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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咫尺之遥 ...

  •   日食过了半月,皇后冯清仍放心不下,奈何皇帝心意已决,冯清只得日日祈福,以求国祚绵长。这日,一婢子急着跑来传话,其大意为冯太师病况愈重,似有恶化之相。乌兰一听,刚想示意婢子小声些,奈何冯清已经听到声响。乌兰怕婢子口无遮拦,只好打圆场说冯熙从去岁得了风寒,至今未见康复,是否让王太医去诊疗。冯清一听,赶忙命人出宫探视。
      话说冯熙是已故冯太后之兄,加之冯清又拜为皇后,身份自然显贵。此番冯清碍着宫规不好出宫探视,只有唤人时时来报。冯熙早年娶过一正妻博陵公主,却因诞下死胎抑郁而亡,现府中诸事由妾常氏打理。这常氏乃冯润之母,冯清母亲胡氏,不知是何缘由,已身故数年。
      只见,偏殿中婢女侍奉着常氏在给冯熙喂药,常氏声声唤着‘夫主’,希望冯熙从昏睡中苏醒过来。冯熙听到声响缓缓张开眼,嘴唇翕开一角本想说什么,终因力气不足又憋回去。不多时,冯润也赶了过来,见冯熙这般模样忍不住抹眼泪。自冯润归家,算起来两年有余,今日一见眼角虽挂有泪痕,却难掩妩媚之姿,难怪会被恩宠多年。二人说话间,就听得屋外来报,说皇后派王太医来了,并特意嘱咐若有难处尽管说出来。常氏一听,嘴角微微上扬,先招呼王显替冯熙诊疗,又吩咐婢女好生款待同来的小黄门。
      王显一搭脉就知冯熙没有多少时日了,照常理应该据实已告,但多年宫中经验告诉王显还需探探当家人的想法。接着先安慰常氏一阵,又询问冯熙发病的经过,几番交谈下来已大概探清内情。常氏的心思不一定单纯,但盼望冯熙长命是真,一来太师之名很贵重,再者冯润还未痊愈,冯熙一走后半生没有依托。让冯熙多拖些时日不过举手之劳,也是医者的本分,令王显头疼的是常氏的阴谋要不要禀报,毕竟是授命而来;转念一想又退缩了,此番只算冯氏的内部争斗,对自身不会有太多影响,不如装糊涂来得省事。
      只见,冯润在暗处多时,见常氏对王显殷勤就算了,把同来的小黄门都奉做上宾有些不理解,侍奉完汤药就急着跑来询问。常氏笑着摇摇头,直说冯润真是糊涂,来人可是得了皇后懿旨,自然要给足面子。冯润一听,哂笑好一个皇后娘娘,不是身子不适,皇后之位哪轮到冯清。
      常氏拍拍冯润肩膀,宽慰说十个冯清也不及冯润,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样做自有道理,难道冯润真打算一辈子待在府中?目下冯清虽册立为皇后,可宫中盛传皇帝对其并不看中,想来还惦念着故人。只要冯润好生将养,凭这一等一的样貌,重得垂爱不是难事。冯润虽赞同常氏之言,心中却没底,想来冯太后临终一定有遗言,皇帝又是孝顺之人,怕不会违逆嘱托。
      早年为了冯氏不衰,冯太后为皇帝选了多位美人,独独冯润恩宠不减。冯太后看在眼里,却因冯润心性毒辣,一直阻挠皇帝立后,后来冯润得了咳血之症被勒令归家,事情就此搁置。冯太后的担心不无道理,冯润经由常氏谋划成功复宠后,把大魏的后宫搅了个天翻地覆,但此时的冯润还在为如何进宫发愁。自小常氏就教导冯润,谋其事者,成其事也,天下之事,不到最后一刻不要轻言放弃。即便冯太后有遗言也没必要在意,一朝天子一朝臣,以往皇帝被压着,不能随心所欲。如今权柄在手,还不能做一回主,只要冯润把身子调养好,再得盛宠不是难事。
      冯润听完,笑着点点头。
      常氏自知王显在宫中多年,不一定掺和冯氏的家务事,但小黄门就不同了。一来他们没有避事的头脑,即便出了事也怪不到一个传话的小卒身上,常氏就是看中这一点才会对小黄门上心,蚊虫虽小却无孔不入,冯熙得病的事即使冯清想隐瞒也不能只手遮天,倘皇帝想起往日情分保不齐就来探望。冯润归家也有些时日,对皇帝的喜好不敢断言,帝王的心思随时都可能变,来不来都在情理之中。常氏不是正妻,却拥有当家主母之权,没有手段和智谋是断断坐不稳这个位子的。到了这个年岁,对事情更是看得通透,冯熙终究是要走的,正好借这个机会为冯润谋个前程。所谓生前不来,死后必往,皇帝想推脱也推脱不掉。冯润一听,抬眼看向常氏,刹那间又想到病榻上的冯熙,本想说什么,转念一想又沉默了。
      再说小黄门得了好处紧赶着把话带入宫中,乌兰听说冯熙日渐消沉吃了一惊,若直言相告冯清必定会请旨出宫,皇帝得知免不了忆起养病的冯润,那么等待冯清的就是无尽的黑暗。为了粉碎常氏的阴谋,乌兰再三告诫小黄门要守口如瓶,说完就急趋来至内殿。撒谎说冯熙年岁已高,不如先前有精神也算正常,望冯清不要多想。
      冯清一听,恶狠狠问乌兰打算要瞒到几时,是否等冯熙死了才来禀告?
