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狛枝

15、第 15 章

　　唐决明于睡梦中挠了挠肚皮，不经意地翻了个身，咚！连人带被子一起都摔到了床底下。

　　唐决明从睡梦中醒来，迎接他的是剧痛的尾椎骨，以及老婆临走时做好的早饭。

　　桌子上有张便条：

　　‘粥在锅里，包子在微波炉里，同事给了我一些她自己腌的辣椒，你尝尝’

　　唐决明拿起水壶，倒了杯温水给自己，妻子所说的腌辣椒盛在一个小玻璃罐里，外观看着金绿金绿的。

　　包子在定好时的微波炉里旋转着，等待的短短一两分钟内不知道干什么好，他今天休班，不过还是随时可能会被突发的案件紧急召唤归队，真希望不法分子也规定几个统一休假日，这样休假日就不用提心吊胆会接到警队电话了。

　　唐决明打算趁加热包子的这段时间刷一下微博，这时候才发现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

　　关机的这段时间，千万可别有事发生啊。唐决明给手机插上充电线的这段时间里，心一直提着。

　　手机开机了，还好还好，未接电话只有一个，不是警队打来的。

　　叮，微波炉响起加热完毕的提示音。

　　厨房用隔热手套离得太远，唐决明随手从最近的抽纸盒里抽出几张纸，叠着捏住盛包子的碟子边缘。

　　就算如此也很烫，唐决明嘶了一下，迅速把烫人的盘子转移到桌上。锅里的粥没完全凉掉，还温乎着。

　　唐决明给自己舀了一碗白粥，一并端到桌上。

　　电话回拨中——接通了。

　　“喂，顾瑱吗，你之前打电话有什么事…吸溜吸溜，我没事啊，就是睡地太死，手机没电了…嘎吱嘎吱，没有没有，我在咬辣椒……”

　　顾瑱的心情听起来不太好，“一点开始吃早饭？”

　　唐决明咬了一大口包子，“没办法，加班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把东西咽下去再说话，咀嚼的声音全传过来了，恶心死了。”

　　“你之前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

　　“你不是要我看一下那个死去的女艺人的死前记忆吗，不好意思，那个失败了。死人的记忆我只能看得到她临死前想的事情，结果她死前根本没在想自己被杀的事情，只是一个劲的做梦。”

　　“做梦？”唐决明口里塞着包子，说话声闷闷的。

　　“白日梦，她死前是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类似睁着眼睛睡着了的状态，我没能看到杀她的凶手是谁。”

　　唐决明把口中的包子咽了下去，声音清楚起来，“那个啊，不要紧，死者被我们的法医证明是自然死亡了，死因是心脏麻痹。”

　　“哈？！有这种事情你早说啊，既然没有杀人犯，我就没必要特地去握尸体的手了，尸油的滋味你知道有多恶心吗，就算洗了无数遍手，那个触感现在还残留在我手上。”

　　“但是顾瑱你啊，不是隔着手套也能读取对方的记忆吗，为什么不戴着手套去摸，”唐决明只是单纯的指出这一点来，“这样手不就不会碰到了，之后也只要把手套丢掉就好。”

　　“……”

　　“你现在难不成很吃惊吗？难道你过去从没想过可以这么做？”

　　顾瑱的缄默让唐决明兴起了捉弄他的趣味，这两人一碰上，就算是在正经场合，也立即会变得像小学生批斗大会现场那样。说不上是谁拉低了谁的水准，或者是某种相遇即降智的化学反应也说不定。

　　“心脏麻痹吗，那个女艺人的确心脏不好，以前还做过心脏移植的手术，这样就对上了，就算手术成功，但心脏还是比一般人弱，又从事的是那种作息没规律的职业。”

　　“所以我这边已经结案了，辛苦你白跑一趟…啊，稍等，有电话打进来。”

　　唐决明切了电话，这次是警队的传召了。他听着话筒里的指示，残存的瞌睡一下子被驱赶的无影无踪。

　　“我知道了，马上过去，”挂掉警队那边的传召电话，唐决明冲话筒嚷道，光听声音都能听出来他的兴奋劲，“喂喂，你还在吗，我立功的机会又来了。”

　　“什么案子？”

　　“大案子！连环杀人犯，是不是很厉害，我头一次碰到这种的。”

　　“作为警察，你的反应是不是应该更有同理心一些会更好？”

　　“就是啊，这种人真可恶，他这样做破坏了多少家庭，难道一点同理心都没有吗？”

