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狛枝

25、第 25 章

　　嗡——嗡——
　　您有五条未读消息。

　　点开来看，是某个上班摸鱼的公务员发来的一份在线文件。顾瑱用手机连了咖啡厅的无线wifi，点开来看，是一份福利院的儿童收容名单。

　　名单里出现的部分人物：
　　03年 曹雨晨，陈浩彬，朱雅冰，黎烨
　　04年 ……
　　05年 江一卓，陈良文，杜燕
　　06年 江祺，白文文
　　……

　　唐决明：福利院的纸质文件都在先前的大火里被烧毁，电子档案最早可以追踪到02年，有没有在这上面发现一些眼熟的名字
　　唐决明：其中一部分人都参加过一个选秀综艺。在节目录制途中暴毙的那个选手，叫林祺的那个，江祺是林祺被一对夫妇收养前的旧名，她是被收养后才改了养父母的姓氏。
　　唐决明：然后你说的想要杀你的朱雅冰也在这个节目上，岛上失火那天她也在场。
　　唐决明：感觉最近发生的这些事隐隐约约都能跟你扯上关系，你可要小心了。

　　顾瑱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视线，抬起头，被烧毁的向日葵福利院相关者之一就坐在他的对面。店里循环播放着近两年某个知名电影里的插曲，歌手的声音像从远方飘来的云雾，极悠长的拉成飘渺的丝絮，江一卓对冒着热气的茶水轻轻吹气，漂浮在上面的花瓣被他吹的飘向一侧。

　　绿萝后的隐蔽座位好像被歌声作为结界，封入了另一个空间里。顾瑱喝了一口杯里的饮料，他忘了加糖，黑咖啡带着酸味的苦味让舌尖忍不住颤抖。

　　顾瑱放下咖啡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静，仿佛只是闲聊般的提起，“我平时不常看电视，但你长的有点像某个明星。”

　　“是吗，很多人都这么说过，可能我是明星大众脸吧。”江一卓话茬接的很快，比看起来是个更健谈的人。

　　他没承认。手机一搜就能搜到成百‘街拍’图，顾瑱看一眼浏览器里的照片，又看看对面，哑口无言了，他经常处于一个监视者的视角，无需跟人太多沟通，只要收集到照片证据就能完成工作。但从没有任何一个照片里的主人公会用坚定的口吻回答他，“是你搞错人了，我们只是长得相像而已。”

　　怎么办，要继续逼问吗，但就算他承认了，跟那件事也不一定有关系，没准人家就是想退休后过风平浪静的普通人生活，才这么回答的。又不是在调查出轨的客户，顾瑱不想把气氛闹僵，更别提前不久还是江一卓路过，他才幸免于难捡了条命回来。

　　“我，其实是想说，”顾瑱越过桌面，握住了江一卓的手，“那天晚上多谢你带我去医院了，不然我说不定会在那里一直躺下去。”

　　顾瑱的动作多少有点唐突，江一卓目露愕然，显然没想到有这么一出，但他没透露出不快的情绪，脑筋的转的很快，“那作为回报，你就请我喝茶吧，等会付钱时可别借口说自己忘带钱包偷偷溜走。”他眉头一挑，哄小朋友式的用跟顾瑱交握的手在空中摇了摇，顾瑱的突兀被一笔带过，之后顺势撒开他握过来的手。

　　“这样就扯平了。”江一卓脸上含着笑容说道。

　　松手到完全放开的时间是0.73秒，顾瑱说，“我会死在那里也说不定。”交握的手掌分开时，指尖擦过另一只手的掌心和指腹，顾瑱由此看到了一瞬间的画面，如果非要用时间单位来定量，那是0.2秒。

　　0.2秒足够显示出一个人的罪证了，如果他并非清白无垢之人。

　　“如果你没有经过那里捡到我的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顾瑱为这场谈话的结束作了补充。

　　“那晚我只是恰巧路过，除了送你去医院之外，也没做什么值得被你一而再再而三感谢的事情，再说了，助人为乐乃快乐之本，顾先生要还是过意不去，就替我把那晚的车费结了吧。”

　　“汽油费我算算…大概是这个数，哎呀，比这壶茶便宜，看来我还得倒找给你钱。”

　　顾瑱忍俊不禁，笑了。“江先生真是幽默。”

　　“你还是叫我一卓吧，先生来先生去的太客气了，我一人家喊我先生就心里发毛，我也不是特别了不起的人呐，哈哈。”

