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剑 - 专情篇》羽如云

43、倾城偶相遇

　　我抬头一看，正对上他带笑的眼眸，这一下，就算我不想招呼他，也只能认了。

　　我张了张口，却不知道怎么叫他，我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他耐心地等我张完了口，又闭上，才开他的口，他连名带姓地叫我，说，“游啸倦，当年江上惊鸿一现，如今再见，竟然连性别都改了，真是世事多变。如今我是否应该称你一声小倦公子？”他的语气，在我耳里，听出一丝嘲讽来。

　　我看着他清朗明媚的脸容，和翡罄黎有六七分的想象，不过他的神色，七分的清明加三分的怠慢，和翡罄黎没有半点相像。我和他，只不过是当年江上一面的交情，如今十年都已经过去，他能记得我，怕是记恨我当初没有停下来和他说话。我说，“不敢当，不知我该怎么称呼阁下？”

　　他站在下坡，抬着头看我，深黛的长眉轻轻一挑，闲闲地说，“叫我翡少吧，人人都这么叫我。”竟然连名字都不肯跟我说。

　　他的神态，我有些看不透，不知他是故意怠慢我，还是生来就是这个脾气。我皱了皱眉，有心走开，他却又说，“我的名字并不重要，你迟早都会知道。”原来他还想卖个关子，让我费心猜猜，“如果你不介意我唐突，我倒是想问问翡涧庄上那个瑶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这次不光是皱眉，连眼都眯起来了，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翡瑶儿是谁，关他何事？我虽然离开了翡瑶儿，但是谁要对他不利，我不能不管。这人此刻的神情清闲，神态收敛，眉宇间却隐藏着叫人折服的霸气，总让我觉得他有些背景，并不是闲人一个。他问到这样的话，我不由暗暗戒备起来。

　　他却眼色犀利，一眼看出了我的戒备。他唇角一翘，笑了起来，说，“你担心什么？怕我去抢他的山庄？你也太小看我了。若说要抢，何必等到现在？翡家在天赫可是个大家，就我走得熟的堂表兄弟，就要五六十个，若说要去抢翡涧庄，也不用都去，就去个十来个，我看你就招架不住了。国有国规，家有家法，不然都这样挣来抢去，不成体统，何来昌盛？”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是我小心眼胡乱揣测了他，不过才刚见面，他就问我这样的问题，也难免让我猜疑，我一时也不知道是否要和他实话实说，他的真正用意又是如何？正犹豫间，后面却又有人招呼我，“敢问这位可是无心小倦？”声音十分地轻扬悦耳。

　　我闻声回头，不经意间，却看得呆了一呆。眼前的人容颜清雅明丽，形容卓然脱俗，浓而密之长眉眉角弯弯如新月，淡淡一笑间便勾住了人的眼神，一双剪水双瞳却似嗔似喜，眼梢微斜，轻轻一扫便带住了人的心魂。天赫翡家的美人眉高眼深，脸廓分明，线条冷峻，一眼看去让人疏远，这人却线形柔和优美，看着叫人心生亲近。原来双子也有如此出色的人物，以前是我一直没有眼缘。

　　我一愣之间，便回过神来，看到他身边的人，这人初见时，只是形容普通。这时站在他身边，看着叫人大倒胃口，即便用猥琐来形容也不为过。这人我还记得，就是那县城里的笙算子。那时候他站得笔直，这时候微微弯着腰，弓着背，一脸的恭谦。

　　笙算子的这幅神态，比先前见到的容颜更令我心生好奇，这人显然身份矜贵。

　　我还未及开口，我身后的人却走上一步，和我并肩站着，说，“睿王爷，今日好心情，不在京城闲着，追美追到青城来了？”他显然并不只是客套，而是话里带话，有心想提醒我眼前这人所来为何。他这一说，我自然知道眼前这位是何方的神圣，初见时的惊艳，此刻荡然无存，象翡罄黎那样内外兼修的人，才是极品，这位，不过就是长着一幅好皮囊而已。

