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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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又坐回了位子上，把剩下的菜吃完。宫侑负责收拾碗筷，皆见无所事事地坐到了沙发上。
宫治给她递来一个削好的苹果，坐到离皆见一个人距离的地方。
“坐得会不会太远了？”皆见说完话，就朝宫治挪了过去。宫治虽然不太自然，但也没阻止她。
宫治直言：“我觉得你还是要有我们俩刚跟你表白过的自觉比较好。”
“觉得我不尊重你们？”皆见小声说，“以前不就是这样的吗？”
“以前之所以是以前，是因为它已经过去了，不会再出现第二次。”宫治说，“要是把以前的做法套到现在，会很不妙吧。”
皆见把腿收到沙发上，像是在思索。
“那我要怎么做才适合当下的情况，无论怎样都要保持距离吗？”
宫治放低声音，喃喃道：“等到都搞清楚的时候……”他的视线停在了皆见的衣领，“你衣服弄脏了。”
皆见低头看了看，卫衣的领子沾上了难洗的酱汁。这还是她新买的衣服，要赶快洗掉才行。
卫衣里还有一层衣服，于是皆见打算把卫衣直接脱下来，但断了一只手臂后脱衣服怎么做怎么别扭。她尝试了两次，都没能成功脱下来。
宫治看不下去了，他说：“这也太麻烦了，我来帮你算了。”
他凑过来抓住卫衣的下沿，和皆见一起同时向上拉。脱衣服的过程无比缓慢，皆见耳边都是衣料摩擦的声音，还有宫治低沉的呼吸声。她突然感到身体僵硬，衣服也卡在了领子的位置，无法再上去。
“……”
“卡住了。”
“再试一下。”
皆见一用力，卫衣好像卡得更紧了，她明显感觉到呼吸变得困难起来。领口太窄了，而且还勾到了头发，导致更难拖下。
“完全卡住了。”皆见感到很绝望，她蒙在卫衣里。眼前一片漆黑。
衣服外是一阵脚步声，宫侑闻声而来，他看见两人奇怪的姿势，被吓了一跳，“哇，你们在干嘛啊？”
“衣服卡住了。”
“开什么玩笑呢，怎么可能……”宫侑笑着走上前，模仿宫治的动作把衣服往上拉，但并没有什么效果。
“……”
“不会吧，真的卡住了。”
宫治又试着把衣服往下拉，然而卫衣卡在了一个很尴尬的位置，向上向下都动弹不得。
皆见被困在卫衣里，外面两个人正在研究怎么才能把衣服脱下来。这是什么奇怪的场面？皆见想着，呼吸愈发沉重。
“有种要窒息的感觉。”她的声音隔着一层布料闷闷地传了出来。
“别死啊，皆见！”宫侑慌忙叫道。
宫治见用蛮力无果，把手伸进了领子里。皆见感受到长着一层薄茧的手指贴上了她的皮肤，浑身一颤。宫治将她和衣领卡在一起的头发轻轻扯了出来。
三个人一起用力，皆见终于眼前一亮，摆脱了可怕的窒息感。
“总算……”
她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这时才发现她和眼前两人的距离近到几乎可以感受到身体的起伏。两张面孔就在眼前。
卫衣掉在了地上。宫侑和宫治后退了几步。
“抱歉。”宫治匆匆说道，他捡起地上的卫衣快步走向卫生间。
皆见看向宫侑，他脸颊微微泛红，眼神闪躲。宫侑坐到了原来宫治的位子上，无话可说的尴尬氛围又开始弥漫开。
明明距离感才刚缩减了，皆见还以为能回到过去，三个人在家里一起玩的感觉，可事与愿违。
宫治回来了，坐在了她的另一边。两人都在皆见身旁坐着，却隔着很大一段距离。
太刻意了。皆见森栖想。
这样干坐下去不是办法，可惜她断了一只手，不然就能打打游戏了。
“周三的话还没说完，”皆见说，“到底是什么地方，让你们觉得我是在‘勉强自己’了？”
