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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荒郊恶人 ...

  •   我又释然,他若一早知道我是谁,那么自然能猜出我去的方向,知道我的用意。我的用意,是人皆知,不需要天眼来看。

      我便问他,“我要找何异人,是否能够找到,找到又如何?”

      他摇头,“姑娘要找谁,姑娘自己知道,不用我来告诉你。其余之事,天机不可泄露,不过我可以告诉姑娘,此路不好走,搞不好要死很多人,姑娘不如及早回头,家里有人等你,不要辜负了他们。”

      我看着他,心里暗暗思索,他此话,象是在劝我,又或者只是胡说。我说,“我的命运,或有天定,但是我不能顺应这样的天命。先生的话,我只能记在心里。如果先生没有其他话了,我这就告辞。”

      华相士脸色严肃,叹了口气,“姑娘不肯回头,这也是姑娘的命,姑娘看来是逃不出自己的苦命了。我的话已经说完,你自可下船去吧。”

      书童送我下船,我对他的话将信将疑。如若他是骗子,如何就这样放我下船,至少要讨个一钱半两。但是即便他的话是真,我又如何能这样放弃。

      下得船来,画舫就走了,远远地向湖心走去。岸上的人尚自在对我说,“华相士说话可准呢。”

      我看着船远,不再有心思逛湖。

      第二日启程,持续明朗了多日的天却有些阴暗。我打马小跑,天越来越阴,雨却一直没有下下来。我渐渐走上荒郊,青葱的林子里,却有一单间的庙宇,里面没有人,却还供着香火。我下马,雨点已经开始有些下来。我带着马走进这间庙宇,雨便倾盆地下来,打得树叶都弯下来,庙宇的屋顶上更噼叭作响,屋檐边的水一会儿就象瀑布一样倒下来,好大一场雨。天色一时还没有开晴,依然黑的象在没有月亮的夜晚,风却开始大作,吹得树枝弯得仿佛都要断裂。黑沉的天里,闪电却突然从中劈下来,照得屋里一亮,桌上原来慈眉善目的神像,在突忽其来的亮光里,显得有些狰狞。桌上的烛火早已被风吹灭,只有三点清香,依然忽明忽暗,在狂风里挣扎。

      我站在屋子深处,庙宇没有门,这时雨水早就把门前的地都打湿了,风吹进来,撩得我的衣袂狂飞。我的马,不安地低嘶着,不时交替踏着马蹄,将头摇来晃去。我拉着它的缰,怕它要受惊狂奔出去。

      又一个闪电下来,却有人冲进庙里,闪电照在脸上,脸色白的象夜鬼。晓是我胆大,也吃了一惊。那人看到我,更是吃了一惊,大叫了一声,转过身,差点掉头又跑回雨里去。第二个人接着跑进来,挡住她的路,两人撞在一起,各自又大叫一声。

      我早已定下神来,这时只是看得好笑,人吓人,吓死人。

      两人这时已经分开,各自站在庙门两边的墙后面,每个人都隔得远远。

      这时候神像的底座,却发出窸窸索索的声音,黑暗里看不清,仿佛神像要动起来。庙门边的两个人显然紧张起来,急促的呼吸这时变得压抑起来,更显粗重。一忽儿的功夫,声音近了,却看到两只眼睛,在神像底座周围的空中移动。看到这异景,那边两人显然连呼吸都停顿了。

      我只是注意看着这两点眼睛,看它往哪里移动。它游弋了片刻,却低下去,象是要从神坛上走下来。

      天上这时却没有惊雷,照不出这是什么怪物,我的马更是不安,仿佛有些怕这对眼睛。门口一边那个早进来的人,这时已经软倒在地,不是已经吓软了腿,就是已经晕过去了。

      他们虽然看不清,我却早已辨出了这是什么东西。趁它走近一些,我抽出马鞭,飞鞭过去,卷住它,便向门外掷去。

      这时闪电下来,一闪即逝间,只见一条细长的身影,顺着我的鞭势,直直地向门外飞去。落到门外的地上,便急速地游走了。原来只是一条拳头粗的大蛇,盘在神像底座吓人。

      右手边的那个人,被这突然而至的变化吓得心胆俱裂,闷哼一声,跌坐在地。他急急地喘着气,好一会儿才回过劲来。他也没有站起来,就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神像的方向。