　　我微微笑，对他摇了摇头。

　　睿王爷双子不止一个，瑞府里不久前就封了一个，这位却身份特殊，他和双子的国君一个姓，姓臻，名天佑，睿只是他的封号，他是先帝最后一个风流产物，他的容颜，自然来自他的母亲，都传先帝的命是送在她手里的，不然现在的国君还得等上几年才能上位。这位睿王爷虽然和当今国君同出一父，年纪却和国君的儿子差不多，皇位和他无缘，他只得了个不痛不痒的封号，吃着皇粮，整日无事，以猎艳为生。据云他的妻妾之多，当今国君都不能与之媲美，话说国君已经一百出头，他才临近三十，这里的差别，可见一斑。

　　他来找我，自然没有好事。

　　臻天佑显然对我身边的人并不感兴趣，天赫的人，不能变身，不然今日他要上演一出左右逢源，他这时只是打了个哈哈，说，“馨璧兄，何必这么见外，出了京城，就不必王爷王爷地叫了，你我今日来见小倦公子，不是出于同一个目的吗？”

　　我不自觉地回头看了身边的人一眼，这臻天佑的话，是什么意思？

　　翡馨璧却脸色未变，说，“睿王爷客气了，我是护美，不是猎艳，哪能和王爷你相比。”光说猎艳，也有些冤枉了这位王爷，说集美更合适些。

　　我只是微微地笑，听他们说话，乐得自己不开口。不过我的眼光，却被臻天佑手里握的一样东西吸引住了。

　　他手里，握着一把剑。

　　臻天佑穿一身白衣，他手中这把剑亦如是，乳白的剑鞘，雪白的剑柄，一眼望去，只觉人和剑都欺霜赛雪，纤尘不染。这把剑并没有剑穗，色调更是简洁，只是白，连剑鞘上盘着的一条天琦，也是乳白的颜色，若不是琦身凹凸，几乎看不清。天琦象龙，又不是龙，是皇室后裔专用的标志。这把剑，不管看多少眼，都让人觉得卓然不凡。虽然剑未出鞘，不能辨雌雄，但我直觉，这把必是江湖闻名的白水。白水出自江湖，并非皇家专用，最初的时候，只有剑，没有剑鞘，因为找不到相配的剑鞘。如今不知为何被臻天佑所收，配了一把皇室里的剑鞘。这把剑鞘，倒也配得上白水。

　　臻天佑大概是看我总是看着他手里的剑，便对我说，“小倦可想看看我手中这把剑？这把是江湖名剑白水，小倦如果想看，我自然会给你看，不过只能过来在我手中看，恕我不能交给你亵玩。”他不知是想让我过去，还是怕我问他讨这把剑。

　　我何止是想看，如果真是白水，我确实是想要过来。我心里有了想法，目光自然有些闪烁，翡馨璧侧头看了我一眼，便说，“睿王爷何必这么小气，你手里宝贝良多，也不少了这把剑。自古宝剑赠英雄，小倦公子又是用剑之人，难得他看上这把剑，不如送给他，做个人情。”

　　我侧头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些讶异，他先前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一会子的功夫，为何要为我讨这把剑？

　　臻天佑却笑，说，“送他也无妨，不过小倦在我眼里，不是英雄，却是红颜，送他这把利剑，有些唐突佳人。”

　　他话说得好听，我心里却想，小气便是小气，何必找那么多理由，这人也是徒有其表，连给人看把剑都这么计较。我回头对翡馨璧说，“翡少，我们占着人家的路，也不太好，不如别处去走走，让睿王爷带着他的宝贝剑走他的路。”

　　翡馨璧十分地配合，点头说，“好呀，不如我们一起回留连客栈吧。”说完便走左一步，象是要让出路来，和我一同离开，就是我们谁都没有和臻天佑说告别的话。

　　臻天佑却语气一转，说，“两位且慢，既然小倦对这把剑这么上心，我占着不给也说不过去，但是怎么说这也是把名剑，这么随随便便送人，未免太过轻率。要给，也要让我相信你配得上这把剑。我会在磐殿楼小住，不如这样，三天之后，请小倦到磐殿楼来取这把剑，如果你能从我面前毫发无损地把剑拿走，我就将它送给你，不然的话，还是想看的时候过来看看比较好，免得我给你剑，反而给你添麻烦。”他的意思里，不是不给，是怕给了我，我保不住这把剑，让别人给抢走了。

