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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初议南伐 ...

  •   那日王肃父女闲谈后不久,皇帝就在太极殿召集文武大臣商议南伐之事,可见前几日所传非虚。朝中人等听到此事后,无不惶恐,个个面面相觑,不敢发言。
      皇帝端坐了一阵,见没人出列,只好自说自话起来,向日冯太后就定下南伐之策,现丧期已满,今日可来议一议。话毕又朝殿下看去,众人皆唯唯诺诺,低着头默不作声。
      皇帝为打破静默,只好点了李尚书先来开个头。
      这位尚书姓李,名冲,字思顺,系镇北将军李宝的幼子,李将军病故后,李冲由长兄李承抚育。少年时期的李冲已表现不凡,随李承赴官,常常在旁劝解,做事须光明磊落,无所索求,在任期间李承深受百姓爱戴。之后李承见人就说,此孺气度不凡,日后定能光耀门楣。先皇在时,李冲为中书学生,升秘书中散,其间冯太后推行的‘三长制’就是这位尚书大人提出的,现于朝中算得上肱骨老臣了。
      李冲听到皇帝点名只好出班,赞誉冯太后在时就思及天下之事,实乃大魏之幸,然南伐兹事体大,切不可操之过急。众人听完诺诺点头,整个朝堂跟着热络起来。
      皇帝微微一笑,问广陵王可有不同意见?
      广陵王姓拓跋,名羽,字叔翻,是皇帝的四弟。幼时机敏聪慧,长大后善断案推理,官至大理,掌诉讼、刑狱之事,朝野上下颇有赞誉。
      只见,拓跋羽上前一步,说南伐既然是冯太后定下的计策,无需再议,皇帝下旨即可,做为臣弟当马首是瞻。
      皇帝听完,满意地点点头。如今已现两种说辞,究竟哪一种更实际可行,大可站出来评说评说。
      王肃赶忙出列,开始分析南齐的形势。如今萧赜殡天,皇太孙萧昭业即位,国中大事尽托萧鸾、萧子良等人。这些萧氏子孙看似相亲和睦,背地里却各怀鬼胎。皇太子病死,萧子良做为次子本该继承帝位,萧赜却认为萧子良热心文事,重礼仪,好著作,难堪大任,而皇孙萧昭业年少俊美,尤其写的一首好字,萧赜见了每每都有夸赞,并吩咐侍从加以收藏。萧长懋病逝后,萧昭业每日以泪洗面,动情时更嚎啕不止,萧赜见萧长懋有如此孝心,偏爱有加。不久,萧赜殡天,萧昭业继承大统。萧赜自以为替南齐选了一位称职的接班人,殊不知萧昭业外表谦恭,背地里奢靡无度,尤其爱女色。近日,有传闻说萧子良蠢蠢欲动,萧鸾见萧昭业难堪大任,也打算从宗族中重新挑选一位继承人。
      皇帝听王肃分析地头头是道,不禁大笑起来,这样的时机确实少有,不如就此定下南伐之期,话还没说完东阳王急着站了出来,阻拦说莫急,南伐虽可尚须稳妥,适才王肃说南齐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但并未真正爆发,不如等等再说。
      东阳王姓拓跋,名丕,字渴言侯,身材魁伟,膀大腰圆,让人一看就知是鲜卑后裔。虽年已至暮,声音依然洪亮有力,可谓不见其人,先闻其声,但见其人,三分怯意,又因早年诛杀平叛乙浑有功,授尚书令一职。
      接着,王肃补充说今日在来的路上南齐又有消息,萧子良被人怀疑已被迫辞官,国中大事尽托萧鸾,此番可是千载难逢之机。拓跋丕不管这些,直问萧鸾独掌大权,其意可是无人掣肘?此时南下齐国必定孤注一掷,对大魏并无好处,不如再派谍者去打探看看,若萧氏君臣真的出现内部矛盾,再出兵不迟。
      拓跋丕见没人回应,又知皇帝酷习儒学,思索着须找些名人古言出来,嘴里说着请教,其目的是冲皇帝发难。圣人云‘夫民,别而听之则愚,合而听之则圣’,一家之言和众人之说究竟应该听谁的;圣人还说‘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战争,是国家的大事,关系着生死存亡,不得不谨慎,仅凭王肃几句话就发动战争,是否太轻率?拓跋丕挖空心思,无非是想打消皇帝南伐的念头。因为以拓跋丕为首的鲜卑老臣,多是固步自封的思想,在这片北方的土地上人民能安居乐业、丰衣足食就够了,何必劳民伤财,长途奔袭去往南方。今番敢公然反抗,也是因身份特殊,要论起亲疏来,可算皇帝祖辈人物,也有些自恃功高的意味。
