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周庄（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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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山鹤无心再做一个旁观者，扭头就要走，但被梅祀横手拦住。
“只是开端，舍利子的主人还没出现。”梅祀淡然道。
他不是怕人跑了，而是这厮一走，幻境就破碎了，而舍利子的主人想表达什么，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人死灯灭，出现这种情况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也不是非要探个究竟，他只是觉得舍利子的主人在告诉他一些事情。舍利子的主人无法开口，用这样的意念造景是最明智的办法。
姬山鹤反握其手，“过岗，都是气运错乱者，生老病死，嫁娶鳏寡之事，也许不在其行列。”
他说得委婉，声线充斥着危险，而梅祀耳间染上绯红，不过被三千青丝遮挡得严实。
这个动作有点亲密，梅祀没有和任何人拉过手，最多就是手掌以外的肌肤。
“舍利子的主人在出生的那一刻，气运就变了。”梅祀反缩手不成，接着解释道：“寻常人不会有舍利子。”
姬山鹤算是明白了，梅祀是在说青驴的舍利子其实是属于这幻境之主的，而幻境之主，也不是舍利子真正的主人。
“那就看吧。”话说到这份上，他没道理再推脱，可好胜心在，嘴上逞强道：“我还没同人一起观看一人的一生是如何过的。”
姬山鹤算是安分了，梅祀依旧没能抽出手，索性放弃。
手掌上的温度实实在在地传到手背，有点粗糙，炽热算不上，但足够温暖。梅祀眼眸垂帘，看到这只手是完好的。
心起一事，他划过身影，空暇的手夺来姬山鹤揣在裤兜的手。
等姬山鹤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想要十指环扣？半仙想要双修吗？”他装作调侃道，实则在给自己机会把手偷拿回来。
梅祀手上一顿，随即装作没听到这厮的疯语，只回：“小人之心。”
这话把姬山鹤逗笑了，不是自嘲，而是心虚。
除了姬来春能想他心中的一二事，他还不知道被人看穿的滋味。方才，他确实觉得梅祀该嘲笑他一番，没想到竟是错了。
他看着确实为仙人才有的容貌，心想这才是闭月羞花。于是，他歹念又起，心道双修的话，如果是这般人物，好像也不错。
其实，梅祀的五官并不柔和，反而透着一股刚毅和执着。
梅祀轻捻姬山鹤的虎口，指腹摩擦不过三下，那些瘆人的淤青便尽数褪去，现在已经恢复如初。
这种摩擦感，让姬山鹤心神不宁，结束之快，仍旧让他回味。
“怎么？疼啊？”梅祀看姬山鹤表情不对，便多问一句。
放在以往，断是不会有这么一遭。
他修为不能和昔日相比，本来不费吹灰之力之事，现在要他亲自接触三下才能消除。姬山鹤眼神微妙，他还真怕弄巧成拙。
姬山鹤顺势回答：“哎呀，我好痛。”
“……”那就疼着吧。
凤眼轻微一挑，梅祀选择不再搭理，藏手于袖中不再拿出来。
姬山鹤有个习惯——观察，细致入微到极致的观察，但前提是这个人或东西能引起他的兴趣。
他想到了扇子，不想关注幻境。
“先生的扇子找到了？一个扇子如此重要，是不是前缘相送？那姑娘可有轮回？”
一连三问，梅祀拉下了脸，一个男人怎么能这么话痨？还这么八卦？这是天命属龟吧……
“没有。”
两个字简单明了，骨子里的涵养还是让梅祀敷衍了一下。
他指腹的那一丝暖意似乎又回来了，不禁让他分了心神。
那种触觉，像是冰块在溶蚀。
“是哪个没有？是不是还没有回答，仙人都是选择性回答吗？怪不得以随性著称。”姬山鹤逼问道，他鹰一般的眸光不愿放过这个机会。
他看梅祀将手缩了回去，不着声色地活动了自己的手腕。
如果说，刚刚有点好奇还是在周庄的事件本身，那现在，他只想钻研梅祀。一个半仙来的乐趣，可胜过世间一切。
来日方长的美好，他体会到了。
梅祀的好脾气已经耗光，好似随着那点温意一起荡然无存，“仙人是以宽容著称，我还不是，所以，你可以闭嘴了。”
姬山鹤的话像一根狗尾巴草，又扎又有点痒，让他忽略不掉，而且将他的脾气拿捏的刚刚好。
姬山鹤象征性地摸了下嘴唇，就差犯贱似的说一句“我好怕”了。
梅祀转脸就将姬山鹤甩在后面，径自往周府走去。因为是幻境，他们直接穿门而过，不会像周海和陈三妮被挡在外。