      乌兰吓得脸色煞白,连连叩头。殊不知前一刻王显就来过,并把冯熙的病况交代清楚,对于常氏暗中谋划只字未提。乌兰只好说王显的话也不能全信,保不齐和常氏已经串通好,就等着冯清领皇帝出宫。至于隐瞒病情一事,全凭冯清处置,只希望冯清冷静下来,不要被他人牵着鼻子走。
      冯清听完,直言该来的总会来。作为人子怎能拿亲生父亲的安危谋取前程,这样的好日子不要也罢。乌兰还想做最后的争取,哭着说冯清太糊涂,皇帝本就对冯润有情,此时出宫就是引狼入室,到时悔之不及,目下就该好好待在宫中,另找时机才是上策。说到这里门外忽报圣驾已至殿外,让冯清赶快收拾一下去迎。
      要说皇帝也算个叱咤风云的人物,在朝堂上不说口若悬河,也是个能言善辩的主,要不鲜卑旧众能被安抚的服服帖帖,但一见到冯清就变得沉默寡言。两人的对话无外乎问安,或是闲聊些不痛不痒的话题,最后都以政务繁忙草草收场。
      只见,皇帝又开始例行公事的问话,冯清欠身行礼,回了句一切安好。为找话题皇帝忽然想到,自冯太后故去就没见过冯熙,不知身体是否康健?冯清不知皇帝在此时提及是有所耳闻,还是随口一问,吓得愣在原地。正巧乌兰端来一碟点心,赶忙抢话说冯熙一如往常,只是年岁已高,行动有些不方便。说完就退到一侧,向皇帝介绍起冯清亲手做的马奶糕。
      皇帝不知个中因果,拿起一块品尝起来,随即问如何得知今日会来?
      冯清回答说知皇帝爱食,每日都吩咐人预备,久而久之已成为习惯,皇帝日理万机,这些小事不值一提。

      皇帝听完,顿觉心中有愧。以往本该来永乐宫的日子总找各种理由推脱,见面时冯清非但不提,总是和颜悦色待人,想到这里默默低下了头。
      冯清的爱是包容的,没有理由的,只要皇帝平安顺遂就心满意足。但冯清忽略了一点,皇帝不是一般人,是一个怀揣梦想、心有抱负的帝王,冯清不懂共情就算了,总是不合时宜想去改变就是自找苦吃。这不转瞬之间想到日食一事就想去进言,忙说这‘马奶糕’离了平城怕难食了,还望皇帝思虑己身,为大魏谋福。
      皇帝本来还有些自责,见冯清又攀扯到迁都,心中大为不快,如今这种局面不知费了多少心血,容不得任何人搅扰。接着由愧转怒,呵斥冯清乃妇人之仁,并说人的口味是会变的,这‘马奶糕’早就不爱吃了。说完,丢下吃食甩袖而去。
      这一幕虽在乌兰眼皮底下发生,作为奴婢却无能为力。冯清性子单纯,守规矩,以求平稳度日;皇帝却是个开拓者,革旧迎新,誓要开创一片新天地。这样的两个人虽近在咫尺,心意却无法相通,冯清不能认清现实,致使跌入无尽的深渊。好在有乌兰守护,使孤苦的日子得到一点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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