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港湾（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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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文菁琢磨一路，心中的落寞无限放大。那个眼中有星星的女孩，似乎把星星藏了起来，她想暂时沉溺在黑暗中，安静一会儿。
他们到潭园市差不多已经七点，但是天空还晕染着晚霞。
童安学校里的路灯都已经开了，但是已经放了学，人影稀少。门卫站在大门处闲聊，对突然来了一辆车也不过是轻轻一瞥。
“你把人约出来吧,先见一面。”姬山鹤将人放到学校门口，自己却没打算下来，也没有让梅祀下车的意思。
姬文菁应声答应完就下了车，车门一开一合，热气立马往里涌动。她立马给唐雨信打了电话，装作一副偶然路过的探望新鲜感。
飞蛾在路灯下胡乱地飞，蚊虫也借着光四处碰撞。
潭园市的天气闷了几天，说是有雨，可就是一滴没下，反倒是太阳蹦跶出来几日。
梅祀把束缚自己的安全带解了，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观察着眼前的学校。
“这个学校，选址不错。功德满盈，人地互惠，是该有些影响力。”梅祀兀自评论，伸手便整了整手腕衣袖上的褶皱。
姬山鹤的余光就没挪过地方，但正脸朝着姬文菁的背影，“你真的信命吗？”
梅祀手上迟疑，陷入一时的思考。
姬山鹤以为梅祀没听见，硬是扯着安全带往梅祀那边靠，“四哥？”
他还真是叫上瘾了。
“怎么？”梅祀的手不着痕迹地按住大腿侧的坐垫，糖纸隔在手掌和坐垫之间，没有丝毫不适。
反倒是“四哥”两个字有点挠心。
他没有这样被叫过，或许换种说法更为准确，除了小孩子，没有人会正儿八经称他一声“哥”。忽然，他才想起来，姬山鹤应该还不知道他的名该是什么字。
姬山鹤一手拽着安全带，一手拉了手刹，刚准备再靠近些，梅祀就开口了。
“梅祀，梅花，祭祀，你该好好上学，换个老师吧。”他说，“重新找一个也行。”
梅祀想来，这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的介绍自己，以至于非要找个损人的话题将自己的局促给遮掩过去。
但是，手心却出了汗。
他现在要是把手举起来，糖纸遇到风估计都难以吹下来。
姬山鹤像是听到什么秘辛，眼中的错愕一闪即过，谁会起这样一个字？饶是他自己，第一反应也是犯了忌讳。
可是，这种想法紧紧存在片刻便被强压下去。
他试图找出这个字的另外一种意思——祀，后祀。不由得，他心中舒了一口气。
“不早说？这倒是做弟弟的错。”姬山鹤前一句后一句的意思完全相悖，脸上笑盈盈的，心中有了新的小九九，“老师现在都是忙人，小的还教不过来，顾不上我，愚钝还年纪大。不知道祀哥愿意教吗？”
梅祀话不留情，“不好意思，我没上过学。勉强看过一本书，还全是图片。”
说得是市井卖得小人书，当真是不给自己留颜面。
“那更要学，是春宫图吗？”姬山鹤自谦似的皱眉，“我只看过类似的动作片，不知道书上画得如何？生动吗？相貌又如何？有没有——哥哥好看？”
姬山鹤语气夸张，不失风度。
梅祀的脸瞬间变红，好像那抹消失的云霞贴在了他的面颊。
“滚……”
他声音微颤，觉得车里的温度陡然升高。
姬山鹤一副小人得逞的嘴脸，潇洒地坐回原位，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那是他的计俩——见好就收。
平生第一次用，他感觉良好。
梅祀懒得计较，这种欠，有点像唐巍，但跟唐巍不同，他多出一种咬人的冲动。由此，他看向姬山鹤的脖颈，大抵是有些硌牙。
那种肤色，比他深一些，但算不上黑，反倒显得很有力量。这一点和唐巍完全不同。
如果前路一片黑暗，仍要前行却是唯一的选择，他想到居然不是和从前一样的孤行，而是希望身边有一位姬山鹤。
凡人之躯的修行，能到此，他有些自愧不如。
这种目光对于姬山鹤来说，太过灼热，但他天生喜欢挑战。姬山鹤将头偏了大概三十度，正好对学校门口的路灯。
偏黄的灯光从姬山鹤的鼻梁滑落下来，将他的瞳色衬得更浅。
“你如果再这么看着我，我就要吻你了。祀哥，知道吻是什么吗？”姬山鹤的下颌因为灯光的角度，像一座高岭，嶙峋的山脊异常突出。