府里的建筑与平常的富贵人家无异，有假山，有池塘，有亭子……不是非常豪华，但也一样不缺。
对于这里的平民百姓来说，足以是天府般的存在。
“别走这么快啊！我腿没你长。”姬山鹤欠揍道。
梅祀没忍住，看一眼下半身有两个黑裤筒的服饰，腰间还束了一个皮质的细腰带，腰带中间还有一个银质的图案，但他看不太懂是什么。
跟他的虽然有所不同，但是能知道其作用没差。
无意识下瞥一眼，给了姬山鹤一双白眼。
梅祀没好气道：“你滚。”
姬山鹤抿着嘴，像是在说，它的长，跟我没关系，我只是在说我的主观感受。
梅祀不可能也就说说，让他真滚还真不行。他能做的，就是当做看不见。
两人路上没耽搁时间，因为是直穿而过，很快就来到了后院。
婴儿的啼哭响彻整个小院，仿佛是在宣告自己的到来，而院子的门外跪了一地的丫鬟和小厮。
他们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喘。
“我周世初有了儿子，周府有了小少爷。记住，小少爷乃大夫人所生，但凡我看到有嚼舌根的，拔了舌头都是轻的。”周世初体型微胖，虽近四十岁，但保养的还算年轻。他面露狠色，一看就不是善辈，“今日府上母子平安，没有任何意外，可是记住了？”
一群人趴在地上，连连说是，头也不敢高抬半分。
“将人抬下去吧。”周世初轻蔑地看了眼屋内，嫌弃道：“念她照顾大夫人有功，别怠慢了。好好跟她家里人解释解释，钱两不是问题，对了，是不是说外面死了人？一并埋了吧，好歹是一家人，我也不是那么冷血。”
他这话是给跟前的管家说得，说完便去逗弄哭泣的孩子。
梅祀没有久观，但也没有下一步的举动。
小院里的丫鬟和小厮都散开了，他仍站着，没有要走的意思。
姬山鹤玩心大起，突然凑到梅祀耳边，问：“怎么？害怕啊？要不要搀扶啊？或者，我抱你去也是可以的。”
他的撩拨总是在规避眼前的生死的问题，双眼几乎都是在梅祀身上。
“等她出来。”梅祀回答。
因果他已经明了，只是这位逝去的孕妇该有她自己的体面。他们皆是男子，现在直接闯入，是为不敬。
孕育是世间最伟大的事情之一。她们不辞辛苦，十月怀胎，只为了新的生命来到人世，甚至付出生命。
梅祀没有看过母亲，更没有感受过母亲的爱意，所以他更加敬畏。
姬山鹤恰恰与梅祀相反，父母于他，皆是空物。
他的视线跟着梅祀，无意间还是向啼哭的婴儿看去，那个奶娘一头雾水，明明抱姿无误，奶水也不吃，该是睡觉的时候，偏偏从出来到现在就没停过。
一双凌厉的眸子微眯，姬山鹤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哭，这他妈是笑！
这婴儿根本就不是寻常人类！
婴儿的体制受限，他想笑，想狂笑，但是只会用哭来表达！
奶娘为了避免周世初的谩骂，还解释说小少爷的劲儿足，健康，以后一定有出息来掩饰自己没法让一个婴孩停止哭泣的没用。
“梅祀！”姬山鹤情急道：“那个是——”
邪物二字卡在嘴边便被梅祀打断。
“别急，我知道。”
梅祀的话极具安抚作用。
姬山鹤心里安定不少，寻着视线而去，几个小厮卷了一个尽是血污的席子出来。席子里面还有层花色扎染的棉花被。他们虽然裹得严实，但是血还是不断往外渗，只是没有滴下来。
期间，梅祀没说一句话，就跟着那个尸体，而姬山鹤还真乖巧地没作声。
天已经蒙上灰色，西边的朝霞皆已褪色，只有林梢微动，沙沙作响。
不远处的山田尽是刚插上的绿苗，任何一处都在提醒人们，这是万物复苏的季节，是生命诞生，也是重生之时。
“不走了，就在这里吧。”梅祀突然说道。
姬山鹤倒是不解，问：“我们就为了看这个？对你来说，有意义？”
梅祀沉声“嗯”道：“过岗失败的意义。”
与姬家不同，他们那些人选择过岗，是为修为，更上一层，仙为最后的顶峰。而姬家，是积德，为自己，也为后代。
这是他师父的安排。
可在以往，很多凡人都无人可帮，失败最惨的结果恐怕就是眼前之景了。
他算幸运，只是等了千年之余。
漫长岁月，也没什么损失。
不过是看天看雪，看雪童看松霜，看乏了就闭目养神，总之，也过来了。
天南地北，人来人往，下山的那一刻，千年有余才让他恍然醒悟。
这天下，古往今来，物换星移，山河依旧在，而烟火亦然。
只是凡人少了岗，渐渐无了岗……
人心却更繁杂……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周庄（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