　　哎呀，训练有素的警察一般可是不会这么说的。唐决明拿起文件夹，借着翻页的动作遮住嘴部，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他的休假被打断，召唤到队里后，就被抓去了会议室，室内坐在桌边的人有一半他没在本地见过，召属同一个警队，被一同拉了来的人除了自己，就只有郭平了。

　　两个月前，郭平还是驻在派出所里的民警，每日的份内工作主要是调解社区矛盾、夫妻劝架当和事佬、给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吵起来的邻居评理、给迷路的人指路……

　　虽然跟唐决明是同一所警校的校友，跟一毕业就直接调去刑警支队的唐决明不同，郭平跟大多数警校生一样，毕业后被调去地方派出所，从基层做起。

　　也不是说非得走精英路线才是好的，郭平是无数心怀梦想热血未熄的普通警察的缩影。

　　郭平总觉得自己要对的起身上这套制服，以及不能辜负无数先辈积累下来的只属于这份职业的威名和给居民带来的安心感。

　　“但是当刑警需要客观，跟被害人共情太过只会害了你自己。”会议结束后，唐决明这么说道。

　　会议上除了刑警二队的人之外，那些唐决明也是头一次见的警察都是辖区里出现过同一个人犯下刑事案件的，因为这一连串凶杀案在社会上声势浩大的造成了负面影响，上头特意成立了专案组，一定要把这个嚣张肆意的杀人犯抓捕归案，接受法律裁决。

　　二队的人手头上都有正在跟的案子，队长年纪大了，闪着腰去住院还没回来，唯二闲着的人就是唐决明跟郭平。

　　郭平现在回想起在会上看到的内容，胸口还像是被人用手攥紧了一样的难受，怒火从肚子里往上升。“人到底为什么要屠杀自己的同类？”

　　“有各种各样的目的啦，一般是为了金钱啊权利之类的，也有的是不容于世的欲望之类的。我劝你别把人想的太善良，以前不还有人易子而食的记录吗。”

　　“学长，”郭平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那是由于饥荒，大家都处于生存危机中，没有食物吃就会饿死，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居然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种话，唐决明观察了一下郭平的神色，发现他神情坦然，眼神清澈，竟然是发自内心这么想的。

　　“看着面相挺纯良的好青年，发言却让人毛骨悚然呢。”唐决明小声嘀咕了一句，郭平没听清他说的内容，眨巴眨巴眼，不解其意，“学长？”

　　“行了，原地解散，回去看资料。”

　　说是原地解散，但两人又在同一个办公室里，位置还挨在一起。唐决明从家里带来的保温杯倒出来一杯枸杞茶，然后对着茶水面上飘着的两三粒枸杞陷入了沉思。

　　原来我也到这种年龄了啊，会拿着保温杯带着泡好的养生茶来上班，杯子是超市买一送一的粉色活动款，另一个同款的杯子被老婆嫌丑，拿去种多肉了。

　　唐决明有那么几秒感觉到了奔三男子的蛋蛋忧伤，然而去年他还跟顾瑱玩比谁尿的更远游戏。怀抱着无聊的想法，唐决明点开了桌面上发来的邮件，进入视野的第一张图片带来的的冲击性就过于超纲，还没咽下去的茶水趁着嘴巴大张，迅速的逃离了口腔。

　　郭平无意中瞟到这边的情景，表情充满嫌弃：‘噫，学长好脏。’

　　显示屏上加载出来的现场照片像是谁开的恶劣玩笑，被发现的死者白骨端坐在树桩上，冲镜头比了一个胜利手势。

　　【简直不是人】

　　“对吧，对吧，就算作为旁观者来看，也会这么认为的，”朱雅冰用被子蒙着头，在被窝里对着偷偷带来的手机噼里啪啦一顿输出。她虽然数学很烂，却善于使用各种颜文字和表情包，【等号】【3】【等号】，这样发出去之后就是一个撒娇的颜文字。

　　【节目组对我们这些选手真的太苛刻了啦！】

　　对面回复信息的速度很快：

　　【原来内部是这种情况…你跟我说之前，我从来不知道。】

　　朱雅冰：【你都来过一次现场了，怎么还说这种话。】

　　卫野捧着手机干笑了一下，然后他意识到朱雅冰并不能看到他的表情，便又收敛了舒展的嘴角。最近调查公司没什么生意上门，顾瑱也就偶尔去还在装修的公司露个脸，卫野没什么事做，往往就是捧着脸坐在附近监工，一坐就是一下午。

　　按理说这事不归他管，就算他出去玩玩，在附近的球场打一天球，或是在家打游戏，顾瑱貌似都不怎么在意。

　　但卫野感觉自己整个人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现在出门，看着身边经过来往的人，心里会不受控制的升起一种悲怜的情绪。

