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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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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鸢是被“吵”醒的。
当外界死灰一般的寂静达到某种程度时,换个角度来讲,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震耳欲聋。
第一缕呼吸还未滑进鼻腔,林鸢的剑已经握在了手上。
原因很简单,直觉告诉她,她现在处在一个极度危险的地方。
附近没有其他人的气息,甚至连活物的气息……都没有。
她坐起身,身下是湿润的泥土,半人高的植株静止不动,仿佛一座座沉默的墓碑俯视着她。
“诛天。”林鸢心里默唤。
无人应答。
手臂上的伤凭空消失,左肩也完好无损,林鸢握紧手中的剑站了起来,转身——
沼泽不见了。
原本应该离她不远的沼泽,变成了荒芜的平原。
不仅如此,除了她周围这一小撮,放眼望去,空旷枯燥的土地延伸至视野的极限。
无边无际。
幻术?
林鸢单手掐了一个眼花缭乱的法印,静静等了一会儿,四周没有任何反应。
她果断手腕一翻,剑刃缓缓划过掌心,皮肉也顺着翻卷。
有痛感,也不是梦境。
盯着往外汩汩冒血的手心,林鸢想了下,决定放个大招。
她摆开架势,放慢吐息,双瞳边缘渐渐亮起两轮光晕,澎湃的灵力萦绕全身,就在她准备全力一击时,视线突然不受控制地调转——
林鸢瞳孔一缩。
她知道消失的沼泽去哪了。
刚才还惨白得有些无聊的天空,悬浮着一个湖泊大小的泥潭。
潭底污泥缓缓蠕动,若隐若现浮着几具尸体。
虽然看不清脸,林鸢握剑的手却一紧,从眼熟的衣服上她已经认出其中两个人,是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的同学。
有一具残破尸体缓缓飘了过来,脸和身体被某种野兽撕咬得面目全非,突然一点晶亮划过林鸢的眼,光秃秃的躯干仅剩的一只手上,华丽的美甲泛起冰冷的光。
四周气压猛地降到零点。
这一次,才是真真正正死一般的沉寂。
林鸢忍着即将要爆发的情绪飞向尸体,她现在只想确认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她伸出手,指尖融进污泥的那一刻,忍不住狠狠松了口气。
没有任何触感。
她碰到的,只是幻影。
不过马上林鸢又重新燃起怒火。
他大爷的,到底是谁搞的鬼,最好祈祷别让她逮到,不然她会让他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脑海里闪过一张张面孔,又被逐一排除,林鸢大脑飞速运转起来,思路逐渐明朗,有这个实力制造出有实感的空间,又熟悉她的,只有——
“无垢镜。”
话音刚落,脚下的泥土,荒芜的平原,天空中悬挂的沼泽,纷纷化作泡沫般逐渐消融,离开前的最后一刻,几滴鲜红的血珠从无数的泡沫中朝她飘了过来,仿佛不甘心就这样消散……
“你终于醒了,知不知道刚才你多厉害,那凌厉的招式,那强大的实力,还有挡在反派身后时决绝的身姿,哇,是想要迷死谁啊你!”
林鸢一睁眼,就听见诛天聒噪且带着心虚的声音。
入目是银绿色的帐篷顶,温暖的火光透过帐篷照在她脸上,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和食物的香气时不时地从外面飘进来。
林鸢享受了几秒钟的宁静时光,才开口道:“看来你也有份。”
“是无垢镜,仗着自己是神器,逼我干的!”诛天慌着出卖队友,完全忘记自己也是神器的事实。
听到诛天这话,原本一直安静待在林鸢识海的无垢镜,下一秒出现在了帐篷里。
巴掌大小的圆形小镜,水晶的镜面散发着淡淡的银辉,就像一轮小小的月亮。
镜面很矜持地亮了亮,算是打招呼。
林鸢眯着眼看了它一会儿,似笑非笑道:“一直以来是我忽略你了……”
诛天嗖地一下躲进了识海,打定主意这段时间都不出来晃悠了。
无垢镜似乎很不屑诛天的耸样,镜身一抖,像是抬起了下巴。
浑身都散发着‘你能拿我怎么办’的高傲气息。
一只手冷不丁地抓住它,林鸢捏住镜身翻转了一圈,“不是说神器都有器灵吗,怎么是个哑巴?”