他话说得直白露骨，也是第一次将自己的心思表达出来。如果不是外面还有姬文菁，他欺身而上也不过是一秒的动作。现在的他尚能克制。
梅祀的手骨关节骤然显现，仔细听还有“咔”的一声。
他没来得及回答，车窗外就传来“咚咚”的敲声。
“师父，我老师来了。她刚下班，想请你们吃个饭。”姬文菁帮唐雨信拎着水桶包，脸上的神情和刚才判若两人。
唐雨信上身衬衣，下面是过膝的牛仔裙。发型和聊天背景不同，已经换成了飘然的长发，没有刘海，但是碎发不少。
“两位都是文菁的师父吗？你们好，我叫唐雨信，因为我的事，麻烦你们跑一趟了。这个点了，你们没吃饭吧？”唐雨信弯着腰，敲了两下车窗，嘴角处一颗虎牙露出来让人看不出年龄。
远远看着，她就是一个青年大学生的样子。
她的衬衫领子上还别了一个金属的小红花，很小很精致，不像店里卖的，更像是自己设计的图，然后交给工艺师父定制的。
唐雨信顺着窗户往下看到了两个人，借着灯光，忍不住错愕几秒，随即对梅祀的穿着又多看了几眼，随即又恢复原来的神情。
姬山鹤转头并轻点了一下，客气道：“你好，姬山鹤，这位是我兄长，梅祀。”
姬文菁觉得自己的耳朵可能不行了，她听到了什么？兄长？谁的兄长？她师父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重点是，梅先生一点反应没有，还真是这种关系？
她站在唐雨信后面，表情跟一根麻花一样。
“两位师父好。”唐雨信笑着，接着提议道：“我刚问文菁，你们都没吃饭，我知道一家店，很好吃。你们吃什么口味的呀？作为东道主，希望二位不要推辞呀！”
唐雨信落落大方，虽然没给两人回绝的机会，但是语调适宜，没有撒娇，也不过分强硬，让人听了至少不会不舒服。
梅祀转眼看着姬山鹤，仿佛是在说，我不吃，你解决，反正我就是不吃。
姬山鹤看懂了梅祀的抗拒，然后笑眯眯道：“甜口最好，那就破费了。”
随后，四人乘坐一辆车来到了唐雨信指的地方。
是一家地道的菜馆，名字一看便知——潭园地方菜。
唐雨信走在最前面，熟稔的和老板娘打着招呼，“老板娘，来一份梅花糕，清蒸鲤鱼，地三鲜，叫花鸡！”
“好嘞，稍等，你们先坐一会儿。”老板娘边擦桌子边回答，“头一次看你带朋友过来，不简单。”。
老板娘一身质朴的衣服，身材略微有点胖。她抽空从围裙掏出纸笔，记下菜名，“丫头，四道菜，对吧？”
“嗯呐，我朋友没吃饭，所以先点这几样，我再问问他们吃点什么，等会儿我去找您。”唐雨信听老板娘回了一句“行”就转头问坐在桌上的三人，“两位师父，文菁，我刚点了这家的招牌菜，你们还需要吃什么？”
她觉得，两女两男怎么也得吃七八个菜吧？女孩儿量小，但是两个男人吃起饭，不得三碗起步，五碗打底？
梅祀拘谨地坐在圆凳上，满脸都写着抗拒。
他看薄薄的桌面上，尽是一些花花绿绿的图案，再加上头顶耀眼的灯光，很是晃眼。除太阳外，他就没见过这么亮的光。
于是，他手扶前额，试图遮挡。
“老师，我跟你说，我今年一定要长高，这里有牛肉吗？”姬文菁在极为简单的菜单上没找到，就求救唐雨信。
唐雨信翻了几页，然后递给姬山鹤和梅祀，然后说：“我去问问吧，两位师父没有要吃的吗？我正好一块点了，你们不用拘束哈。”
“唐小姐客气，这些菜够了，再点就浪费了。”姬山鹤推辞道，脚下的切尔西靴有规律地敲着地面，声音极小。
唐雨信想想也是，再不济还可以后面继续加，“啊好，那我先带文菁去看看有没有牛肉，看看她吃什么口味。”
“嗯。”梅祀和姬山鹤这会儿终于默契了一回。
桌上就剩两人，他们再一次默契地松了一口气。
这种地方，姬山鹤也是第一次来，因为他对饭菜的概念也就是填饱肚子，而且说实话，他的饭量还不及姬文菁。
刚才答应，纯粹是为了看梅祀的吃惊样，现下，才反应过来，连到自己一起坑了。
现在怎么办？
姬山鹤的凳子往梅祀边上挪了挪，“祀哥，我其实不怎么饿，过来完全是因为不好拒绝人家的一片心意。”
他说得冠冕堂皇，好似真心在为女生考虑。
梅祀睨眼道：“放心，我不跟你抢。”
姬山鹤权当没听见，“祀哥嫌累是不是，哎呀，我可以喂你。姬来春上次双手不能抬，我就是这么照顾的，绝对不生疏。”
梅祀看姬山鹤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病入膏肓的患者。
“祀哥尚且还年轻，四肢健全，弟弟不用操心。”他咬牙又添补一句道：“不要目无尊长。”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港湾（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