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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乐园归途 ...

  •   1
      “你是谁?”
      仿佛正漂浮于虚空中,遥远而微弱的询问声。
      克蕾雅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却被眼前刺眼的白光打败。想要用手抹去眼泪,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好不容易恢复视觉,声带又不听使唤了,张开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面前那个满脸写着“没干劲”三个字的老头,以为自己的沉默是源于对现状的疑惑。
      “不能说话就先听我说,呃……从哪里说起呢……”
      他想了想,指着窗外说:
      “看到那座蓝色的大桥了吗?”
      克蕾雅努力点点头。
      “那座桥叫信川桥,它刚刚开工建设的时候,工地上挖出了一个一百多年前的冷冻休眠舱。”

      克蕾雅明白了。
      沉睡在这个险些被挖掘机摧毁的冷冻舱里面的人,就是自己。
      “我们发现这是一种百年前的技术,只有历史文献上记载着基础原理。但是,我们没人能保证可以把你成功唤醒。”
      现实将古老的童话重新改写。
      王子们为了拯救沉睡了一百多年的睡美人,开始了一场为期二十年的争论。
      而结束这场争论的原因却是睡美人再也等不起了。
      “监测仪器发现你的生命体征日渐衰弱,不得已只得把你唤醒。”
      他停顿了一下,有些犹豫地说道:“呃……手段是有些粗暴,不过很有效。”
      克蕾雅其实并不想知道这帮学者把自己叫醒的方法。
      如果给予她选择的权力,那么她宁愿在睡眠中耗尽自己的生命。

      “能先回答我,这里是哪里,现在是什么时间吗?”
      克蕾雅稍稍消化了一下现状,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时间是2254年1月,地点是凌泉区研究所。”老头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在手中的病历本上写着什么,“啊,顺便一提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名叫顾蒙。”
      他指着窗外飘落的雪花补充道:“欢迎来到雪之国。”

      2
      “还有一分钟。”
      “嗯。”
      “好无聊……”
      “你可以思考些什么打发时间。”
      “我究竟是谁?
      “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幽灵。”
      “所以他们才会那么怕我吗?”
      “对你来说,毁掉一支部队或者一座城市应该不费吹灰之力吧……没有人敢轻视你的能力。”
      “那哥哥不怕我吗?”
      “不怕……因为我跟克蕾雅是同类啊……”
      两人的对话就此中止,四周只剩下微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
      然后一声巨响打破了平静。
      女孩无视面前的枪林弹雨,冲向那声巨响的源头。
      即使脸庞被流弹划伤,也未曾停止脚步。
      执行着最艰难也最肮脏的任务,为达成目标无所不用其极。
      背负着仇恨而来,也终将背负着罪孽而去。
      她的名字叫克蕾雅·布兰科,是个执行特殊军事任务的士兵,彻头彻尾的战争机器。
      ——不过那也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3
      等到克蕾雅能够摆脱呼吸机的帮助时,她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见到了那台熟悉的冷冻休眠舱……的残骸。
      姓顾的老头所谓的“有些粗暴”的唤醒方式,就是摆在她面前面前那个被砸碎的玻璃舱盖。
      “哎呀,这是彻底不能修复了。”
      “坏成这样,别说恢复功能了,连当成一件文物都有点难度。”
      站着休眠舱的残骸旁边闲聊的两个老头,一个是克蕾雅的主治医生顾教授,另一个则从未见过。
      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到来,顾教授回头看了克蕾雅一眼。
      “你来了。”
      “介绍一下,这位是柳教授,研究所的历史学家。”
      表情严肃的老人,用审视文物的犀利眼神看着自己,克蕾雅不禁觉得头皮有些发毛。

      “再多说点嘛,那场空袭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研究战前历史的老头,带着四个助手围在克蕾雅的病床前,如同审讯一般不断地发问。
      这样看来,自己与一般的文物相比还是更有价值的,毕竟在这个时代没有其他活人能亲眼见证那场战争。
      可惜克蕾雅在战争中扮演的角色并非领导者和战略家,只能将自己有限的记忆中的那些历史的碎片和盘托出。
      “好了老柳头,这里是监护室,不是你们的考古现场……”
      每次“审讯”时间超过一个小时,那位懒散的主治医生总是会大摇大摆地出现,然后以克蕾雅的身体原因为由下逐客令。
      “适可而止啊。”

