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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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瑄感觉自己在虚空中飘了很久，走马灯似的回放着前世一幕幕，正看到崔家上门提亲，浑身不舒服，尤其不想看这段，干脆闭眼。然后便听见了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然后便是清冷冷的一道女声，“小姐，时候不早了，该起了。”这声音听着熟悉，分明是繁霜这丫头，可是，她怎会在这？“小姐，再不起就真的晚了，奴婢瞧着二小姐已去请安了。”繁霜也不知自家小姐今日怎的赖起了床，只好用裴璋来激她。
“什么？”裴瑄果然中计，火冒三丈，一骨碌坐起，暗骂裴璋有病，连她死了都要与她较量、不放她安生，入目却是她未出阁时的摆设，四个丫头齐齐全全地侍候在侧，俱是年少青涩的模样，裴瑄福至心灵，冲到梳妆台拿起铜镜端详，镜中的少女十四五岁年纪，螓首蛾眉、墨发雪肤、朱唇皓齿，一双眼睛生得极其漂亮，乃是翦水秋瞳，波光盈盈、顾盼生辉，望着人时，总给被望者一种被美人放在心上的错觉，不笑时清贵冷艳如凛冬初雪、深秋弦月，一笑起来却是美好明艳若春日花开、漫山遍野。
这是，未出阁时的她。不知怎么的，她回到了年少时，还未嫁给崔有圭的少年时，这是上天赐予她的机遇，让她拥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
小丫头们知道她极为爱惜看重容貌倒也没有多大惊小怪。
走在去慈安堂的路上，裴瑄已经摸清了当下的处境。现在是乾德二十一年，也就是她十四岁那年，看着柳枝上的新绿，裴瑄心中已有了计较。
“崔家郎君现今如何了？”裴瑄想再确定一下。
“说是正在家中苦读，准备春闱。”繁霜想了下答道。裴瑄点点头，按照前世记忆，崔有圭会以相当不错的成绩考取贡士，在士林中声名鹊起，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崔有圭考中的正是第五名，那年的题目因为有煊郡王萧珙掺和一脚，各省举人抓耳挠腮、叫苦不迭，好像最终只录取了九十六人，乃是开国以来最少的一次，连平时的四分之一都不到。
思及往事，裴瑄忽然开口“你们觉得煊郡王此人如何?”她如今重生，绝无可能再往火坑里跳。她没兴趣掺和崔有圭和韩琦月的虐恋情深，这婚事她定要让它成不了。她如今已有十四岁了，女子十五岁成年即可出嫁，她踢开崔有圭后就要有下一个立即补上，时间紧迫，她决定双管齐下，先从知道的适龄贵公子入手。
“煊郡王？不就是那个纨绔王爷吗？他吧，虽说出生尊贵、是孝贤长公主和萧国公的独子，又文采斐然、写得一手好诗文。但是，他幼时调皮捣蛋、十分顽劣，现如今长大了、行事依旧不着调。不过，还是有许多贵女喜欢他的，毕竟家世、样貌摆在那呢。” 丹枫皱着小脸十分嫌弃地点评道。剩下三个丫鬟也同意了丹枫的观点。
“这位小郡王行事荒唐、挥金如土，有几个人家禁得起他这般挥霍？就算有，对子弟的教育也是紧抓不放的，须知富不过三代。”
“繁霜姐姐说的是呢，他也不过仗着母亲早逝、陛下思念胞妹、太后思念女儿才敢如此行事，还未及冠成家就大兴土木建了郡王府，早早搬了出去，简直荒唐。这样离经叛道早晚会惹陛下厌弃。”
“是吗？我倒觉得是你们人云亦云、先入为主了。”回想起上一世直到死，萧珙依旧深得帝心，及冠时不仅得陛下赐字彦斐，还获得了吴郡钱塘地带一块不小的封地。不过当今陛下唯才用人、有意打击门阀势力、实行中央集权，萧珙虽然行事恣意，但他的妻子也应当是开国元勋公侯之女或是高官宠臣的嫡女亲妹。
