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剑 - 专情篇》羽如云

2、初相遇

　　双子，我的故土。翡罄黎是不是因为如此，才去那里投生？

　　我的名字叫游啸倦，江湖人现在叫我伤心小倦。双子国人生有双身，出生的时候求圣司给一性，长大后可以求圣司改性，所以我的父母没有给我起女孩子的名字，他们不知道我长大后是否会去求个男身来。我的脾性顽劣，虽然一直顶着女儿身，但是一会儿男装，一会儿女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直到我遇到翡罄黎。

　　我们游家是江湖游侠，居无定所，身无多金，过的是清贫却自由的生活。游家剑江湖闻名，我们一家都是剑客。翡涧庄是天赫国的名庄，以伤心剑出名，我哥哥在江湖上找不到对手，就想去翡涧庄找翡罄黎比剑。这样好玩的事，怎么能不带上我。我跟着他，离开双子。一路走到天赫，走到翡涧庄。

　　翡罄黎却架子大得很，并不肯出来见我们。庄子的管家回话说，如果每个上山庄来挑战的人庄主都要接待的话，那他就不用做其他事情了。

　　话是有理，但是我们游家的人是每一个人吗？我游啸倦是随随便便每一个人吗？不见就不见，说这样的话，也太小瞧人了。我倒是要让他见识见识我们这些每个人。我拉拉哥哥的衣袖，他就不再坚持。我们客气一声，假装下山而去，非常有礼。

　　夜深人静，我们又上山了。我不肯练剑，却勤于修炼轻功和暗器。我喜欢恶作剧，暗器是恶作剧的好工具，做完了，轻功是用来逃命的，我可不想被人拿住了极刑处置。我和哥哥打个招呼，就自己翻身入了山庄。山庄极大，不知道哪里是哪里，我也不管，我只是来放火的，只要找到房子就可以。我从侧面的墙翻进去，飞身上树，看准了方向就一路过去。

　　第一个火头点起来的时候，已经有人被惊动了。我却不管，趁着夜黑，又窜到另外一个地方去点火。翡涧庄还以财大气粗出名，烧掉一两间房子根本不会放在他的眼里。我在房顶上来回正过瘾，不知为何脚下一滑，居然掉了下去，游啸倦从房顶上掉下来，给人知道了真是要笑掉大牙。我在空中一折身，想要落地站稳，却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我们一起落在地上，我回头看，只看到一双在黑夜里闪亮的星眸和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太近了，我看不清他。

　　我遭人暗算，却不知道，给人知道了，更要笑得连下巴都掉了。从来只有我暗算别人，不知有今天被人暗算。我挣扎，却脱不出他的掌握，他的手，环在我的腰里。他说，“烧了我的房子，是要赔的。”他的声音如夜风，在我耳边吹过，搞得我的耳朵发痒，心也发痒。我穿着紧身的夜行服，贴在他的怀里。突然觉得尴尬，这次回双子，一定要去求个男身来，免得被人如此轻薄。

　　要轻薄，也要我轻薄人家。

　　我心里有些发慌，他用这样的手段对我，我的轻功一点都使不出来，我的哥哥不在身边，没人来救我，今天要糟糕。我可不想因为几间房子，不明不白地把自己赔进去。

　　我正犯愁，突然剑光一闪，是我哥哥来了。我们还是相亲相爱的兄妹，这点灵犀，还是有的。他闪避，并不回手，也不放开我。我哥哥一来，我的心就定了，我们兄妹联手，连祈摩那个成天想要独霸武林的魔头都要顾忌三分，别说小小翡涧庄。我随着他转了几个身，顺手摸出一支暗器，随手送到他的小腹。他受惊，才放开我。

　　我哥哥那时还没有仇恨，出剑并不伤人，只是要救我脱险。我脱身，他就收手了。我回到哥哥身边，这才回头定定心心看他。这一眼看到我的心里。他的黛色长眉在夜色里浓如砚墨，他似笑非笑的长眸似水情柔。他的身影笼在黑夜里，刻在火光中，如此鲜明，又如此模糊。他的神情此刻却十分清冷。

　　四周火光渐盛，大家都在救火，火却久浇不灭。我有些后悔，纵火的时候太兴奋，并没有留意起了多少火头，如果山庄烧没了，他要恨死我。我下了我自制的火油，不烧完了这些火油，水是浇不灭这些火的。

　　我只是失神了片刻，却立时想起他方才的非礼。回头，我对哥哥说，“动手啦。”我不知道他究竟是谁，但是他说我烧了他的房子，不是山庄庄主，也是庄中主人之一，多多少少会些伤心剑法。他功夫这么好，暗算了我我都不知道，我哥哥和他过手，一定非常过瘾。

　　他们却只是对峙，仿佛高手过招，一定先要相望两生情。

　　我母亲说过我是祸源，一点都没有说错。他们总是搞不清楚为什么当初圣司给了我哥哥男身，给了我女身，总觉得是搞错了。我顽劣，爱捣乱，总是不守规矩，虽然不杀人越货，但是小错不断。我哥哥却自小稳重收敛懂事，甚至有些内向。