　　江一卓十分健谈，顾瑱跟他聊什么话题，都能毫不费力的接上，在他的感染下，顾瑱不知不觉话也变多了，两人毫无所觉时间的流逝，直到街道上路灯亮起，灯光透过咖啡厅的玻璃又经杯里凉掉的茶水折射，在桌面上投下一圈光晕，江一卓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店里的挂钟，下一秒小小的惊叫一声。

　　“糟了，葬礼时间早过了。”

　　本来只是为了打发葬礼开始前的等待时间，两人才到咖啡厅里待机，可他们之前相谈甚欢，竟完全错过了整场葬礼，这下是本末倒置了。

　　就连顾瑱一时也说不出话来，他愣愣的盯着墙上的挂钟，想用意念让时针倒转，接着在他的视野里，表面中央的指针真的倒转了。顾瑱吓了一跳，才注意到钟表底下还站着这里的店主。

　　注意到客人的视线，店主往这边露出了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店里的表之前一直走快了十分钟。”她以为顾瑱两人是注意到这件事，才齐齐盯着表一动不动的。

　　顾瑱：……

　　回过神来，顾瑱听到一声‘噗’的笑声从对面传过来，寻音过去，江一卓拿手遮掩嘴边的笑意，但眼神却出卖了他的情绪。

　　“别在意，是个不常见的远房亲戚，礼节性的道场，错过了就错过了吧。”江一卓越是这么说，顾瑱越是产生愧疚感，怪只怪他聊的兴起，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顾瑱还没张嘴，江一卓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行了，”江一卓用一根手指封住顾瑱即将脱口而出的道歉声。

　　“道歉就免了，反正也不是特别熟的人，我只是下午有空就顺路过来而已。不过，现在时间的确有些晚了，我也该回去了。”江一卓推开椅子站起来。

　　“我帮你叫车。”顾瑱跟着起身。

　　“不用了，我的车就停在附近，对了，你要是没开车来的话，我顺路送你一程？”

　　顾瑱连忙制止，不光耽误了人家的事，还要对方送自己回家，这么厚脸皮的做法他可做不来。顾瑱连忙说，“那我去结账了。”

　　这家咖啡厅的老板估计很喜欢标本，从卡座一路走来，墙上挂了不少被封装在玻璃盒子里的蝴蝶，收银台后的打工小妹注意到顾瑱看向自己身后的视线，顾客脸上那种惊艳神色她很熟悉，早就多见不怪了。

　　“后面这些标本是我老板做出来卖着玩的，50块一个要么？”

　　顾瑱摇摇头，接过小票。“我不喜欢蝴蝶。”

　　显然这些蝴蝶就算卖出去，打工小妹也得不到提成，所以没怎么纠缠就轻易的放过了顾瑱。“行吧，如果你改变了主意，想来买的话，算你40块一个，可以随便选。”

　　顾瑱谢绝了打工小妹的好意。

　　离开咖啡馆，在路上顾瑱播通了唐决明的电话。

　　“你是专门卡着我下班点打来的吗，”电话一接通，顾瑱还没说话，唐决明的声音就滔滔不绝的传过来，“我告诉你，不管有什么事都推后，今天我老婆提早下班，在家做了饭等着我，我是要一定回去吃的。”

　　“你记得之前从警局带来给我看的骨头吗？”顾瑱没搭理唐决明的话茬，自顾自的说下去，“他们死前都看到了蝴蝶。”

　　“你小点声，我还在警局呢，你干脆拿个喇叭向全世界广播我擅自把证物带出证物室去算了，”唐决明把声音压低的近乎耳语，“有这么一回事，你不说不让我管了吗，跟超能力者对决是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该做的事吗，全世界不都统一意见交给岛国的高中生来解决吗。”

　　“我今天又看到蝴蝶了。”

　　“……你是说，有人死你面前了？”唐决明嘴里发苦，他明明再过十几秒就走出警局了。但顾瑱接下来的话，又给了他希望。

　　“我想——他不是被害方，而且上次我差点遇害那晚他也在现场。”

　　电话那头唐决明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今天这班看来不加不成了，甚至他还拿不到绩效。“你来我家吃晚饭吧。”

　　四十分钟后，顾瑱一下出租车，就瞧见换了便服的唐警官揣着手在小区门口道闸杆边上站着。看见顾瑱，唐警官无精打采的冲他挥了挥手，下一秒顾瑱就得知了他神情萎靡的缘由。

　　“我老婆公司临时决定加班，又把她叫回去了，还没有加班费，简直太没人性了，把人恣意指使。”唐警官颇为忿忿不平的道完，没期待单身狗能明白他的心思，接着转身走在前面给他引路。

