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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萍水相逢 ...

  •   它急倏地靠近,翅尖都没有展尽,身子便几乎占了整个洞口,即便我能避开它的大嘴,也无法避开它的身体。它冲挤着四周的石壁,机关都让它破坏了。我靠近巨石站着,只能看着它过来。

      这时身后的巨石突然升了上去,何松然在外面焦急叫道,“游姑娘,赶快出来。”

      我不等他说,矮身便从巨石底下穿出去。巨石却依然在往上升,是机关失了灵,还是何松然要放这只巨型蝙蝠出洞?

      我还未及和何松然说话,蝙蝠王的头已经钻到巨石底下。何松然叫道,“放石。”巨石轰然落下,将它的头压住。它依然在挣扎,想要挣脱巨石出来。何松然再叫,“放石刀。”但听里面惊天动地的一声,仿佛有巨物从天而降。蝙蝠王的头向下剧烈地一抖,巨石都给这一抖震得弹了起来,然后便落下来,再无声息。

      火还在它身上烧着,从巨石的间隙里冒出来,它的厚皮已经烧穿,渐渐烧出里面的胫骨来。

      巨型蝙蝠终于给我们除掉,我们却一半人在洞外,一半人埋在洞里,连同花溅泪在内,生死未卜。机关都已经破坏,这时天已经偏暗,夜晚就快降临。一只蝙蝠已经如此难以对付,今晚如若碰到兽妖,我们怕是只能束手待毙。

      天色越来越暗,火光却并没有熄下来。何松然让人升起巨石,安慰我说,“花大侠不会有事的。”他说得好象胸有成竹,我提起的心慢慢放下来。我从洞口望去,只见里面有把巨大的石斧,将这只巨大的蝙蝠,几乎一斩为二。原来他设了这个机关,斩杀妖兽,如今用来杀了这只蝙蝠。他又让人升起石斧。我看这洞口,其实已经不是原来的洞口,何松然把它加长了,安了巨石巨斧,可以从外面控制,不知他何处去找来这些巨大的石头,必是一路早已观察好。何松然又说,“即便里面的机关坏了,我们还有洞口的机关,妖兽来了,即便不死,也能让它受重伤。”

      他倒是十分镇定。

      我也不管妖兽,只是穿过依然在烧着的蝙蝠尸身,看着洞里,是否还有活人。

      花溅泪手下的人,也不等何松然再吩咐,就开始灭火,清理洞口,烧断或是斩断的肢体被扔出来,在洞外散了一地,有些还在滋滋地烧着。一人留着在把箭收回去,其余人都在开始往洞里清理。我也上去帮手,心里隐隐为花溅泪担心。跟着何松然的人,大都已经安全撤到洞外,跟着花溅泪的人,却一个都没有出来。洞里到处都是落石飞箭和火油,我总是怕他们凶多吉少。

      我们一路清理过去,救出几个困在石缝里的人。这些人都安然无恙。我这时才看出蹊跷来,原来何松然在安机关时,不光考虑到如何启动机关,更考虑到如果启动机关的人无法安全撤离,要在何处藏身,所以他们虽然被困住,却也暂时没有危险。唯一的危险,只是如果知情人都死光了,没有人来清理通道,他们困在里面,要出不来。怪不得当时他如此心定,我心里禁不住更是佩服他,一颗心也渐渐放下来,既然花溅泪的手下都没事,他更不会有事。

      我们花了半个时辰才将通道基本清理干净,一路上却没有看到花溅泪。这时清理通道的人已经减少,大部分人又跟何松然去修理机关,看来根本就不在担心任何事情,不知是平时训练有素,没有表现出来,还是心有成竹。我心里疑惑,走到最后的洞里,才看到花溅泪和他余下的手下,正在好整以暇地等我们回去。不过不象外面的人,全都安然无恙,这里大部分人都受了伤,不是给蝙蝠扫到,受了内伤,就是给落石砸到,受了外伤。花溅泪脸色有些不好,那个被蝙蝠叼到的人,虽然被他救到,但是一早给蝙蝠的巨嘴咬得伤筋断骨,这时躺在地上,眼见就不能活了。

      我们还是低估了这只蝙蝠,如果早早把它引出去,这时也不会有人受伤,有人要死。

      花溅泪见我进去,眼里有一丝宽慰,他只是问,“通道通了?”