　　我说，“睿王爷说的也有道理，那么我就三日之后来磐殿楼拜会了，今日就此告辞。”到时候不管是要我偷还是抢，我就不相信不能把这把剑要到手。

　　留恋客栈里，夏语初已经坐得把眼睛看得掉出来了，小柳却还是沉睡。我心里有些猜测，翡馨璧看了一眼，却不动声色地说，“我看你若不用那把钳子来夹她一下，她是永远也不会醒了。”他看着床头几上那把锈迹斑斑的铁钳，脸上掠过一丝笑意，不知想到了什么。

　　小柳终于忍不住，也不再装睡，一翻身，背对着我们三个，说，“谁让他这么看着，我浑身难受。”她给夏语初看的时间长了，浑身不自在，难免手脚乱动，才给人一眼看出来。

　　夏语初脸色有些尴尬，他还没到能沉住气的年纪。

　　“这下好了，小夏，正好你把她带回去关起来，免得日后媳妇不见了，我没法给你变一个出来。”我懒懒地说，这张床，本来是我睡的，现在倒好，被她整晚整天地霸着。

　　夏语初还没有说话，小柳却开了口，“我才不要跟他回去，我要呆在这里。”

　　夏语初叫了一声，“轻眉。”语气里有些责怪。我却指着自己的心，用口型对他说，“耐心。”他看了，便领会了，按耐住自己的脾气，好言地劝她。

　　这一日好不容易看着夏语初花尽他的耐心，最后用了八抬大轿把柳轻眉这个路也不能走的病人抬走，第二日大早，她就自己两只脚自己走出来了。

　　我没给她好脸色看，问她，“你又来干什么？”

　　她倒也直接，说，“跟着你有趣。小夏这个人太没意思。”

　　我狐疑地看着她，问她，“你病好了？”她这病来的快，去得快，昨日早上还发着烧，现在就像没事人一个。

　　她非常配合地摇晃了一下，找了张椅子坐下来，说，“我还虚着呢，都是被你吓的。”她的神情尚有些萎靡，额头上的包却已经退了很多，上了粉桩，看上去额头光洁，好像已经没有一丝痕迹。

　　我放了些耐心好言劝她，说，“小柳，你乖乖地回去吧，我不会在青城长呆，也不可能带着你，你日后总要跟着小夏过日子，还不如现在学会好好跟他相处。我看他对你也蛮关心的，你不见了一晚，他就到处找你。”

　　她反坐在椅子上，下巴搁在椅背上，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说，“我不想嫁给他，我喜欢的人，又都不理我，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笑，问她，“你都喜欢谁？”她不过是喜欢做弄我，总不能说喜欢我。她这年纪，一幅没心没肺的样子，又知道什么是喜欢不喜欢？

　　她放长了眼光，看着我后面的窗，神色有些黯然，悠悠地说，“我喜欢像你这样的人，活着日日有事做，生活有趣的很，但是你老欺负我，又不喜欢我，我还喜欢象翡少那样的人，一看就有气势，不寻常，但是他又琢磨不透，小夏人是长得不错，就是脾气太平常，初看看不错，呆久了就闷。”

　　我心里笑，想，她这典型就是谁不喜欢她，她就喜欢谁。我问她，“你凭什么觉得和我，或者翡少处长了，就不会闷呢？”

　　她回眼看我，说，“那日你在众人面前说那话的样子，一点也不把人放在眼里，闲闲地就想出办法来对付他们，和你在一起，只要你高兴，会闷才怪。翡少么，我总觉得他是做惊天动地大事的人，对着他，我总有些提心吊胆，也不知为什么。”她想了想，又说，“你要我不来缠着你，也可以，你想办法帮我追翡少啊。”

　　她又找了个理由让我为她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