      左手边的那个,却一直没有动静,怕是已经晕过去了。

      雨来得快,却去的也快。一会儿的功夫,天就放亮了,大雨亦细,淅淅沥沥,虽然没有完全停止,但是已经不妨碍赶路了。

      左手边那个是一个妇人,倒在地上,长发披散盖着脸面,看不清脸容,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这时紧紧地贴在身上,丰满的胸口起伏着,都能看到明显的胸廓。人一动不动,显然还没有醒来。

      右手那个只是个不起眼的男人,长相憨厚。见我看着那个妇人,他开口说了话,“这个人我认识,是我们一个村上的,姑娘如果要赶路,就不必担心了,等她醒转,我会送她回去。”

      我回头看他一眼,他脸色诚恳,目光却有些闪烁。我不及多想,牵着马出了庙门,自管赶自己的路去了。越走,心里越是不安,仿佛遗忘了什么事情。我勒转马头,飞奔回庙。眼前的场景令我血脉贲张,气血冲顶。

      那个方才还一脸诚恳的畏祟小人,这时如同一条蛆虫,扭曲翻滚在那妇人白皙的身上。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把她的衣服从头到脚都已撕裂,他如此之兴奋,连我回来的马蹄声都没有听到。

      我大喝一声,“你这无耻小儿,你不见你头顶三尺有神灵吗?”那慈眉的神像,只是看着他脚下的一幕,依然微微轻笑,无怪这人如此猖獗。

      那女人这时有些醒转,迷茫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发出低哼之声,仿佛叫春。这更刺激了他,一头回来看我,一手却依然不停。我哪里还看得下眼,人未下马,一脚勾住马镫,一脚松出来,人在马身上侧过来,手里长鞭飞出,卷住他抬起的腰,抽起来,就远远抛出去。他就象那条蛇一样,被我抛落在地上,摔得重了,四肢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儿,才爬起来,提着裤子,飞也似地逃。我还不过瘾,顺手折断一根树枝,朝着他的背就掷过去。他应声向前倒下,又爬起来,跑得一瘸一拐,连头也不敢回,一会儿就跑得无影无踪。

      这样的人,我原该把他的命根子剁下来,但是我怕脏了我的剑,污了我的刀。

      我回转头,那妇人已然清醒,双手徒劳地抓紧撕裂的衣衫,遮了上面,盖不住下面。她将身子蜷成一团,不知所措。我问她,“方才那个人,你认不认识?”

      她点头,眼里隐隐含泪。

      “你回去告官,把他关起来,以后他就不能出来害人了。”我说完,就要打转马头。

      她摇头,急急地叫我,“姑娘不要走,姑娘好心救我,就求姑娘救我到底。我这样子回去,我相公一定会休了我。求姑娘陪我回去。”

      我并不惊讶,世上确有这样的男人,自己面子最要紧,出了事情,总是只会责怪自己的妻子。我却不知我怎么能帮她,“我陪你回去又如何?”

      “姑娘陪我回去,把事情说清楚,我并没有勾引那人,我说的话,我相公不信,姑娘说的话,我相公会信。那个人,对我垂涎已久。我相公对我说过,如若我不出门,便不会出事,如若我要出门,就是有意勾引他。”她哀哀地求我。

      “那你为何要出来?”我问她。今日天气这么差,原该躲在家里。

      “我出来,”她迟疑了一下,才说,“是来求子。听说五月中日,如有大雨将临之日,前来求子,特别灵验。所以我瞒了我相公,一人出来。没想到来得晚了,出庙不久,就赶上大雨,只能回来避雨。这时回去,我相公一定会责怪于我。再见我这个样子,一定会问出缘由,休我出门。求姑娘帮我。”