      我点头。

      他又说,“你受伤了。”

      我的背上,不止一道箭伤,这时血已干,衣服贴在背上,方才不觉得,他一问,只觉得阵阵地疼。

      他带我到水边,拿了药来,替我清洗伤口。他沉默不言,只是轻手轻脚。我跟着他走,坐在池边,也没有推辞。自从他情急之下换了称呼,我觉得和他,不再那么疏远,他对我,仿佛是当年的游啸龙,只是替我收拾烂摊子,也没有怨言,最多不过阴损我两句。他用水沾湿了我背上的衣衫,慢慢把它拉离我的伤口。我感觉到疼,丝丝地抽气。当年游啸龙没有少给我清理伤口,不管伤口大小,我总是雪雪呼疼,吓得他不敢着手。我呼疼,一半真,一半假,游啸龙心里若是有气,给我这么一叫,也就消掉了。他拿我,总是没有办法。

      花溅泪的手,却很稳定,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动作变得更轻。我却愈发觉得疼痛,也许是因为想到了游啸龙,我有种大声叫疼的冲动。不过我并没有叫,只是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清理完伤口,他用轻柔的毛刷,为我上药,这种药,带着花香,涂到伤口上,伤口就不再疼痛,只是丝丝地凉。我却依然觉得疼痛,不在背上,却是从心底里。

      他涂完了药,静默了一会儿,等它慢慢变干,才对我说,“你的衣服,不能穿了。”他的声音低沉平淡,不带任何情绪。我回头看他,他的情绪,依然不好。也许是为了他的那个手下,他没有救到他。我说,“对不起。”诚心诚意,如若我一落下来,就坚持出去,也许就可以避免死亡。

      他看着我,清冷地笑了一笑,“这和你无关,进来蓝越,死伤难免。更何况,这次是我叫你进来,对付这只蝙蝠。我只是在想,今晚要怎么办。”他又看着我的嘴唇,说,“很疼,是不是?你的嘴唇都咬破了。”他有些情绪,努力地在掩藏,说话和平时,不太一样。

      我舔了舔我的唇,舔到丝丝的血腥,方才咬得太用力,把自己咬伤了。

      他转过头,看着一地的狼藉,转移了话题,“你的花床都坏了,今晚没有睡了。”他的声音,慢慢恢复平时的淡定,他的情绪,已经平缓。

      我也转回头,叠在中心的花床,埋在一地的碎石里,现在已经看不清样子,不管是我的,他的,都已经不能用了。我也跟着他转移话题,“你的也坏了。今天晚上,大家都没有睡。”语气里有些恶意,仿佛是我做的恶作剧。

      除了叫疼,我还会耍赖,如若游啸龙气生大了,我还会拱在他身上,扯着他的衣角跟着他,和他胡说八道,直到他啼笑皆非,不再恼怒。对付游啸龙,那时我有千种办法,只因为他是我的哥哥,我们从来就亲密无间,不怕走得太近,也不怕走得太远。只是如今,我再不用对付他,只因为我们再也没有半分关系,再也不会和他面对。

      面对花溅泪,我却没有办法,我不想和他走得太近,又不能太远。只能变得像现在这样,不近不远,尴尴尬尬,话说半句,就转移话题。

      他站起来,对我说,“游姑娘,我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他又叫我,叫得疏远。我便也回他,“好啊,花大侠。”

      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走在一起,只是偶然。

      我换过衣衫,走出深洞,走到洞口。花溅泪和何松然正在说话。我只听何松然说,“这样不行。”

      我问何松然,“什么不行?”

      何松然说,“花大侠说,他一个人在外面守夜,放下巨石,让我们在里面休息。”

      花溅泪回眼看了我一下,说,“里面也不见得比外面安全。”杀死的蝙蝠,就是从里面出来。这时天色已黑,残月正在外面升起来,看上去倒是风清月明,一片祥和。我知道里面,从通道到深洞,都还是狼藉一片,有些机关已经修复,但是远远不及当初的设置。对付一只蝙蝠,已经统统用尽,如果来了兽妖,让它通过第一道机关,里面的机关,怕对它都是无伤大雅。不如封住洞口,不让它进去。花溅泪的想法,不外乎是,怕是他失了一个手下,不想再让他们打无把握的仗,竟然要一个人承担。不过我也不能猜尽他的想法。

      再怎么说,总要有人在外面接应,如若机关一坏,大石根本就无法从里面抬起,如若没有其他出口,到时候只能饿死在里面。

      我开口,对何松然说,“不如我和花大侠一起在外面守夜,你总要人在外面,要逃起命来,我们两个,总是最好的人选。”如若我们两个,还逃不过那只妖兽,那其他人就更不用想了。

      花溅泪看我一眼,想说话,却又吞了回去,只是张了张嘴,并没有吐出半个字来。

      自从和我并肩一战以后,何松然对我的本领,比对花溅泪的,更是信任。见我这么说,也没有再反驳。只是给我们看了机关的控制,里外联络的方式,我们便把大石落下,让他们在里面安排,不再理会洞里的情况。洞里的事,全都交给何松然,蝙蝠已除,只要兽妖不进去,里面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花溅泪这时并没有任何讲究,只是随便找了一块地方,就地就躺下来,两眼睁着,看着天空,也不说话。