　　顾瑱不是很在意，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这还是自打高中毕业以来他头一次来唐决明家里做客。

　　“拖鞋给你拿了双新的，鞋放门口就行，对了，我想抽根烟，你不介意吧。”

　　顾瑱示意他随意，反正是在他家里，唐决明担心室内的家具染上烟味，就让顾瑱跟他去阳台。噗呲，火苗从打火机的出火孔弹出来，唐决明把烟卷的一头靠近，白色的烟雾飘绕升起后，他咬住烟嘴，把打火机搁置在手边的台子上，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烟草的气息穿过肺，在五脏六腑里打了个转儿，最后又从他嘴边四散逃逸，消逝在夜风里。

　　“以前也没多喜欢这玩意，因为周围人都在抽烟，我也拿着装装相，结果后来人家都戒烟成功，我却不知不觉有烟草依赖了。”唐决明手指间夹着烟，懒懒的看着楼下的草丛渐渐被夜色吞噬，周围并没有真正的陷入黑暗，街道上的光敏电灯一一亮起，周围又是白亮如昼了。

　　尼古丁的气味比预计要小，顾瑱往他手上瞅了一眼，“这不是女士烟吗？”

　　“对呀，味小，我老婆不喜欢尼古丁的味道，觉得呛，这种的我在外头抽完等一会就闻着不太明显了。”唐决明亮出手里纤细修长的烟身，烟灰随着他动作落了一点在上衣上，他没注意到。

　　“你今天看到什么了？”

　　唐决明知道顾瑱的小秘密，他清楚，顾瑱必定是用了那种违背别人隐私权的方法看到了什么决定性的场景，才会肯定下午见到的那人就是几桩凶杀案的嫌犯。

　　“是蝴蝶。”

　　“蝴蝶怎么了？”

　　“不是普通的蝴蝶，是上千上万铺天盖地飞来的金色蝴蝶，能在几分钟之内就把一个人啃噬的只剩一副骨头。”

　　“蝴蝶不是靠吸食花蜜为生的生物吗？”唐警官表示我生物学的不好，你不要随口蒙骗我。

　　但顾瑱给出了否定的回答，“有部分会吸取动物尸液，但这样解释不了尸体为什么会变成白骨。”

　　“埋在土里经过了白骨化，或者用溶剂脱骨之类的？”唐决明提出自己的意见。

　　“要是一般的方法，你们的法医不就查出来了。”

　　顾瑱说的也对，唐决明叼着烟，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还是跟你那异常的能力有关系？”

　　“至少不是普通的蝴蝶。”

　　“那是当然了，一般的蝴蝶要是会咬死人的话，早就被杀虫剂集中起来杀死焚烧了，不过蝴蝶饲养这方面我会去留意下的。”

　　“不是这种不一样，”顾瑱有些迟疑，看到的画面只有一瞬间，他无法确定那是不是先入为主的意识擅自补足了臆想的生物。

　　“我觉得我看到的是一种全新的生物，至少百科全书上没提到过，”顾瑱说，“它们长着蝴蝶的外表，却拥有着不同的口器。”

　　“你是说长了牙的蝴蝶？”

　　“蝴蝶没有牙齿，嘴应该是像吸管一样弯弯的。”顾瑱纠正唐决明的说法，但并没起到什么作用。

　　“食人蝴蝶…倒也不是没可能，猴子都能变成人了，蝴蝶为什么不能长出牙来？”

　　“就跟你说只是外表像蝴蝶，说不定是新的生物品种。”

　　“决定品种属类的工作还是留给科学研究人员吧，”唐决明关心的是另一方面，“为什么这种东西会出现在你附近。”

　　“是出现在一个男人的记忆里，”顾瑱再次纠正他，“而且跟记忆里其他出现过蝴蝶的人不同，他是活着的。”

　　“那他接近你的意图是什么，要杀你的话就不会救你，难不成他暗恋你？”

　　“……”顾瑱沉默了。

　　然后唐警官不可置信的‘哈？’了一声。

　　顾瑱难以启齿的说出他的观察，“我握住他的手的时候，他脉搏变快了，而且…”他斟酌着词句，“他看我的眼神，有种没法形容的感觉，就我是特别的，他的目光一直在传达这个消息给我。”

　　唐决明把手放到顾瑱额头试了试温度，“你没发烧吧？”

　　顾瑱体温无异常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