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有余》尼斯湖水怪

22、第 22 章

　　谌昱走后，仅仅隔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张心就冲进了病房。
　　“念念！”张心捧着吴念的手左看右看，看着看着眼睛就红了，哽着声音说：“你吓死我了，你干嘛不保护好自己，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吴念用肥厚的双手轻轻摩擦张心的脸颊，笑着安慰道：“对不起，我下次一定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不让你担心，好不好？”
　　“你最好说到做到…”
　　“我一定做到！”吴念打保证，连忙转移话题，“你买了什么这么香？是吃的吗？”
　　麻雀精猛吸一声鼻子，忙把袋子打开，“你不知道我妈听你出事，急得出了一身汗，给你熬了粥带过来。”
　　“待会儿你尝尝好不好吃。”张心叨叨地说着，舀起一勺汤吹气儿，“你先喝喝看这个，这碗是她煲的鸡汤。”
　　张心抬眼正想喂吴念，却看到她眼里蒙了雾气。
　　“怎么了！”
　　病床上的人回神，眨了眨眼笑道：“没事，就是觉得，阿姨对我真好…”
　　“干什么呀，我还以为什么事！我俩一块儿的，我妈不得对我俩好啊。”张心给吴念喂了一口，“味道怎么样？”
　　“特别好喝。”
　　“狗腿，那就多喝点，我妈说这是用老母鸡煲的，身体恢复快。”
　　吴念点点头，“嗯。”
　　收拾餐具时，张心见吴念不太说话，以为是身体还没好全的缘故，想让她心情好些，“念念，我和你说…”
　　“前几天，我妈碰到一件特搞笑的事，……然后她认错人，把那个女孩子当作我了哈哈哈哈！”
　　“心心。”
　　虽然吴念是笑着的，可张心怎么也感觉不到她的情绪，“嗯？”
　　吴念环顾整个病房，然后垂头看了看被纱布圈着的双手，轻声开口，像是自语：“你知道吗？其实我的手还是有些痛。”
　　张心安慰道：“别担心，没事的。医生说伤口有点深，血也流得多，需要再养几天，过段时间就没那么疼了。”
　　“是吧…我这一定没事，不然…她怎么会到现在还不来看我。”
　　张心沉默，从昨天晚上她打电话给苏阿姨，到现在，她一次都没出现过。
　　她抱住吴念，轻轻拍她的背，“也许是她有事在忙呢，或许她就在路上了，嗯…阿姨不来也没有关系，不还有我陪着你嘛。”
　　靠在肩上的人轻声道：“其他病人都有家人陪着。”
　　“我对面病床陪的人应该是他的爸爸；旁边那个女孩子是她妈妈在照顾她；还有斜对面，那个人的爸妈都在，我醒来的时候还听见她在和她妈妈闹别扭，说她不想吃水果…”
　　张心听得渐渐红了眼眶，“念念，你还有我呢…你要是觉得难过，就哭出来。”
　　吴念摇摇头，“我一直都知道她不喜欢我。”
　　苏玉梅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她，后来每一次对她成绩上的严格要求也都是为了她所谓的“面子”，吴念一直都知道，但是再怎么样，心里最底下仍然有一根名为“母女”的线，牵引着她认为至少两人还是血浓于水的关系、至少她还是叫她一声“妈妈”。
　　可现在，事实告诉她，所谓的“母女”关系似乎也是她单方面对于她和苏玉梅关系的高估，她根本对她毫无关心。
　　“念念，你不要瞎想。”张心帮她摇下床头，“闭上眼睛好好休息，我就在旁边陪着你。”
　　“嗯。”
　　~
　　一个班，两个人出事，老肖本就没剩几根的头发看起来更少了。
　　在吴念和王巧巧住院的第三天，老肖又来了趟医院。
　　“手怎么样？”
　　“医生说还得过几天才能拆线。”
　　肖强点点头，“那就继续好好养伤，功课以后可以慢慢补，身体要紧。”
　　“谢谢老师。”
　　看着肖老头满脸忧容的样子，吴念和张心两人相视一眼。
　　麻雀精立马笑嘻嘻地给肖强倒了杯水，“老师，您喝点水，我和您说，您不用太担心，念念的身体我会照顾，功课我也会帮她辅导的。”
　　所以，您大可放心回学校。张心心想，您在这儿踱来踱去让我们怪有压力的。
　　“你辅导吴念？”肖强胡子一捋，倒笑出来了，“张心，老师怎么觉得吴念辅导你更有谱呢，啊？哈哈哈...”