　　这次祸闯大了，他觉得理亏，不忍心再向人家出手，在认识小湄之前，他一直是个非常讲理的人。

　　我却等得不耐烦，既然他们都不动手，我先动手。我当然不会欺身上前和他缠斗，他的手段非常，近身只是自找麻烦。我发我的暗器，撒我的漫天玉华，把他罩在漫天的光华里。这些光华都是会伤人的，也不是什么大伤，只会割出一些小伤口，小伤口有时候是非常疼的，特别满身都是的时候。如果上面洒些药，会非常痒，或者麻，就看我用哪一种药了。

　　我对他手下留情，没有撒药，但是他也不愿意领受。他急退，轻功比我还要好，漫天的玉华，只是给他添了光芒，他的身影仿佛星光流转。玉华短暂，一闪即逝，他轻轻落回原地，对我出手。我急退如飞，避到哥哥身后，哥哥不能退，只能出手。他在剑影里，急速地闪避，却不拔剑，他的剑，不在身上。

　　既然没有剑，过招也没什么意思，我招呼哥哥，想要走人。火势已经小下来了，等人围过来，就走不了了。比剑的事，看来只能不了了之。

　　他却不肯放人，上山纵火的人，自然要抓起来处罚。否则翡涧庄颜面何在？见我们要走，他开始出手。我哥哥并非打不过他，但是被他缠住，又不想伤人，所以脱身不易。我不管江湖道义，暗器再发，希望能逼退他。

　　他却不退反进，暗器弹飞回来，人在哥哥的剑下堪堪晃过，仿佛不顾自己的性命。我看得紧张，一时忘了再发暗器。他却丢了我哥哥，晃身来到我的面前。我哥哥本来就要退身，并没有缠着他，不想给他钻了空子，缠上了我。我退不过他的速度，人避，暗器再发。他却如影相随，暗器入身也不顾。我下不了手，我不想杀他，于是被他追上。

　　我哥哥这时已经过来，这次他下手重过刚才，他怕他伤我。他却得手就不放过，一转身就到我身后，将一支镖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一错再错，没有闪过，这时正对上我哥哥的剑，这次轮到他急退。

　　这只镖上有血，是他的血。这支镖，是我的暗器，打在他的身上，如今被他拿来做利器，逼住我的哥哥，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他自然不是道貌岸然的君子，君子不会挟持人质，君子更不会挟持女人做人质，虽然我不是很确定他知道我的性别，我还刚刚开始发育，身材纤瘦，穿什么衣服都看不出区别，江湖上的人也都不知道，不过他们也不想搞清楚，因为双子国人本来就可以忽男忽女，穿什么衣服完全没有关系。

　　我虽然被他利器架在脖子上，却一点都没有慌张，虽然今日一再失手，但这并不是说我们就只能束手就擒。这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围了过来，是要放绝招走人的时候了，方才不过是小打小闹。我和哥哥递了个眼色，准备动手。他却没有反应，眼色迷离。

　　他看到了小湄。媚眼如丝，暗香扑鼻，身材可人的柔小湄。不怪我哥哥，如果我没有先看到他，见到小湄，我会去求个男身来，我会成为我哥哥的情敌。但是我追女人比不过我哥哥，我不会讨女孩子喜欢，我只会捉弄她们。我哥哥温文有礼，貌美如画，一向讨女孩子喜欢。

　　但是我哥哥还是比不过翡罄黎。

　　其实话说起来，还是我拆散了翡罄黎和柔小湄。

　　小湄住在山庄里，是翡罄黎很远很远的亲戚。我烧的房子，离她睡的地方很近，仿佛我天生就是要和她过不去。她走过来，站在翡罄黎的身边，柔声地问，“罄黎，出了什么事？”

　　我的身体一紧，原来他就是翡罄黎。我看不到小湄，但是我听到她的声音，如绵软的青草地，让人想要躺上去。我闻到她的幽香，仿佛要醉过去。她是谁？我问自己，她和翡罄黎是什么关系？叫他叫得这么亲热。

　　小湄一来，翡罄黎就放开了架在我脖子上的利器，他是要在她面前保持君子的样子吧？我心里非常不舒服，不情不愿地回到我哥哥身边。他淡淡地回答，“没什么事，有人上来捣乱而已。”

　　我离开了他，小湄看到他身前的伤，她小小地惊呼了一句，“啊，你受伤了。”那些暗器，是我发的，如今还在他的身上，除了他拔下来的那支，林林总总一共中了五六支，都是小暗器，中得不深，但是见血。这时他淡色的衣衫上斑斑鲜血触目惊心。我的心缩起来，我怎么下的手？才分分秒秒的时间，我居然发了那么多暗器吗？大部分还给他打落了。

　　他说，“没什么大事，让我受伤的人，总要他付出代价的。”他说这话的时候，只是看着我。我还蒙着面，我哥哥却穿着白天的衣服，没有蒙面。计划本来不是这样的，本来我来点两个火头就要走人的，我哥哥根本就没有必要进来，即便进来，也没有必要露脸，没想到我太大意，把自己的计划打乱了。我不知道现在要走，还是要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