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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不白之冤 ...

  •   想起来,对于这份感情,我确实是固执,只是这个固执,是我自己的固执,与人无忧,为何不能让我固执?

      他也再没有提这个话题。

      这一夜,并无其他事情。我们要等的兽妖,根本没有出现。第二日天刚明的时候,我们升起洞口的巨石,便和花溅泪分开两路走。花溅泪已经恢复了以前的样子,不近不远,神情平淡,对我的提议,也没有异议。

      我只带着何松然。何松然带着花溅泪的飞花刀。花溅泪却带着花落泪的落泪刀。我们约好,下一个月残之夜,再想办法联络相聚。如若已经分开得太远,那也只能各保平安了。

      我不知道我要在蓝越呆多长时间,也许要半年一载。我和何松然一路走,却再也没有遇到惊险之事,只在第二日靠晚的路上,看到一地的碎尸,从留下来的衣服来看,象是天赫皇室的护卫。尸体象是被生生地撕裂,上面并没有野兽的齿痕,不像我们所见的蓝月凶兽所为。何松然的猜测,那只没有来找我们的兽妖,怕是被这些人碰到了。碎尸洒了长长一条路,也不知究竟有多少人。看来比我们的人还要多。这些碎尸在地上留着,也没有野兽来啃食,有些身上,还有些奇怪的液体,颜色青紫,气味古怪,奇酸无比,刺人耳鼻。这些液体,现已干枯,却在尸身上,烧了深深的洞。

      我虽不知这些天赫皇室的人来蓝越做什么,心中却只叫侥幸,如若不是这些人,我们现在,怕也成了这一地的碎尸了。如若真是那只兽妖,吃了这么多人,怕是很久都不用再出来了。

      又一个月过去了,我们并无斩获,越走越深,连野兽也少了,再没有见到一人半影,更别说苗彝了。月残之前,我们亦没有联络上花溅泪,不知他们,是否平安。月残之夜,我们又在一个深洞里渡过,洞里也没有怪兽,只盘着一洞的蛇虫,腥味奇重。我们只是洒了避虫粉在我们四周,不让蛇虫靠近。我们没有大肆屠杀,只为这些东西,都躲在隙缝里,或是盘踞在高处的石壁上,就是清到天明也清不干净,不如不理。只要它们不来招惹我们,我们也没必要去招惹他们。我们决定留在这个洞里,也是因为它的腥味,必定会掩盖我们的人气,若兽妖只追气味,我们也容易避过。人手太少,我们也无法设置太多机关,做了几个,只能挡挡大一些的蛇虫。

      我在洞里,却不象上一次那样渴睡,久久辗转,睡不着。何松然问我,“你是否在替花大侠他们担心?”

      我并不愿意承认,只是说,“洞里腥味太重。”

      他便安慰我说,“慢慢就会习惯的。”人的鼻子,确实奇怪,进来时腥味难挡,现在闻起来,也不过如此。

      一夜除了不怕避虫粉的蛇虫,并无其他打搅,我到了天明才渐渐睡去。却梦见花溅泪,被一只巨大的妖兽追咬,我看不清妖兽的样子,只见一对巨大的红眼,嘴角挂着青紫色的痰液。它一张嘴,就把花溅泪吞下,我一身冷汗,惊醒过来。何松然却睡得安稳,鼻息均匀。

      我再也睡不着,走出洞外,对着天光,默默祷告。当日路上,华相士说,这一路,会死很多人。我不知他的这一路,是指我到蓝越来的这一路,还是我要救翡罄黎的这一路。无论哪一路,希望都不要有人死。自我见到翡瑶儿,便死了他的父母,死了花落泪,死了花溅泪的手下,那些都是与我不太相干的人,我可以不在乎。但是花溅泪。我怕他死,虽然我不愿意承认,我真的怕他出事。

      不知过了多久,何松然也起来。他出来,站在我的身边,说,“外面空气是好。”他又说,“我也希望他们平安。”他并不是傻瓜。如若我只是怕气味,这时估计已经睡倒在洞外,哪会睁着两只眼睛发呆。

      我们继续前行,穿越一段雾障,碰到几个只会逃命的怪物,再走了半个多月,一路竟到了蓝越的另一个边境。猜它是边境,因为这里也是高高的山崖,无边的耸立。何松然辨着方向,说这里是蓝越西北的地方,我们在蓝越的西面一半,已经打了个对穿。我问何松然,是否在往东面走,他却摇头,他说出来这么长时间,他要回去,跟人报个平安,做一些要做的事情,要过些日子,决定是否再来蓝越。他说公子,不象是在蓝越。又或者在蓝越,但是避而不见,如若公子有心不见,他再找也没有用处。

      他来蓝越,看来只是尽一份心意,并不真正指望,能找到公子。为了这份心意,他可以性命不顾。如若公子知道,凭他再怎么平淡的脾气,一定也会心领了吧?