      拓跋丕句句紧逼,显然认定王肃就是那个在背后怂恿的人,不然无缘无故为何去打仗。但拓跋丕不知道的是,王肃就是要所有人这样想,毕竟寻一个南下的借口实在不易。一直以来王肃做为逃难者被诟病多年,今日南人这个身份正好派上用场,不过在这上面还需添把火,让南伐显得更真,烧得更旺。
      随后,王肃学着拓跋丕也开始列举古人名篇。秦人王翦灭了晋国后,提出要六十万兵士才能攻下楚国,朝臣都认为王翦夸大其词,意图佣兵,居心叵测,秦王受众人影响,转派李信以二十万兵马攻打楚国,最终秦军仅有几千人生还,秦王不得已又请王翦出山,最终灭了楚国,由此看来一人之言并非不可取。如今正该以马革裹尸之心,为大魏肝脑涂地,不南下如何扩大疆域,问鼎中原是历代帝王的夙愿,不打仗如何实现前人梦想。
      拓跋丕听完,恶狠狠瞪去一眼,并未答话。
      王肃不打算收手,继续分析国中形势,想要图强就要改变思维,守旧固然能平安顺遂,墨守成规确实不易出错,但长此下去人人不思进取,小富即安之心疯涨,只为苟活于世,享前人所享,国家何时能富强。简单几句话看似在说家国,实则句句有所指,拓跋丕瞬间涨红了脸,大骂王肃目中无人,竟当着众人诽谤,这是大魏的朝堂,一个南人竟无礼至此。
      眼看着二人越说越激动,皇帝怕不好收场,赶紧出来劝阻,并安慰都是肱股之臣,无须争得面红耳赤。今日以事论事,何必逞一时口快,作悍妇之状。
      拓跋丕本想再辩,见皇帝出来当和事佬,只好把话收了回去。
      由于拓跋丕这一闹,原本赞同南伐的人开始有些反复,皇帝正好结合这两年发生的事,把对大魏的发展向众人说一说。向日冯太后新丧,鲜卑人都以旧制劝说,无需守孝服丧,只王肃不以为然。在座都是大魏的根基,社稷的栋梁,可有人听过‘舐犊情深’四个字,连牲畜都懂情爱,何况有血有肉的人。圣人说‘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人且不孝于其亲者,岂能忠于君’,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冯太后在日就孜孜教学,而今亲人离去,生者不思其情,连禽兽都不如。纵观史册儒家之道让汉延绵四百余年,创文景、汉武盛世,而今更应效法先贤,励精图治,开疆拓土,为何止步不前?萧氏不仁不义,杀害忠良,致使王肃的族人横死南齐,这样的君王天道不容。鲜卑人乃草原之狼,此番正是同进同出的时候,何不金戈铁马,一起踏平南齐。
      众人听至此处,皆俯身叩拜,大呼皇帝英明。
      拓跋丕见皇帝心意已定,急着叩拜于地,表明对大魏之心,日月可鉴,愿有生之年,亲眼见着皇帝一统中原。可平城离南齐路途尚遥,久离城邦于国不利,常言‘国不可一日无主’,真要南下忘早立国本,延绵嗣位。拓跋丕本想改变圣意,皇帝却始终坚持,不好再规劝,又因私下与拓跋恂相交,顷刻间换了思路,从皇嗣下手。
      皇帝自认为处在壮年,摇摇头说皇子尚小,不必操之过急。
      李冲虽不是拓跋丕一派,觉得此番说得也有些道理,跟着劝说立嗣可绵延国本,早立嗣位进可教习受学,退能守国自立,古之君王若身在外,必先立嗣,以求国中安定,他国不敢觊觎。今番皇帝急于南征,倒可考虑拓跋丕的话。众人听李冲分析完,接连附和。
      皇帝正在犹豫,拓跋丕只好讲起一个故事。说西边有一专门为官员驾马的御夫,有一天生病在家不能起身,官员有急事须驾车出游,御夫不得已只能支撑身子而起,妻子见了赶忙出来阻拦,并说可在家安心养病,儿子已经去了。御夫听后,大怒,说这个臭小子从来没学过骑马,如何能驾车?妻子照着儿子所教,宽慰御夫说‘每日耳习目染,早得之于手,应于心矣。’驺人之子,尚且如此,何况一国之君。拓跋丕讲这个故事就是想告诉皇帝,大皇子拓跋恂,勤奋仁厚,犹如御夫的儿子,是时候出来历练了。
      皇帝没有立马答应,只说大魏有如此君臣,何愁天下不定。说完,转头看向王肃。
      王肃知皇帝正在犯难,表示众大人之言,不无道理。大皇子仁厚,早立国本,既可让南伐无虞,也是对社稷有功。王肃一提到南下,皇帝即刻明白了其中道理。晚间就命王琚发下诏令宣李冲、拓跋羽、王肃等一干大臣于昭阳殿议事,这一传召该是商榷南伐之事,亦或是要提前立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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