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有余》尼斯湖水怪

37、第 37 章

　　走到自习室门口时，吴念还没缩回手，谌昱就已经放开她。
　　吴念平复了心，与他一道进去。
　　张心见她才回来，问：“念念，你卫生间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吴念一时语塞。
　　“她迷路了，我带回来的。”谌昱面色不改道。
　　张旭嘴角轻勾，不语。
　　严江兴趣来了，他带笑地看向吴念，语调浮翘，“是吗，念念同学？”
　　她是骗惯的人，除了被人戳破心思的时候会露出马脚，平常情况下，她都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何况现下陆培培也在一边，吴念更是神色随心，眉目沉静，“对，我迷路了。”
　　严江咋舌，没在吴念脸上看到自己预想的表情，心说难道是他想太多？
　　陆培培一听，哭笑不得，“念念，看来你太少来图书馆了。”
　　“嗯…”吴念垂眼，点了点头。
　　空调依然呼呼作响，吴念怕再次头晕，干脆把外套脱下来挂到椅背上。
　　“叮琅”有东西掉落，与地板相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陆培培问：“什么东西掉了？”
　　吴念忙忙去捡，把掉出来的硬币藏进兜里。
　　张心道：“是念念的硬币掉了。”
　　严江记起什么，表情带疑地开玩笑道：“念念同学这是有什么癖好不成？开学刚认识你那会儿就带着块硬币。”
　　“念念就是这样的，每天口袋里都有一枚硬币。”张心不以为怪道。
　　一开始她也觉得很奇怪，还问过这件事，吴念当时说是乘公交车用的，可张心转念一想不对呀，乘公交车用学生卡不就行了，再问，吴念回道，是习惯了。
　　习惯口袋里放着这么一小块东西，静静地躺在她的口袋里，安放在她的心底。
　　“这习惯…”王巧巧说，“挺少见的。”
　　吴念轻嗯了一声，正打算提笔看题，兀然耳侧又听见他的嗓音。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问。
　　“高一。”
　　她答得模棱两可，把时间线放得很长，整整一年。可她忘了还有张心在，话刚落就听到麻雀精认真地回想了一下，然后掰了掰手指，“念念这习惯…去年寒假的时候开始有了。”
　　吴念晏然自若，解释道：“那时候…公交卡找不到了，所以乘车只能投币。”
　　他看了她几瞬，眼底意味难辨，吴念不敢去多想，埋头动笔。
　　~
　　周四赵肖叶还在乐呵地感叹这宝座，到周五，快活了好几天的赵肖叶突然被老肖“传唤”。
　　过了半小时，灰头土脑地回来了，先是走到吴念身边说了几句话，然后到自己座位上开始有气无力地拖课桌椅。
　　坐在吴念旁边的化学课代表暗暗迷惑，怎么又换回去了？吴念也吃了一惊，起身先去帮赵肖叶。
　　吴念帮忙抬起桌的一边，两人合力，少了桌子与地面刺刺拉拉的摩擦声。
　　吴念问：“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赵肖叶叹了口气，一想到这么多天的快乐就这样被掐灭，心里不是滋味，“是我抄作业抄得太忘我了，失策…”
　　“……”吴念张了张嘴，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总不能说，下次抄作业小心点？
　　搬吴念的桌椅时，赵肖叶越发觉得可惜，嘴里说着：“你们俩坐一起，真是资源浪费。”
　　吴念听得想笑，松开课桌时笑意还没收回，刹一抬头，正与谌昱四目相对。
　　他见她难得有这么生动的清浅恬笑，颊边的酒窝软软地凹陷着，“换回来这么开心？”
　　严江闻言，也笑着看她。
　　吴念抿了抿唇，唇边还留着薄薄的笑意，“刚刚赵肖叶说，她再也不能愉快地抄作业了。”
　　“既然被发现，只能说，她不会抄。”谌昱淡道。
　　“赵肖叶说，我们坐在一块儿是浪费资源。”
　　“这次她被发现，抄作业的人都会为了躲避被查风险老实一段时间，我们只是浪费了她一个人，而她是浪费了全班抄作业人群的资源。”
　　“……”严江就差站起来为他这位兄弟鼓掌了，他都震惊了，怎么会有人暗箱操作还能说得有理有据的。
　　严江忍不住腹诽，瞟了谌昱一眼。
　　后者风轻云淡，把吴念的课桌挪正，与自己的并拢好。
　　严江看不过去，扭回头。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赵肖叶被查这事儿真是老肖自个儿发现的，谁能想到是某人为了私欲，把明明是不同组隔开的他自己的作业本和赵肖叶的夹一块儿，老肖一下子翻到两本一模一样的，不发现才怪了。
　　“你怎么知道赵肖叶会被发现？”吴念问。
　　前几天他说的“信他”，原是指这件事，吴念算是知道了，但是谌昱怎么会提前知道？
　　“迟早。”他眉梢微挑，“常在岸边走，哪会不湿鞋。”
　　吴念信以为真地点点头。
　　~
　　吴念许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内心舒恬。
