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周庄（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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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草色不青不绿，和江南的花草没法比，所以一时也不分不清季节。
姬山鹤脚下踩塌了不少，但眼里只关注这个过岗失败的半仙。
过岗失败的意义——他没经历过，但是看过，书上有，现实也有。
一个人的气运发生意外的周转，总会有一个因素。气运便会带来岗，算是因祸得福，但少了这个因素，便是少了一份助力，而他们，就是梯子——负责搭建两者之间的联系。
可是，梯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他们身兼一职，算是逆天而行，折损的是自己的命，所以，需要过岗者一辈子或是几辈子的功德作为交换。
也是弥补。
而失败者，没有一例意外逃避了死亡。
或许，这就是半仙之能，还能再来一次。
可是，以往的过岗和今日姬家要做的事，已经大不相同。姬家做得事，已经很简单了。
“看鬼呢？”梅祀打断道。
姬山鹤敛去方才的神情，“看一只艳鬼。”
“艳鬼勾魂，不想活了？”梅祀刚巧对上姬山鹤那双厌世眼，又避开来，“那就别活吧。”
他要是不拿这话堵住，姬山鹤下一句说什么还真不难猜。
姬山鹤岂是一句话就能打发了？
“艳鬼不愿意勾，我有什么办法。要不，我把魂送给你？”他说。
梅祀冷声“呵”道：“我不收破烂。”
姬山鹤：“……”
他虽然知道自己的情况，但这样说出来，还是有点打击人。你可以说他十全九美，但破烂一词着实——准确。
这么一怼，空气顿时安静了。
经过一茬乱打，梅祀那点感慨又被尘封。
一阵阴风刮过，姬山鹤悄无声息地走了两步，将梅祀护在身后。
他不是认为梅祀弱，而是姬来春每一条的提醒以及告诫，他都铭记于心。明明是那么不耐烦，但他看到梅祀，好像一切又都变了。
梅祀不能卷进凡人的岗。
所以，当他一早醒来不见人影时，心里一阵烦躁。明明才见面不久，他的心一刻没见到人，就会莫名其妙得提起来。
后山是干什么的，周运早就打了招呼，可梅祀不知道啊！
姬山鹤很厌烦那一刻的自己，太多的情绪汇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自己。从来没有一种情绪强烈到可以波动他的心。
他好像是在害怕什么。
可他心里竟然一点数都没有，很未知，没有一点兆头。
他认为这种情感是特殊的，末了，他才开窍：临死之前，还上演了一场一见钟情的把戏，而且，还是一场一个人的暗恋。
这他妈简直就是一瞬间的顿悟。
这下人走一世，即使二十余载，也算缤彩纷呈。
“等的人到了。”梅祀看着宽厚的肩，心想，怎么能长如此高大，熊虎转世吗？
姬山鹤问：“谁？那个妇人？”
不等梅祀回答，人便现身——是一个真的人，一个男人。
此人五官与周海有几分相似，但也不尽然。
姬山鹤心下一惊，是周谦！
他心想也是好笑，媳妇亲爹死完了才出来，放在现代，怎么看都像是周世初的同谋。
“别被表象欺骗！”梅祀抽出手，跟揍松霜一样拍了一下姬山鹤的肩。
这肩胛骨，真硬。
姬山鹤差点笑出来，只好憋着，“没，我认真看，你别伤了手。”
小心思被看破，梅祀也不羞，左右天黑了，这货不一定看清了。其实，放在白天，他也能装作若无其事。
这种事，以前可没少干。
只见周谦拖着一条瘸腿，在他们十米之外停下，将行囊里的东西乱倒一通。什么瓦罐，铜钱纸人的，全被抖落出来。
他脸上都是污垢，衣衫褴褛，就连头发也是结块的。
他跪坐在地，不停地翻找一些东西，然后又像是在摆什么阵法，嘴中念念有词，还不时地看向尸体的方向。
“他在做什么？招魂吗？”姬山鹤只是根据嘴型在猜测，哪怕是夜色降临。他在夜间的视线，还说得过去。
梅祀眼角一抽，他刚不是提醒过？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没这么快吧？
臭小孩吧！
他算是体会了一把家中孩子不听话，好奇心还强的例子了，更是体会了一次老头儿当年教导他的头疼之处。
想来，他们都是一种货色。
等周谦停下一系列的动作，周围并没有出现异象，他自以为被骗，泄气之余，还不忘大声辱骂：“操，信他妈狗屎，都不能信鬼话！”