裴瑄一路受着下人们的行礼，从容不迫地往慈安堂去。她年纪虽小却未有人小觑、不敬，府中下人眼睛雪亮、知她手段，敬她怕她却也真心服她。
裴瑄今日耽搁了些时辰，来的并不算早，到的时候杨氏、两个姨娘连同一众庶妹都到了，上首处坐着她祖母郑氏，荥阳郑氏宗家的嫡女老了也是一派雍容华贵、气质非凡，身侧站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正在给她捶背，芙蓉面、柳叶眉、齿若编贝、唇若涂朱、珠围翠绕，端的是姝丽娇妍，宛若春日海棠般鲜嫩娇艳，面上一派天真明媚，不是裴家嫡次女裴璋又是谁？
“给祖母、母亲，各位姨娘请安，祖母、母亲万福金安。”裴瑄迅速适应身份，从容不迫地行礼，可谓是行云流水、赏心悦目，姨娘们忙起身还了半礼，裴璋和庶妹们也纷纷向她行礼。郑氏看着裴瑄，流露出赞赏的目光。
“桂嬷嬷，给大小姐沏茶，用那罐碧螺春。怎么还都站着，坐吧。”郑氏一吩咐，桂嬷嬷便去了。满屋子的人原先说说笑笑，倒也和睦温馨，裴瑄一来就分走了祖母的全部注意，气氛瞬间一变。裴璋不甘地攥紧了手心。裴瑄活过一世，哪里不知道这是祖母笼络她的手段，既
裴瑄懒得看裴璋的脸色，当下便坐了，享受着早春新茶，任由裴璋神色晦暗不明。可是偏有人不愿消停。“姐姐往日到的最早，今日怎么晚了？”裴璋悠悠开口，贼心不死。
“底下人做事不仔细、有些事要处理便来迟了。”裴瑄说起瞎话眼睛都不用眨一下。
“什么事还能比给祖母请安更重要？姐姐莫不是糊涂了、还是恃宠而骄忘了根本?”裴璋好不容易揪到了裴瑄的错处，自是不能轻易放过。
郑氏虽不满裴璋借题发挥、假公济私，但最忌讳子孙翅膀硬了、摆脱控制、不把她放在眼里，便默不作声想看裴瑄作何解释、顺带借二丫头之手敲打敲打裴瑄。裴瑄心里好笑，更不想让这二人如意“是这样的，孙女听闻悯慈师太修行结束近日便要归京，想着能不能走走她的门路在大报恩寺为祖父祖母供灯积福。只是师太已是槛外人，不知俗家的情分有无用处。”
“好好好，你有这份孝心就够了，事情处理得如何了？”郑氏一听悯慈师太立即眉开眼笑。
“已经处理妥当了。”裴瑄心知年纪大的人无非求个长寿吉祥，又拣了些好听的说，活泼俏皮又不失分寸，直把郑氏逗得开怀大笑。只剩下裴璋站在那里，脸上青白交错，想着今早小丫鬟的传话再度开口“是吗?可我怎么听说——”
“好了!谣言止于智者，你一个世家贵女成天道听途说乱嚼舌根像什么样子？”郑氏本就看不惯庶女出生的杨氏，裴璋又是个不争气的，道行浅还爱挑事，每每输了又输不起，实在难看。
“二妹妹也说了，我往日是最早来慈安堂的，难道晚到的妹妹们孝心便少于我吗？我不这么觉得，祖母曾被文贤太后赞为闺秀，乃是当世女子楷模，对我们又多有爱护教导，我们姊妹几人对祖母是一样的孺慕。我来得早只是因为我年纪小、对掌家之事多有不懂，母亲又繁忙，只好拿这些事来打搅祖母，心中正歉疚不已。二妹妹点醒我了，确实是姐姐做得不对，我不能为祖母分忧、还净让祖母操心，实在是该打。日后我若有错，二妹妹直接指出便是，我定当改正。”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回敬了裴璋，还顺带教训了杨氏治家无方，终日忙忙碌碌也没做出什么成绩，反倒要让她这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帮忙掌家，还吹捧了郑氏一番又表了忠心。
“无妨，你年纪小，不大懂也是应该的。人老了就想找个人说说话，你来了祖母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嫌你打扰呢？年纪大了，也就希望趁着身子骨还健朗多教教你们，给你们找个好人家。二丫头，你站了这许久也累了，坐下歇歇吧。”郑氏不动声色。