      我并不想送她回家,我还有我的事情要做。但是既然已经开了头,中途这样丢下,事情都白做,还不如当初不回来,眼不见为净。她的衣服已经碎裂不能遮体,也不能这样陪着她走,她丰腴,我的衣服,对于她来说腰太小。我只能解下披风给她遮身。

      这一路,并不象当初去双子找翡瑶儿那么顺利,总有很多事情要留住我的步子。我送那妇人回家,她相公却并不在家,不知是否是出门去找她。见不必向她相公解释,她这才不再求我留下陪她。看她的样子,这件事就想这样隐瞒下去,既不会告诉她相公,更不会去告官,白白便宜了那个恶人。我救得了她一时,救不了她一世,以后的事情,只能凭她自己的造化。

      这一场雨引出的事,耽搁了我近半日的时间,我又开始快马加鞭。一路行来,我不观景,不旁视,不在荒野逗留,只住客栈。到了客栈,吃完就睡,睡醒就走,务必不让任何人,任何事情打扰了我的行程,妨碍了我的视线。三周之后,我如愿来到海边。

      大海无边,一望无际,在六月的阳光下,粼粼闪亮。这时候,风平浪静,看出去只觉得心旷神怡,长久以来郁积在胸中的闷气也觉减少了许多。

      我要找船出海。

      能出深海的大船,一个月只有一班。我算准了日子来,明日船就要启程。我没有去住客栈,一晚上躺在沙滩上,夜晚的海,深黑一片,遥远的天际,海和天有一条黑色的交界。滚滚的海水,仿佛从那里消失,又仿佛从那里开始。海浪上来,一浪又一浪,冲洗着沙滩,带走所有白天的痕迹。

      我仰面躺在我的马身边,眼眸同天上的星星一起明灭。夜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却什么天机都没有透露,这一次的行程,会不会顺利,是否有何结果?

      风吹过,仿佛有马蹄之声,重重叠叠,仔细听,却又不是,也许只是深处的海浪。风过,声音便消失。风从海的方向来,一阵又一阵,带来这奇怪的声音。

      我欠起身,朝着远处望去,天际那边,有一个地方,仿佛有点点亮光。我记得,那里好像有个岛,白天的时候能看到一些隐隐的岛尖。

      身后有人走过来,黑夜里穿着白色的衣服,精练的身影穿在短袖的上装里,黑夜里看不清的肤色在月华下显得清亮,仿佛抹过一层上好的油。他的眼睛在暗淡的星空下微微闪烁,不明也不暗。他走到我附近,停下来,看着我看的方向,说,“他们又在祭天,每次大船要出海,散海岛上的氏族便要祭天,每月一小祭,每年一大祭。今日是大祭。”

      我问他,“大祭用何祭,小祭用何祭,祭又为什么?”出海的船并不是岛民的船,为什么岸上的人不祭,岛上的人反而要祭?

      他说,“大祭用人祭,小祭用雉雏。祭天求平安,也是为了祭奠曾经和将要在海上遇难的生灵。他们的祭祀,据说相当灵验,十有八九,能让海船避过灾难。如果避不过,遇难的人,灵魂和尸身都会送回来,不会在海上孤单地漂泊。每次大船过,都会给他们带必需的用品,岸上的人,用物品,换取生前的平安,和死后的安宁。”

      雉雏是一种异兽,形状像雉鸡,可养经年,养过二十年的雉雏,可以开口说人话,所以岛上的人用它来代人。我从未见过这种异兽,只是听说。

      他又说,“这样的祭祀,要举行三天,船开前一天开始,船开后一天才结束,被祭的活物,要三天才会死,死时血流干净。用一命来换多人的命,虽然残忍,也算公平。”

      如果没有人要出海,就没有生物要送上祭坛。不过总是有人要出海,即便祭祀也不是每次都救得了出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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