无垢镜显然没遭受过这种无礼待遇,先是呆了呆,然后镜身狂抖,随即亮起了一个发怒的简笔小圆脸。
林鸢手拖着腮:“看来不仅是个小哑巴,还不识字。”
镜面一闪,图像变成了一个锤子不停敲打小圆脸。
还有点傻。
“为什么把我拉进幻阵,是不是里面的一切都真实发生过?”林鸢戳戳镜面。
镜面又一闪,小圆脸竖起了大拇指。
林鸢摩挲着镜子的边缘,“也就是说,我的出现改变了原来的结局?”
大拇指弯了弯,表示肯定。
“那就怪了,”林鸢一边思索一边道,“如果没有我,帝姬就不会气到失去理智,杀了小的招来老的报复,可幻阵里的尸体都被锯齿撕咬过,也就是说……”
“那魔物两次路过只是巧合,抑或者……”她将镜面对准自己,“引来变异灵株的另有他人?”
不管有没有她的出现,这都将是一场躲不开的劫难。
“嗯?”
这一次无垢镜迟迟不回应,林鸢将它拿近一瞧,好家伙,直接“死机”。
水晶的镜面黑漆漆一片,连光都不反了。
“诛天。”林鸢笑容不禁又扩大了一些,“看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两关系突飞猛进啊,”她伸出两根手指,慢悠悠地掐法诀,“都跟你学会‘装死’这一招了。”
“好汉饶命!”诛天大叫一声,连滚带爬从识海里蹿出来,“人家好歹是大神官的法器,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我作为老人,有义务和责任传授一点点生存经验嘛。”
林鸢语调上扬地“哦”了声,停下动作,“那你的新朋友有没有告诉你,为什么不用法咒它也能启动呢?”
无垢镜:“……”
诛天:“……”
“林鸢,你醒啦!”一颗脑袋从帐篷外钻进来,“我就说有声音,不是,你怎么坐起来了?!”
还没等林鸢反应,又一个脑袋也伸了进来,“醒了吗?”
“让开一点,我也要看!”
“别挤啊你们,一会帐篷塌了!”“谁踩我脚了!”
看来外面还有几个脑袋争先恐后地往里挤。
帐篷里的三人大小瞪小眼,林鸢把无垢镜塞到屁股底下,道:“什么情况?”
“你睡得跟死猪一样,这都后半夜了,玲助教让我们就地扎营等她回来,明天一大早出发。”马莲的眼睛像探照灯似的一通扫,见林鸢睡得满面红光,放了心,“肩上的伤还没好,快躺下。”
林鸢依言乖乖躺回去,侧过身对上另一张脸:“你有事?”
陆玄一懵,满肚子关心的话卡在嘴里,“没,没什么大事。”
他眼神飘忽,不经意对上林鸢的粼粼黑眸,里面清清楚楚写着:
“没事你凑进来?”