“就问你一句话。”宫治低声说，“当初来稻荷崎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因为我们说要来你才来的？”
“……”
稻荷崎中学本不是皆见的第一志愿，她选择的是离稻荷崎有半个小时车程的名门院校。或者说，母亲让她选择的是另一所学校。
宫侑问：“你已经很久没拉小提琴了吧？”
升入高中后，她放弃了从小学到大的小提琴。
“我明白了。”
皆见总算弄清了两人的意思，“原来你们一直以来在意的是这个啊。你们觉得我因为你们放弃了很多东西，对吗？”
“因为……当初就是我叫你过来的啊！”宫侑捂住了脸。其实皆见修改志愿时，连他也感到意外。
“现在才感觉不对劲？”
宫治与宫侑对视一眼，“高一的时候，本想找你好好聊聊的，但发生太多事了，拖到现在才开口。”宫治说。
“你们两个是白痴吗？”
皆见睁大眼睛说：“连我当初和你们混到一起的原因都忘了？”
周一到周五的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私塾补习。周六和周日上午是小提琴课，下午又要去私塾。
这是皆见从小学开始的日常，一周大约有半天的时间可以自由活动，这些时间都被她拿来看书或睡觉了。
某个一如既往的周六早晨，皆见背着琴盒提前一个小时来到了音乐学校。她在学校外的小路上徘徊。忽然，背后传来了一道耳熟的呼唤。
“皆见。”
邻居家的双胞胎兄弟正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宫治和宫侑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皆见能很轻松地辨别出他们两个。
不过那时叫她的到底是宫治还是宫侑，她记不太清了。
宫治问：“你要去上课吗？”
一旁的宫侑说：“看起来真忙啊。”
当宫侑听到皆见说课程还有一个小时开始的时候，他难以置信地问：“那你这么早来干什么？练习？也太努力了。”
“你很喜欢小提琴吗？”
皆见还没被人问过这个问题，她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要学，还这么早来练习呢？”
皆见又说：“但也不是很讨厌。”
因为是从小练到大，已经成为了日常的一部分，就谈不上喜欢或者讨厌了。
宫治与宫侑互相对望一眼。
“走吧。”宫侑突然说，他指了指身后的林荫小道。
“这么早就跑到学校里来，太没意思了。”
皆见疑惑地问：“去哪里呢？”
“附近应该有空地，反正绝对比你一个人呆着要有意思多了。”
“你平时不玩游戏吗？”
“玩，但是感觉没什么意思。”
“打球吗，排球玩过吗？”
“我不是很喜欢运动，”皆见跟在两人身后，沿着树影斑驳的道路往外走，阳光透过叶间的缝隙打在身上，“感觉很累。”
“你这个人真无聊啊。”话音刚落，宫侑就被宫治踹了一脚。
皆见看见远处路口停了一辆黑色轿车，坐在轿车里的是她的父母。皆见停下步子，说：“果然还是算了吧。”
宫侑回过头，“你说什么？”
皆见平静地说：“被看到了会被骂的，而且我也不知道闲下来要做什么好。”
宫侑张张嘴没说话，他看往宫治的方向。宫治走到了墙边，抬起头往上看，掂度了一会儿。他对两人说：“从墙上翻过去吧，阿侑，你垫在下面。”
宫侑不满地嘁了一声，但还是乖乖地垫在了下方，宫治踩在了他的肩膀上，扒着墙壁一跃便爬到了上面。接着宫侑也被他拉了上去，两人蹲坐在墙上，注视底下背着琴盒的皆见森栖。
“你把小提琴先递上来，然后我们俩拉你上来。”
皆见有些害怕，但看到两人都轻松爬了上去，她决定硬着头皮试一下。宫治拿到琴盒后，先背到了身上，然后与宫侑一起向她伸出了手。