      我这时出来了快四个月了,加上归途,没有半年,也回不到翡涧庄。我听了何松然的话,想想也应该回去,报个平安。我们又辨着方向,朝着西面的水道过去,有了目标,路途便快,过了半个来月,已然找到水道。顺着水道,我们一路走出蓝越,路上没有碰到花溅泪,却开始看到普通的猎户山民。四面的水道,一向是平常人出入蓝越的通道,这里环境平和,不见怪兽,只一些普通的虎豹,和普通山林,并没有多大区别。

      出了蓝越,何松然把飞花刀交给我,便和我告辞。他要去赶回双子的船,和我再不顺路。这一别,怕是永别,我不会去西语看他,他也不会到翡涧庄来看我。

      我在西面的出口,又犹豫了一日,才踏上回程。我并没有和花溅泪约好,何时何处碰头,这时等他,也是白等。他若出了事,我要去救他,也已经晚了,他要是能出来,也不用我在这里等他。不如及早离开,假装他一切都好。

      归途平淡,并无意外,我从中都最东部穿过,去赶回天赫的船,也无心观景。走过也等同于没有走过。归途的船,一样也有稚雏,却不再是原来那条船,也没有原来那个船家,船上也没有华清侠。一路平淡无事,我的心情却极度沮丧,这一次,我一无所获。虽然我也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但是一旦变成现实,还是不容易接受。我现在只想快快回家,看一看翡罄黎,看一看翡瑶儿。一路归来,路过当初那座荒庙的时候,我却突然想起那天救的那个女子来。

      我凭着印象,绕着弯弯曲曲的小路,来到她的家里,到了跟前,却大吃一惊,原来安安静静一进的小院落,只余一堆断崖残壁,就像当初我烧掉的翡涧庄的房子,里面自然连一个人都没有。

      我心中疑惑,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我打马在林子里走,找到最近的一家人家,敲开门来,问他。

      那人说,“哦,那家人哪,不说也罢。说起来气人哪。家里的婆娘在外偷情,怀了孩子,还想瞒着自己的丈夫,骗他说是他的孩子。那人家好几年不得孩子,突然有了孩子,心里高兴,把个不要脸的女人当宝贝供着。不想那个野汉子找上门去,把事情都说穿了。这两个狗男女,居然光天化日,在林子里的庙里,借着大雨的遮掩,当着神灵的面苟且,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这人话说了一半,自己打了叉,只管抱怨。我却心急,打断他,问,“说了以后怎样?”

      他才回过神来,“那做丈夫的一听,这还了得,自己戴了绿帽子不说,还要替野汉子养孩子,当时怒起,拿了菜刀,三下两下,就把自己的婆娘给劈杀了。他还要劈那个野汉子,谁料那人一看事情不好,拔脚就溜走了。他追他不上,回来恨得把房子都烧了,想要把那婆娘的尸体烧掉。不料那个野汉子,居然先去告官,说他杀人,告完了官,自己就逃走了。官差收到消息,当时就过来拿人,这边房子烧到一半,人赃俱获,就被官差带走了。这时阿候人关在牢里,这几天就等着问斩了。这真是,原来好好的一家人,就这么散了,你说这婆娘做什么不好,要去偷汉?”这人说的七情上面,手脚并用,说杀人的时候,就做劈刀的手势,说逃走的时候,两脚原地跑动,说的脸放红光,神色里不象惋惜,倒是很兴奋。

      我却想想不对,问他,“偷汉是什么时候?杀人是什么时候?”

      他想了想,“杀人的时候,怀了大概三个月了,是八月中,偷汉是五月中的事情吧?”

      五月中日,大雨,这女人去庙里求子,碰到那个恶人,妄图□□她,我救了她,却没有救到底,未等她丈夫回来,把事情说清楚,就急急先走了。她说过她丈夫不信她的话,只听外人的话。我心中一冷,问他,“这个不明事理的男人现关在何处?”

      那人不知我为何这样问,但是回答我,“那个男人,关在峒城的官府里呢,过几日就要杀头了。姑娘可是要去看热闹?”