　　真可怜啊。他不受控制的这么想着，大家现在是这种样子，但早晚会变成那种样子，艾莲躺在担架上被抬出火场的身体反复出现在他的脑中，忘不了，也不想忘。

　　因为艾莲的死，卫野开始思考起以前从未想过的话题。

　　在他意识到自己内心的想法之前，手指已经飞快的把那句话打完并发送了出去。

　　【哎，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显示发送中的转圈符号变成了一个绿色的对号，卫野知道对方一定马上就看到了这句话，他略有些后悔把这句话发出去了。

　　慌乱、无措，卫野控制不住自己想撤回的想法，连若无其事的讲个笑话把这句话一笔带过都显的有些慌张，总感觉随着这句话发出去，自己内心的一部分不愿被人看到的心思也暴露出来了。

　　【唉，全球回暖搞的今年气温好奇怪，忽冷忽热的，雨水也变多了。】刚发出这句话，朱雅冰的回复来了，是针对他上一句话的回复。

　　【讨厌！当然不喜欢，强烈反对超过8小时的工作时间，我的身高就是这么被压榨没的！老师说我考不上大学，我家也没钱，黎烨说，我唯一比别人突出的地方就是脸长的好看，我以后要住进带地暖的高档房子。】

　　这女孩说话虽然颠三倒四的，但听的人大概不会在意，因为她长的很漂亮，光是面对面坐在一起心情都会变好。

　　【全球变暖不是说多种树就可以解决了吗，我每年都在路边埋好多果核，现在应该长了不少吧。】这是针对第二句话的回复。

　　卫野没注意到自己笑了，他回复道：【看来要是全球变暖趋势减缓的背后也有你一份功劳。】

　　朱雅冰听不出戏谑的话，只以为是在称赞她，高兴的两只脚在床上晃来晃去。然后她扑腾到隔壁黎烨的床位上，把刚躺下去周公家里做客的黎烨摇醒，兴冲冲的道：“黎烨，说出来你肯定不信，但我刚刚拯救了全地球的人。”

　　“啊？”黎烨睡的迷迷糊糊的，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不过就算她醒着，也理解不了笨蛋的想法。

　　朱雅冰的脑回路是这样的：全球变暖——冰川融化——海平面升高——陆地淹没——人类灭绝——但是她随手种的树长出来——全球变暖被阻止——冰川就不会融化——海平面没有升高——陆地不会被淹没——人类危机解除！

　　“拜托你再重新去读一次小学吧，”白天舞蹈课上体力消耗很大，黎烨现在困的不行，只想睡觉，她从朱雅冰手里抢回自己的被子盖好，头转向另一侧。“再吵醒我，就把你从床上踹下去，快睡，明天还要早起。”

　　《追梦人》节目在地上波播出第四期时，收视率再攀高峰，原因只有一个，江一卓作为惊喜嘉宾在节目录制到三分之一时出场。当然，他会出场的消息在第二期节目录制时就被大家知道了，但那期节目由于种种原因被喊了停，江一卓也没能参与录制。

　　但通告费是实打实的收下了，江一卓身价不低，那是一大笔钱，节目组不会轻易让这笔钱打了水漂，公司也不会同意把吃下去的肥肉再吐出来，所以江一卓的经纪人只能在近期缝里插针似的安排工作，在江一卓本就满当的日程里插入这期节目的录制。

　　江一卓很有职业操守，对此什么都没说，但姜戈觉得公司挺不是玩意儿，而自己为了生计却也不得不听命于公司压榨自己手下的艺人。

　　“一卓啊，等你的合约到期之后，咱两一起组队开个工作室闯天下吧。”这是姜戈总爱挂在嘴边上的话。

　　“姜哥，到我上场了，我手机帮我拿一会儿。”

　　“哎，好。”

　　场上主持人引导着气氛，适时的插入一句：“现在让我们欢迎神秘嘉宾登场！”

　　选手席惊叫连连，每一个人都表现的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卫野津津有味的看着电视，时不时瞄一眼手机，但来自顾瑱的联系一次都没有，朱雅冰的消息倒是收到了好几次。

　　【给我投票！】

　　【给我投票！】

　　【知道了，票全给你了，你还是先把手机藏起来吧，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万一被没收了怎么办。】

　　【不要紧，老师发现不了我，这里人很多。】

　　【我jibuhbhj】

　　最后一条消息是一传乱码，后面就没再发过来了，卫野可以想象得到发生了什么，嘴边露出不受控制的笑意来。他妈端着菜路过沙发边缘，瞧见他一脸傻笑，吐槽儿子，“笑那么荡漾，你思春期到了？”

　　这周四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