陆玄顿时感觉脸颊像是腾起一团火苗,他慌张地留下一句“那你好好休息。”便飞快退了出去。
留下林鸢一头雾水。
“我算知道你为什么苦恋了……”马莲双手抱胸,面无表情看向林鸢,“你活该单身一辈子。”
林鸢自动略过这个话题,看了看帐篷外,似不经意地问:“那其他人……”
“你说帝姬?被玲助教五花大绑押回太初去了,残害同门,啧啧,我看她这次,悬咯。”
“她为了冲破封印,强行显露真身,以她现在的能力本就勉强,又使了鲛族的秘术,这种高深的术法需要稳定心境,她急怒之下被术法反噬才失去了理智。”林鸢解释给马莲听。
“失去理智还能精准选中你。”马莲斜瞪了她一眼,“我警告你,别想着替她求情。”
“不求情。”林鸢又望了眼帐篷口,“但事情总算因我而起,等玲助教回来,我把前因后续告诉她,至于最后怎么处理,我都不插手,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马莲满意地点点头,刚想干脆让她起个誓,以防万一,就见林鸢被子一掀,一副要出去的样子。
“起来干吗?伤还没好全呢,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啊。”
“尿急。”
刚走出帐篷,其他人就纷纷围了过来。
林鸢被堵在门口,嘴上回答着各种问题,眼睛不动声色溜了一圈,没看到熟悉的身影,眉梢一挑。
“人呢。”
诛天连忙乖觉道:“林子里,歪脖子树底下。”
知道人在哪就行,林鸢借口尿遁摆脱了围攻,准备找个僻静的地方完成每日挥剑。
他们扎营的地方是个半坡,俗话说站的高望的远,附近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坡上的人第一时间就能发现异常,林鸢的帐篷在山坡的最高处,她背着手慢悠悠地往下走,沿途路过都是同款的帐篷。
她这一溜达,足足走了有半刻钟,遇见的树倒是不少,可没见哪棵是歪脖。
这躲的够远啊。
林鸢心里感叹了句,也就随意选了棵大树下,召出诛天热了个身,便心无旁骛开始挥剑。
一时间,树木花草皆化为淡淡背景,林鸢动作依旧快如闪电,但如果细听,就会发现她每一次的挥出都消声无息,没有发出丝毫剑气。
白日里生命力旺盛的森林在这深夜里酣畅地休眠,花叶藤草沾了露水,经过大半夜的时光,吐纳出白色的雾漂浮在丛间。
直到林鸢挥完最后一剑,连石缝间最细的小草都不曾惊动。
此时夜色最浓,月光渐渐昏淡,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静立原地,闭眼,不消片刻,黑暗中浮现无数颜色各异的光团,有的亮如晨星,有的似幽幽鬼火。
生灵们褪去躯壳,露出平日视若珍宝的内丹。
林鸢放出一缕灵力驶向这片五彩斑斓的海洋,耐心找寻着什么,终于,她停在了一个即将要熄灭的绿色光团面前。
绯色的灵力抽出极细几丝,试探地靠近这点微光,同一时间,林鸢睁开双眼,拂出第一剑。
浅绿光点机敏地察觉有一股强大的存在正慢慢接近自己,顿时如同受惊的鸟儿,一下蹿出老远。
林鸢身随意动,轻若游云,那一丝灵力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它身后。
……
“陆哥哥,陆哥哥?”
秦丝瑶提着裙边从坡下一路小跑过来,见陆玄像没听见似的,眼神直直盯着某处,有些恼,不由加大音量喊道:
“陆玄!”
“啊?”陆玄吓了一跳,偏过头,随口应道,“是瑶瑶啊。”
秦丝瑶嘟起嘴巴,眼睛顺着陆玄刚才看的方向望去,“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只见林鸢背着手,像个老大爷遛弯似的,慢悠悠地消失在林子入口。
秦丝瑶心里微酸,抬头时却冲陆玄甜甜一笑,颊边的酒窝深深凹了下去,“陆哥哥,你上次教我的剑法,我笨死了,有几个招式老是做不好,我,”
“瑶瑶,抱歉,我现在有点急事,”陆玄打断她的话,脸上闪过一丝焦急,“下次再教你。”
说完快步走下山坡。
“诶,你去哪……”秦丝瑶在后面跟了几步,“我也跟……”
陆玄的身影径直走进了树林里。
这下傻子都知道他去哪了。
秦丝瑶忍不住朝陆玄的背影翻了个大白眼,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这么萌的软妹你不要,偏偏去找那个比石头还硬的女人。
狗男人!
瞎了你的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