骂着骂着，他便痛哭起来，“老子对不起你，小薇，是我着了那群畜生的道。我想救你的，他说，我按照这个来，你就能活。而且，你还有富贵命！妈的，全是骗人的！”
“我怎么就信了鬼话，我不是财迷心窍，不是。”
“刚刚一个鬼告诉我的，他让我来的，我尽力了，你别来找我，我认错。”
“我好像看到我爹了，我也对不起他，我被周世初一直关到现在。”
“我好好一个家，怎么就这样了？我不是人，真不是人，但都是周世初逼我，他看上你，非要逼我签字，我没赌博。”
“我跑过一次，他们又抓到我了，打断我一条腿，我不敢了。我真怂。”
“我好好一个家，爹走了，你也走了，就剩我……”
周谦自言自语一大堆，怕是只感动了自己。泪水和污垢掺和在一起，使得他的脸更加肮脏，他用袖子用力地抹了下脸，仿佛是下了大决心。
“小薇，我一开始是对钱心动了，但是我没捞着，千万别怨我，我已经悔悟了。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爹。但我没我爹傻，欠了你的，我爹已经用命还了。我也尝试救你了，这不是没用吗？生活要继续，是不是？我还不想死，我才出来啊！”
周谦起身，拍打了一下自己那只残废的大腿，颇有身残志坚的形象。
他刚站稳，一阵强风便像海浪一般降临，压着他喘不过来气。混沌的眼中多了几丝恐惧，他以为是小薇来找他了。
“小薇，你别吓我，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你的命是我救的，你不能带走我！”
周谦声嘶力竭，紧紧捂住自己的头。
这一阵风像是一场逗弄，不过一口茶的功夫，一切又归于平静。
周谦以为是自己的话打动了小薇，沾沾自喜之余，对地上的一堆破铜烂铁，直接上脚给了几下。摆弄的五边形状顷刻间被打乱，各种材质相碰的响声维持了好几秒。
随之而来的是他惨烈的叫声，远远看着，像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地上的数个纸人直直地立起来，眼睛半睁着，诡异的是，它们围着周谦拉起了手，跳着拙劣的舞蹈。
梅祀颔首，刚上前就被姬山鹤捂住眼睛。他扶手欲拿下，额间上方便传来一句玩笑话。
“玩个游戏，你猜猜我是谁？”
“……”
“啊啊——”一声闷响。
姬山鹤目视前方，面不改色，见那浓厚的血雾渐渐散去，才发现，手心处有睫毛的柔擦之感。
有点舍不得，但也没有合适的理由。
梅祀双眸间的温热悄然散去，便听姬山鹤故作神伤道：“梅先生太伤我心了，啧啧，这么长时间，都猜不到我。”
那神情，就是一个小姑娘在吃醋。
梅祀受不了，“我以为刚刚是头猪。”
姬山鹤：“……”
良久，他才问：“那猪怎么没戳瞎你的眼睛？”
“可能是头善良的猪，或是一条蠢猪，你说呢？”
“……应该是善良。”
姬山鹤被怼，嘴角扯了扯，甘拜下风。
梅祀其实知道发生了什么，既然姬山鹤有意如此，就没有多加解释。这种刻意的善良，他不会拒绝。
周谦这是摆阵之后的反噬，或许可以说是，阵法的祭品。
而此阵法，看起来简陋无比，但以人命为祭时，无形之中将阵法提升了等级。
在梅祀印象中，改变气运的阵法都是邪术，更何况这是篡改全周庄人的气运，理应受到天道的惩罚。
可惜，按结果来看，这个惩罚似乎不翼而飞。
但梅祀不在乎，他现下只关心周谦口中的鬼是谁？眼前之景都是幻境，纵然他有心追究，也找不出所以然。
所以，这注定是个死局。
能解开的关键必定是这个推动之人。
可是，他又疑惑，周庄的气运变乱，于那鬼又有什么联系？
“那女人来了，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姬山鹤打断梅祀的思绪，用身体挡住那些血腥的画面。
叫小薇的灵魂明明是无力的，但是脚下却很沉稳。她的方向是周府，里面还有她的东西。
梅祀若有所思，“嗯”了一声。
“是那颗舍利子。”
姬山鹤疑惑，舍利子死后凝聚，要找怎么会到周府？再者说，她都死了，还要舍利子干什么？
他突然想到那个婴孩笑，是一种得逞的发泄。
那个孩子本就不该出生，他是借运而生，以功德为庇护伞。
姬山鹤猛然醒悟，周谦一家怕是早就被人盯上，周世初举家搬迁也是受人指点。如此想来，这件事倒是没完没了了。
他偷瞄梅祀一眼，还真是神棍。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周庄（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