      我打马就走,不再理会这个人。

      我到峒城,找到官府的大门,翻下马来,就在门口,击鼓。官差出来,问我,“这位姑娘,击鼓何事?”

      我说,“我要见官,有天大的冤情要诉,今日不说,过几日人头落地,就晚了。”

      这官差见我说的严重,带我到大堂上,让我等候。过了片刻,城官出来,白净的脸孔,忠良的相貌,腮下却留着三寸的长须,十分松软。

      他出来见我,脸色严肃,声音威严,“姑娘有何冤情,只管道来。”他的一双凤目,透着明察秋毫的光芒。

      我站在大堂中间,问他,“峒城城郊山林中有一户农家,八月中因其妻行为不端,杀妻焚屋,这人可是关押在你的府中?”

      他点头,神色有一丝疑惑,“这人杀妻,人赃并获,事后供认不讳,有何冤情?此案只有奸夫在逃,并无其他蹊跷。”

      我冷笑,“我不是为那男人申冤,我是为他的妻子申冤。大人可否将人带来,让我和他当堂对质?”

      他眉头稍稍一皱,问我,“有何冤情,为何不能先跟本官明说?”

      我说,“我有些细节,需要和这人先行对质。”

      他思索片刻,吩咐手下,将人犯带出。

      这人男人,长得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愚昧粗鲁,倒也眉清目秀,难怪那女人如此怕他生气。他出来,想是因为坐牢坐了多日,神情有些憔悴。神色之间,却依然带着愤恨,好像杀了人,还不够解恨,从他杀妻到现在,已经三四个月,他的恨,并不见得有所消散。

      我看着他,他直挺挺地跪着,抬着头,看着官,仿佛还有怨气。我问他,“你所说的奸夫,可是五尺四寸的身量,忠厚老实的相貌,鼻子左侧,有一粒黑痣?”

      他回过头来,看到我,眼中疑惑,他说,“是。”

      我又问他,“五月中,可是只有一天大雨?”

      他点头,“那女人,平时日日在家,那天却趁天气阴暗,逃出家去,和人私会,却还骗我,亏我还冒着大雨,出去找她。”他的语气,充满被骗的愤怒。

      我再问他,“她回来,可是带着一件披风?”

      他眼中狐疑,说话有些迟疑,“那是他们苟且后,那奸夫送她的礼物,姑娘如何知道?我从未和人说起。”

      我冷笑,“你的妻子,可有跟你解释,这件披风的来历?”

      他又恨,“她骗我说,那是一个女子送她的衣服,却不跟我说为什么,人家女子,为何要送她衣服。”

      我慢慢地说,“你这个出轨的妻子,为了跟你生一个孩子,冒着电闪雷鸣,去庙中求神灵赐子,她明知要给你骂,但还是偷偷出来,不料在荒庙里避雨时,碰到那个宵小,妄图对她不轨,当日我也在庙中,出手救了她。她的衣服被撕裂,我便给了她我的披风。披风的衣角,绣有一个翡字,那是翡涧庄的织物,外面无处可觅。她原要我陪她回去,只因为她的夫君,只听信外人的胡言,从不听自己妻子的话语。我陪她回家,她的丈夫却不在家中,我因有急事,急急便离开,并没有陪她等候。神灵原来有眼,让她怀上了你的孩子,我想她心里,必然欢天喜地。不料神灵也是无眼,编排了这一出惨剧。我只恨当日,没有杀了那宵小,不过有你这样的丈夫,实在是她的悲哀。今日你陪命给她,原来也是应该。就不知你苦命的妻子,是不是已经解脱。”

      他听了我这话,脸色突然煞白,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我抬头看城官,我说,“我要说的冤情已诉,望大人将此事的罪魁祸首缉拿归案,一同问斩,以慰这女子的冤屈。”

      城官脸色有些黯然,吩咐手下将人犯带走。那男人被人拖着,也没有任何反应,走到一半,突然嚎哭一声,“我可怜的孩子。”脸上神色凄苦,再无半分怨恨。

      我转身要走,那城官在后面对我说,“姑娘今日,一定要将人带出,才说这番话,其实并不是因为要对质,只是因为心中有恨,要发泄一下。”

      城官眼明,将我的用意看穿。我并没有回头,我说,“只是这个人,并不知道反悔,只是为孩子叫冤,并没有为他的妻子叫冤,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我出来,跨上马。我心中有恨,我恨苍天不公,为那女子恨,为我自己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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