      我更不讲究,在洞的另一头,也就地躺下来,看着天,想我的心事,也没有说话。

      月色均匀地洒在地上,四周十分安静,只有虫鸣的声音,并没有野兽来。今晚的月亮,只有细细的半圈边,挂在天边,我躺了一会儿,看着这丝月亮,朦朦胧胧就睡过去了。半夜里,我突然惊醒过来,心里直叫大意,我就这样睡着了,如果花溅泪也睡着了,别说妖兽,就是普通野兽来了,也能轻易把我们一口咬死。我站起身来,找他。他还在原来的地方,躺着,原来在看着天,见我站起来,便转过眼睛来看我。夜色里,他的眼眸特别地黑,没有一丝绿意,倒有些像公子的眼眸,漆黑,不见底。他侧着头,看我,月亮虽然挂在头顶,却照不到他的眼睛里,我看不清他的眼神,不知他在想什么。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并没有说话,也没有转头。

      我先转开了眼睛。

      今日的他,有些怪。

      我坐下来,曲着膝,把头隔在我的膝上,两手环抱,眼睛看着远方。远处有山,有林,这时只是漆黑,一片模糊,仿佛随时都会窜出妖怪来。

      有只蛐蛐在不停地叫,不但不闹,反而增添了寂静。如果再这样静默下去,我又要睡过去了,我努力和自己打架,不让自己睡去。

      他却开了口,“如果困,就睡一会儿吧,有事,我会叫醒你的。”他的语气平淡,并没有异样的情绪。他已经转开头,不再看我。

      我说,“我不要睡。”过了一会儿,我又问他,“你是不是很伤心?”

      他并没有回避,他说,“这些人,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每次有人出事,我心里都会不安。”

      我摸了摸我的伤心剑,没有接他的话。钟爱的人出事,何止是心里不安。

      他突然问我,“游姑娘,如果救不回翡庄主,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会问这个,不知是不是因为看到我在摸我的伤心剑。我茫然,不知如何回答,想了一会儿,才说,“我也不知道,如果没有了他,我做着女人,也没什么意思。”怕是我做着活人,也没什么意思。不过我并没有说。

      他依然在问,“你的眼里,就再也看不进别人了吗?”

      我的眼里,自然能看到别人,但是再怎么看,也看不到心里去。翡罄黎在我心里,占得满满的,并没有给任何其他人,留哪怕一丝空间。我落寞地笑,“谁能比他更好?更了解我的人?更知道我的心?我当初见他之前,原本也没想过要去爱他,我和他在一起时,并没有好好对他,总是他依着我,我那时还有心思,和我师弟出去胡天昏地。只是他去了以后,我却再也忘不了他。不管我在哪里,做什么事,和什么人在一起,我都会想起他。我这样记挂他,就是想看别人,也记不到心里去。”我从未和人,分享过我对翡罄黎的心思,但是我却愿意和他说起。他虽救了我多次,说起来,我们却并不相熟,我不知他的性格,不知他的背景,这时我却把他当出事之前的游啸龙,只因为他对我说,小倦,听我的话。

      翡罄黎从来不这样对我说话,他知道我不会听他的话,他只是行动,用他的柔情和热情,娇宠我,将我融化,让我忘了我的初意,不知不觉地,听他的说话。

      游啸龙却叫我听他的话,他是我哥哥,总要有些做哥哥的威严,想让我听话。不过其实他也不是这么说,他说,游啸倦,你能不能听我的话?

      花溅泪其实只是花溅泪,并不是游啸龙,但是今晚,我愿意把他当成他,和他说说我的心思。也许是因为夜深,也许是因为我心中其实疲倦,满满的心事,装了太长的时间,需要有人顷诉。

      他静默,过一会儿问我,“你后悔见到他吗?”

      我对着残月,摇头,“我不后悔,如若再来一次,我还是会上山见他。”既已见过他,如何能再选择不见他?“我唯一后悔的,只是当日为什么要离开山庄,去做那些无聊的事情。如若我当初在山庄上,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如果真能从头来过,我必好好陪伴着他,不让他受任何人的伤害。”我当时以为,没有人能伤害的了他,只是没想到,伤害他的人,会是我至亲的亲人。

      他又静默,抬头看着月亮,又问我,“如果世间有一种忘情药,吃了能让你忘记他,重新开始快乐地生活,你愿意去吃吗?”

      这倒是个一了百了的办法,我却只是苦笑,我并不愿意忘记他,我说,“除非有人骗我去吃,我自己是不会去吃的,我想要记着他。”我欠他的,我欠了他的情,我一定要还给他,在此之前,我决不能忘了他。

      他听了这话,突然笑起来,“你该换个名字,叫固执小倦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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