“瞧我这记性，昨儿晚上锦绣坊新进了一批料子，趁着大家都在，快来挑挑，省的丫鬟婆子跑一趟。”杨氏见裴璋发难就心道不好，眼色使了许久，裴璋就是不听，她哪是裴瑄的对手?当机立断、命人把布匹赶紧送来好把这页翻篇，省得裴璋再犯蠢。现在婆子终于赶来了，杨氏松了一口气。
锦绣坊掌柜为了巴结东家，把今年的新布的样本都送来了。林林总总摆了大半个屋子，郑氏眼光毒辣，用手一指“这个、这个”一连挑了二十多匹布给裴瑄，样样都是细锦，杨氏感觉一口气又提了上来，不上不下十分难受。偏裴瑄还不罢休，也来添乱点了好些给两位姨娘和庶女们。
“诶，那匹天青色的绫罗不错，林姨娘肤白，用着正好。”林姨娘惶惶抬头，不敢下手，裴瑄还在挑，“夏姨娘头上这镶红玉花好月圆银蝶簪真是好看，这匹银红色的绸缎与这簪子正相称。母亲待人宽厚，两位姨娘都高兴坏了，挑花了眼竟不知该选什么了。女儿帮姨娘们挑选，母亲不会怪女儿自作主张吧？”杨氏既然说了客气话，裴瑄自然不会和她客气。
“说的不错，大小姐都发话了，还愣着干什么，快替你们主子包了带走。”杨氏口是心非。
只觉得心如刀绞，这些料子虽是自家铺子进的，但原料、人工的费用还得从中馈出，这一批若是拿去卖不知能赚多少呢。只好把账记在裴璋头上，打算回去狠狠教训一下不成器的女儿。
就这样裴瑄重生后的第一次请安结束了，众人各怀心思地回去。
出了慈安堂，裴瑄松了一口气，这才是她熟悉的生活。此刻勾心斗角完了方才有一种落回实处的感觉、觉得重生是真真切切的。
另一边，裴璋却不轻松。
“你何苦招惹她？你哪里是她的对手，好处没捞着，平白惹了一身骚！你祖母厌弃不说，还白白送出去三十几匹好料子。钱倒是小事，但那绫罗绸缎裹在那两个小妖精身上用以勾引你父亲，我想想就来气！原先想着咱们母女俩先挑，再给裴瑄挑个□□件好的，余下的应付应付就成了，谁能想到你又犯蠢！”杨氏到底多活了些年，看得更为透彻，“你今日攻击她来得迟，恃宠而骄，你可曾想过你自己？几个庶女恭恭敬敬、谨小慎微，往日里来得最迟的就是你！她裴瑄是恃宠而骄，那你就是从未把你祖母放在眼里!等你祖母回过味、听懂裴瑄的弦外之音，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你！”
“阿娘，我就是恨那老妖婆偏心！她总是看不起我们。还有，还有裴瑄！同是裴家嫡女，我也不比她差许多啊，舅舅和表哥们还都争气。可是圈子里的太太只对她赞不绝口！我不服气！祖父也偏爱她。”裴璋哭得梨花带雨。
“哭什么？你还有母亲！母亲自会为你筹谋。这世道夫荣妻贵，你斗不过她，就找个强于崔有圭的夫婿，将来搏个诰命，她还得向你行礼。你祖母地位尊崇，不就因为你祖父是文渊阁大学士得了二品诰命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裴璋停止了哭泣、怔怔看着杨氏“阿娘——”。她又燃起了斗志和希望。裴瑄狂什么?不就是有个未婚夫崔有圭吗？她嫁个更好的，何愁众人不巴结她？
“只是可惜了我好不容易送进陶然居的眼线。你以后少去惹她，多放些心神在宴会上，入了哪位太太的眼，婚事不就成了吗？母亲为你谋划，你自己也要表现争气。”杨氏幽幽叹息。
“女儿省得了。是女儿不好，女儿之前背着母亲找过她，要她报备裴瑄的错处。”裴璋亲昵地挽过杨氏的胳膊撒起了娇，一五一十地说了。
“罢了，裴瑄做事滴水不漏，这人原也没什么用。”杨氏宠爱女儿，怎会与她计较。
陶然居内，下人们各司其职。
“今晨我睡过往日起身的点后，都有谁出去了?”裴瑄沉声问道，今日裴璋明显有备而来，这眼线级别还不低，起码在内院做事知道她的动静。她今时不同往日，有许多小动作要做，这院子该清一清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