      克蕾雅仔细盘算了一下,她告诉历史学家们过去发生的事,但他们却不愿意透露一丝她沉睡后发生的事,好像并不公平。
      而她目前连查找资料的能力也没有。
      似乎是因为在冷冻舱里呆的时间太长,脖子以下的身体已经完全失去运动机能,除了两根食指之外都无法活动,看上去丝毫没有能够恢复的迹象。
      负责照顾她的护士小姐说:
      “我也见过其他像你这样不能动弹的病人,大多数都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一副自怨自艾的样子。你倒好,整天乐呵呵的,还吃得香睡得着。”
      克蕾雅对她的偏见表示不屑。
      “我又不是自愿被你们叫醒的,为了报复你们当然是要好好活下去,享受你们的服务,顺便多消耗点粮食。”
      于是她就安心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等到身体状况稳定后,她就被赶出了气氛压抑的重症监护室,住进了普通病房。同时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
      那些已无法从她身上套出更多资讯的历史学家们,终于放弃了撬开自己嘴巴的更多尝试。

      4
      “这环境也太恶劣了,要是沙子进入枪口那可就糟糕了。”
      “所以他们把设施建在这里。”
      “没人愿意前往的地方。”
      “离乐园最远的地方。”
      “你知道乐园究竟在哪里吗?”
      “那里。”
      “……哥哥你只是随便指了一个方向吧。”
      “嗯。”
      “我们能找到乐园吗?”
      “你一定可以,但是我已经没有资格前往乐园……”
      也没有资格当克蕾雅你的哥哥。
      最后这句低声独白湮灭在风沙呼啸声中,并没有传到女孩耳朵里。
      一百多年前的克蕾雅,与哥哥出生在缓冲区的贫民窟里。
      所谓“缓冲区”,就是战争双方为了决一胜负而在边境划定的区域,也是各种战争手段的试验场。
      她记忆的起始就是与哥哥奔跑着躲避从天而降的炮火。
      没有父母,没有亲人,受重伤后被军人收留,养好伤后被送进了一所学校。
      这所学校,除了教授破坏与死亡的艺术之外,还把一句“真理”深深地刻在了学生们的心里。
      ——舍弃一切,终将抵达乐园。

      5
      克蕾雅的新病房里有个室友,是个年仅6岁的小女孩,那是克蕾雅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年轻人。
      “你好,我叫顾苹,苹果的苹。”护士小姐推着克蕾雅的轮椅进入房间时,小女孩正坐在病床上看书。发现自己对于这个空间的侵入,只是微微抬起头,打了个冷冰冰的招呼。
      “呃……我叫克蕾雅。”
      后来她才知道女孩是顾教授的孙女,似乎是因为大脑的疾病而在这里接受治疗。
      虽然身体衰弱到无法自由行动,嘴却格外厉害,大人们都对她毕恭毕敬。在克蕾雅看着,她就是这个研究所真正的支配者。
      熟悉之后,也是一个容易对他人敞开心扉的家伙。
      “你想知道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东西都可以告诉你。”顾苹信誓旦旦地说道。
      因此克蕾雅对于这个时代最初的印象,就来源于顾苹替她构筑的世界观。虽然她推测,其中多半应该是顾苹的道听途说和想象。

      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让克蕾雅模糊了时间意识,直到窗外聒噪的蝉鸣提醒她季节的变换。
      顾苹今天的身体状况挺好的,她一早就自己蹒跚着走到窗边。一推开了病房的窗户,带着潮水气息的热风就扑面而来。
      “姚千帆说他明年就要上学了,说这话时他的脸色可不太好。克蕾雅我问你,学校是个很可怕的地方吗?”
      “因人而异吧,”克蕾雅想了想继续说,“但我觉得挺可怕的。”
      其实她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学校是什么样子的,而她自己在“学校”里只学到了与战争有关的知识和技能,那是一段并不算愉快的时光。
      “那我要和他一起去,这样才能保护他啊!”顾苹的笑容在朝阳下闪闪发光。
      “嗯,那你加油。”克蕾雅同样笑着回应道。
      顾苹口中的“姚千帆”,是个与她同龄的男孩,也是她重要的情报来源。
      他常常来病房探望无法自由行动的顾苹,有时候还会用轮椅偷偷带她溜出研究所。
      “我们去去就回,克蕾雅你要帮我打掩护啊!”顾苹总是用行动表现自由散漫的个性。
      而乖巧的男孩只是向自己点点头,用口型示意抱歉。
      那时克蕾雅心中总会产生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并非相貌和气质,而是那种模模糊糊的印象,与沉睡在自己记忆深处的某个人一模一样。
      那究竟是谁?克蕾雅自己也不清楚。
      似乎是从冷冻状态苏醒之后,失去了一部分记忆。糟糕的是,她并不愿意回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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