对华清侠说,“我是不是最好把那人也一起捆上?”我和华清侠交手的时候,臻天佑万一失了心智,难免变得和那女人一样碍手碍脚,不如先把她也一起解决了。

      华清侠微微地笑,说,“你实在很有意思。我来试试看。”他的箫声再起,曲势尖锐,震人心魄。臻天佑被他震到,倒退了一步,下意识里抬起手就捂着双耳,神情渐显痛苦。华清侠眼里异芒再起,直视着臻天佑的双眸,他要夺她的心智。臻天佑知道不好,双眼一闭,对我说,“你还不动手?”

      我原本想看看臻天佑到底能抵挡多久,一时也不想动手,被她这么一叫,才醒过神来,华清侠是敌非友,这时候我怎么能如此大意放机会给他。白水出鞘,游龙夺珠,我手一抖长剑,剑头急闪,直刺他的双眸。白水的光华减弱了他的光芒,闪烁的剑光打乱了他的眼神,他的箫声窒了一窒,眼里异芒消减。压迫一松,臻天佑也已出手。华清侠并没有退身,只是将箫尾一抬,电光火石之间,抵在白水的剑尖上。叮的一声脆响,白水停止了震颤,闪烁的光芒顿时静止下来,他眼中的异芒顿时暴涨。

      这一声脆响,一时间遮蔽了所有的声息,我的耳中只有白水和紫箫相撞的声响,回荡不已。

      臻天佑这时候却正好攻到,正中华清侠的圈套,她落在华清侠光和声组成的攻击圈里,身形顿时停顿下来,她的眼眸看着华清侠的眼眸,神情开始变得迷茫。

      我右手回剑在俩人中间一削,白水割断了他们粘连的目光,左手却把臻天佑一掌推开,这时候她来帮手,只是帮倒忙。我回头对臻天佑说,“麻烦你把自己捆起来吧。”说话间,我已再起剑势,一招落花有情,却是伤心剑的剑势,从下往上直削上去。落花不落,有情也是无情,中了这一剑,只有开膛破肚的份。白水水汽四起,仿若扬起的飞花,朵朵急旋着向他飞去,要穿透他的肌肤,夺取他的心。

      华清侠箫声激荡,将飞花撞开,随后挥手用长箫一隔,顺着我的剑势,将长剑荡开,挡这一剑,他倒退了三步。他眼中异芒已息,看着我,说,“小倦,你今日是来救人,还是来杀人?居然下如此狠手。”

      我手里毫不留情,一边回他的话,一边已经攻出第三招,“我来杀人,她来救人。我这是为江湖除害,自然不能留情。”

      他一边挡我的剑,一边说,“你何时开始行侠仗义做大侠了?还是气不过在城里我对你下杀手?我那时候并没有认出你。”

      棋逢对手,我杀得兴起,手里再无顾忌,只管将游龙和伤心的剑式一招招地使出来,伤心剑式用在白水长剑上,有些不顺手,攻势大打折扣,每次用,他都避得悠闲,游龙剑却是得心应手,每每杀得他没有说话的时间。

      杀到第八式,华清侠的身形慢了下来,被我一剑穿在肩头上。我刺中他这一剑,却有些吃惊,我并无心杀人,只不过用他练招。这招太快,我来不及收手,剑穿透他的肩头,我才停了下来。他中了剑,却不退避,却将身形伫立在原地,任我的剑穿透他的肩胛。他眼帘眯起来,眼眸精光直射,直直地望着我,问我,“你真的要杀我吗?”他的眼色有些逼仄,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和他对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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