　　她的课桌又重新与他的并在了一起，她又重新坐在了他的旁边…
　　怎么说，这一天，她的心就像是倚着舒云红日的静谭，终于在微风拂动下摇曳出粼粼水光来。
　　直到放学的时候，吴念耳边听着张心喋喋的话语，眼底都是笑意浮动的。
　　“我怎么感觉那个小男生在向我们招手啊？”校门口边上，一个稚气未褪的男孩正朝着她们挥手，脸上漾着熠熠的神采。
　　吴念望过去。
　　张心看着看着，话就打了结巴，“这人…这人怎么这么像…”她看向吴念，发现她早已换上严肃的表情，“吴想”两个字就说不出口了。
　　张心只在吴想小学的时候见过他几面，生了变故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他。
　　起初她一时嘴快不小心问到“你弟呢？”吴念都会惘然失神，自那以后，张心留了心眼，再也不在她面前提吴想了。
　　张心知道，有些事情，她插手不了也帮不了。
　　比如现下，她能做的就是默默握了握她的手给她打气，然后走开。
　　吴念朝校门口越走越近，走出校门时，当作什么也没看到一样顾自离开，身后的小孩神情暗了暗，拔腿追上来。
　　吴念没理他，吴想就只能亦步亦趋跟在她后面喊她，“姐…”
　　大概走了两三百米，转进一条街巷后，吴念才停下来，心里鼓动的气本想悉数撒出来，可转身看到小孩满脸歉疚的脸，火气就硬生生梗在了喉口。
　　“姐…”
　　“为什么会在这里？”吴念无奈道，“如果要过来，你可以先给姐姐打电话，如果被妈妈看到了怎么办？你不知道她会…”吴念是真的情急了，语气微提，可说到最后也只是张了张唇，没再说下去。
　　他不知道，他还只是个小孩子。
　　“妈妈在红梅庄…”吴想吸了吸鼻子，顿了顿，垂着头说：“你电话没接…我才来的。”
　　吴念记起来，她的手机从昨晚开始就没电了，一直关机着。
　　她看着面前这个个子快要与她齐平的男孩，刚刚他在校门口朝她挥手时那洋溢的笑因为她的三言两语消失了，突然心口酸窒，她上前摸了摸吴想的头，轻说：“感冒了？”
　　吴想摇摇头，“姐，我没感冒。”
　　“你怎么知道妈妈在红梅庄？”吴念忖了片刻，想到吴家应该不会放心让吴想独自出门，“爸爸呢？”
　　吴想有些犹豫，话含在嘴里半天才说出来，“爸爸在外面等着…我们。”
　　听到“我们”二字，吴念直觉有点不对劲，等着吴想把话说完。
　　“等我们一起…回家吃饭。”
　　吴念觉得不可思议，以为自己听错了，果断道：“我不去，你先回去。”说完，转身要走。
　　“姐！”吴想赶紧拉住她，袖子攥得紧紧的，“妈妈说的！”
　　从巷角灌进来的风猛地一阵袭来，吴念被吹得浑身一僵，她的脑袋里打了死结，怔怔问：“你说什么？”
　　“妈妈说的…今天你可以去爸爸家。”吴想抓紧着吴念的手指，怕她再走。
　　苏玉梅和吴志深离婚后，吴念拒绝了吴志深每个月两小时的探视，因为她知道，苏玉梅会胡思乱想，而吴家人见她坚决，也随了她意愿。
　　而现在，她居然听到这件事是苏玉梅应下的。
　　吴念的大脑神经一突一突地闪跳，她立刻拉住吴想往巷口回走，“他在哪？”
　　吴想有点被吓住了，但反应能力还在，“在转角，爸爸在车里等着。”
　　吴念疾走着，一步一步，到后面跑了起来，也不再拉着吴想，用尽力冲到转角。
　　她跑得发丝微乱，平时沉柔的一双眼睛睁大着，眼中灰云卷聚，环顾了一眼平路阔道，待目光锁定，吴念不带丝毫顾虑地直接穿过马路。
　　急刹的车辆按响了喇叭，身后还有吴想慌急地喊她，吴念只当没听见，径直朝路边停着的那辆车走去。
　　车里的男人也出来了，目睹刚才的惊险后，他满脸忧恐地看着吴念。
　　“念念，你…”
　　吴念根本不等吴志深把话说完，牢牢地盯住他，“手机。”
　　吴志深：“念念，你妈妈那边…”
　　“手机。”她神情和语气都很硬，垂在身侧的手也握得硬紧，指骨泛白。
　　吴志深叹了口气，从西服内侧掏出手机来，还没递出，吴念就已经从他手里截过，双手忙忙拨了一个号码。
　　手机里传出“嘟嘟——”的机械声。
　　男人注意到她微颤的手、焦急的眼神，略显老态的脸上现过一丝歉意与无奈。
　　手机里终于传出一计女声，是苏玉梅漠然的说了句“喂？”
　　听出话里是正常的语气口吻，吴念心底的不安才烟消云散，她重重呼出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妈，是我。”
　　“什么事？”
　　吴念嗓音都有些发哑了，“没事，我先挂了。”话毕，把手机还给了吴志深。
　　“你妈妈是今天早上给我打的电话。”吴志深解释，话里带着安抚，“是爸爸来得太突然了，你要是不想和我们回去，爸爸也不勉强你…”
　　吴想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闻言轻轻扯了扯吴念的袖子。
　　吴念敛了敛眸，她很想知道究竟为何苏玉梅会一反常态，默许她和他们见面，可她不会问。
　　所有的事，只要是苏玉梅让她做的，她只需要做就行了。再抬眼，吴念眼中早已不见了暗雾深云，她平静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