　　“......”好了，老头没送走，自己还被人笑。
　　“张心啊，要老师说啊，你临近期末了可得加把劲儿把分数提上去了...”肖强坐下来，正打算好好说说张心。
　　“肖老师。”
　　吴念及时开口，瞟了眼张心，“刚刚护士来通知我们医药费的事，要不您让张心先去楼下缴费？”
　　“这样啊，那快去吧。”肖强也站起身来，“你们两个小姑娘一起互相照顾好啊，我去看看王巧巧那丫头。”
　　“老师再见。”
　　张心总算松了口气，倒在椅子上，惨兮兮道：“我容易吗我！念念，你说老肖怎么连在病房都不放过我！”
　　吴念笑，“所以你真得加加油了。”
　　“连你也这么说？！”
　　“我们出去走走？”吴念下床，拉过张心，“我有事要问你。”
　　两人在医院公园慢慢悠悠地散步，难得冬日有暖阳，公园里闲逛的人也很多。
　　“要问我什么？”
　　吴念顿了一会儿，才问道：“你知道王巧巧怎么样了吗？”
　　张心停下脚步，气不打一出来地瞪吴念，“你还有心思想她？你看看你自己因为她弄成这个鬼样子！”
　　“你不要生气嘛，好好说。”吴念揽过张心的胳膊，认真道：“其实我还挺谢谢她的。”
　　“你…伤到神经了？”
　　“才没有。”吴念拍掉张心贴在她额头上的手，“其实，本来那天我是去看她糗样的...当我知道她可能出事的那一刻，我居然不可否认地感到报复的快感。”
　　张心眨了眨眼看她。
　　“我是不是很可怕？”吴念平静地看向张心，继续说：“可最后，当我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刀就要刺到她时，我突然从她身上看到了我自己...王巧巧就像那个时候的我。”
　　虽不像她那样尖锐逼人，但吴念感觉得到，她们的境遇都让她们站在了悬崖边上。
　　“那一刻，我清楚地明白，要是我不冲过去，我就是放弃了我自己，可我不想。”
　　“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张心道，“念念，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吴念低头浅笑，“我没想过好不好，我只是还不想变成坏人。”
　　“你要是坏人，那我不也是坏人了。”
　　“为什么？”
　　张心振振有词地推理道：“因为不都说\'好看的人和好看的人一起玩\'吗，那坏人也和坏人一起玩嘛。”
　　“什么和什么呀...”吴念嫌弃道。
　　张心跟上步伐，“本来就是啊，网上就是这么说的。”
　　“不和你说了。”根本是对牛弹琴，不对，是对雀弹琴。
　　“你又嫌我！”
　　两人刚走出电梯，就看到护士台的一个护士挂掉电话后，急匆匆地对身边的人说：“赶快！空两个人去3号病房，我去叫王医生，出事了！”
　　张心嘀咕：“什么事啊，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吴念摇摇头。
　　“让开！”一个穿着厚重老旧的棉衣的男子步履急促，与吴念擦身而过，宽大的棉衣袖子下揣着个布包，让人无法忽略的还有他那粗粝略显苍重的的声音。
　　“喂！讲不讲礼貌啊！”张心怒道，等回过头，那人早已迅速地进了电梯。
　　吴念心里总觉得哪儿怪怪的，这声音像是在哪儿听到过…
　　还有那个白色的布包也有些眼熟。
　　3号病房…！
　　吴念一个冷颤，几乎是立刻就扭头往某个方向跑。
　　“诶！念念！…”
　　果然，当吴念到3号病房的时候，病房内外已经围满了人，穿着病号服的一群人都扬着脖子朝里看。
　　“什么事啊？”
　　“不知道啊，有谁看见了？”
　　“刚刚我就在这儿呢。”扶着输液杆儿的女人轻声道：“一男的抢了包走啦，小姑娘伤没好全，流了好多血哩…”
　　“哎哟，真是…”
　　“……”
　　隔着门缝，里面的护士们正在为她止血，血红的绷带一张张拆换下来，再一张张染上血色，看起来就不好受的场面，趴在病床上的人却是一动未动，像是死了一般。
　　医生总算是被叫来了，出声制止围观，一一疏散，雷厉风行。
　　“小姑娘，别站在这儿了。”中年医生看了眼吴念的手，勉强维持着表情，语气中透着略不耐烦道：“别人的事没啥好看的，快回病房休息去。”
　　吴念站着没动，“她是我朋友。”
　　对方明显不相信，以为是现在学生惯有的伎俩，于是想要在这块属于他的地盘并以大人的姿态好好教育一番。
　　“华城一中王巧巧，高二理科一班。” 她抬眸，目光清沉似水。
　　“……”男医生语塞，青着一张脸离开了。
　　张心喘着气才到，“也不等我，王巧巧怎么样了？”
　　此时护士们正推门而出，吴念轻声道：“你先在外面，我进去看看她。”
　　张心点头答应，“我和她吵过，她看见我不得病情加重…”
　　吴念笑，转身进了病房。
　　病房里，瓷白的地砖、洁白的墙、素白的被褥，一切都透着苍白和抑窒。病床上的人依旧毫无反应，只睁着眼，不知看着何处。
　　吴念没说话，走到窗边，想把窗帘稍微拉开些，毕竟冬天的阳光珍贵。
　　一道轻弱的声音兀然响起，“别拉。”
　　动作微顿，手落下。
　　吴念转身来到王巧巧床边，看着横伏在她背上长长的一道伤口，渗在纱布上微红的血，动了动唇，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你来干什么？”伏在病床上的人闭上眼，“如果是看我笑话，你来对了。”
　　“没有人看你笑话。”
　　“呵呵呵…”她像是遇到什么可笑的事，居然笑起来，甚至硬是从撑起身体坐起来。
　　吴念下意识想扶她，可伸出缠着绷带的手的一瞬间，动作又一僵，旋即想借助手臂去扶。
　　“别碰我！”王巧巧喘着粗气，费劲儿支起身子，颈背上的刀伤传来的疼痛是她冒出一头冷汗，“我不需要你帮我。”
　　吴念抿唇，只好站在一旁，看着她总算坐好后冷汗涔涔的模样，开口道：“我没有恶意。”
　　“你没必要此地无银三百两。”
　　吴念抬眼，淡道：“你对我有偏见。”
　　王巧巧又笑起来，苍白的面孔血色尽无，“有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如果可怜之人找不到可恨之处，你说，是什么原因？”
　　吴念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王巧巧盯着吴念，继而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伪善。”
　　吴念眼睫一颤。
　　“怎么？”王巧巧接着笑道：“别不说话呀，倒又显得我欺负人了。”
　　吴念静默片刻，突然又走到窗边去，一把拉开窗帘，金灿灿的阳光立即照了进来。
　　“谁让你拉开的！”
　　“那天，我是为了看你落魄才去雀山街的，目的就是你所谓的‘看你的笑话’。”吴念眸色平静，神情没有丝毫波纹，她紧接着道：“今天也是，我看到你爸拿走了你的包，所以才过来，目的还是‘看你笑话’。”
　　“你给我出去!”王巧巧怒极，不顾伤口的疼痛，将枕头扔向吴念，她怒目圆睁，苍白的脸上泛起血色，“你出去，别出现在我面前！”
　　“伪善就是可怜之人最大的善意了，至少，他还知道用伪装把自己的可恨之处藏起来。”吴念视线微抬，光线照在她乌黑的眼瞳上，映射出动人的颜色，“像这太阳光，天冷就别奢求它能有多暖和了，它能出现，就已经很好了。”
　　吴念胳膊一抬，帘子忽的又重新拉拢，病房重新陷入灰暗，“至少比你呆在这黑暗里好多了。”说罢，走出了病房。
　　“你们在里面动静怎么这么大？发生什么事了？”张心问。
　　“没事。”吴念摇头，挽过张心一起往回走，“这几天，我们要不要…偶尔下来看看她？”
　　“谁？王巧巧？”
　　“嗯。”吴念笑。
　　张心“切”道：“你干嘛对她这么好，她那人凶巴巴的，一副不好相处的样子…”
　　“可以尝试看看。”
　　“要尝试也是你先..”
　　“你怕她？”
　　“谁怕！我也是有胆子的好不好…又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