皆见深吸一口气，踮起脚尖，抓住两人的手。随后脚尖蹬住墙壁。他们把她往上拉，突然，她的脚打滑了，整个人悬在了空中。皆见惊呼一声，手臂被人用力拉扯。终于，她爬上了墙顶。
抬起头的那瞬间，皆见森栖看见了令她一生难忘的场景。
树叶一览无余，初升太阳的光芒洒在风中摇曳的葱绿叶片上，云彩被镀上一层金光，与蓝色的天空，褐色的土地交相辉映。她感觉自己像久居牢笼后被放出的鸟儿，甚至想从墙上一跃而下。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转过头，宫侑正冲她笑着，宫治已经跳了下去。宫侑抓住她的手臂向下跳，皆见稳稳地落到了草地上。她闻到了露水的味道和泥土的芳香，早晨充满水汽的空气格外新鲜，她曾经那么多次在清晨来到这里，却从未察觉到这些。
这是生活的感觉。脚下有坚实的大地，头顶有一望无际的天空，身边有信任的人，而不是只有眼前窄窄的视野。
那天之后，每到周末她都会和宫侑宫治偷偷跑出来，去做她曾经从没做过的事，玩一些被父母称作“浪费时间”的游戏，从听话的好孩子渐渐走上“坏孩子”的不归路。
所以，国中三年级，在志愿填表上交前的最后一分钟，她把志愿栏上的几行字用力地划掉，在空白处写上了大大的“稻荷崎高等学园”七个字。
“其实，我还是有拉小提琴的，虽然没有去专门的院校。”皆见坦白道。
“现在只是把它当成了业余爱好，想拉的时候就拉。但要比以前天天拉小提琴的时候开心多了。
“所以，我并不是因为你们放弃了什么。”
而是因为那两人逐渐找到了开心的事情。但这种话皆见说不出口。
帮助他人最能令人感到愉快。起初觉得没意思的事情，深入接触后也会变得很有趣。虽然只能站在赛场下，但能看见宫侑和宫治击球的样子也很不错。
“但是一个人玩游戏，果然还是有趣不起来。”
皆见弯下腰，打开茶几下的抽屉，里面收纳着很多游戏光盘和桌游。
皆见拿出一盒双六，问：“玩吗？”
“玩。”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宫治提议：“那输得最惨的人就罚他星期一的时候在排球部大喊‘我是蠢猪’好了。”
“别看着我，我是绝不会输的。”宫侑瞪了宫治一眼，“你等着在北前辈面前丢脸吧。”
结果是宫治大获全胜。
宫侑气得要把手里的骰子捏碎，他恶狠狠地说：“再来一盘……”
“玩完这盘再来盘UNO好了。”皆见说。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来到傍晚，三人从沙发上打到地下，宫侑依然处于劣势，他不断要求再来一盘，直到彻底赢过宫治为止。宫治则表示随时奉陪。她坐到一旁看两人吵闹的模样，仿佛看到了童年时三人围坐在一起的场景。
皆见沉默着眺望窗外的天空，忽然，她说：
“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三个人一起。”
宫治和宫侑没有说话，也许是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皆见站了起来，说：“我去下洗手间。”留下宫兄弟两个人坐在落地窗边。
“喂。”宫治低声喊道，把愣神的宫侑唤醒。
“别发呆了，等下我们也该走了。你该不会想在这待到晚上吧？”
宫侑看上去正在思考，他沉声说：“她刚才说的话你没有听见吗？”
宫治挑眉，“你想怎样？”
“保持以前那样的关系也不错，”宫侑顿了顿，“但总感觉缺了些什么。你觉得，皆见究竟是怎么想的？她一直都没说清楚。”
“不知道，”宫治果断地说，“因为不想让她苦恼，也没多问。”
他看宫侑似乎发现了什么可能性，一副欣喜又犹豫不决的样子，伸了个懒腰，靠在沙发边上，懒洋洋地说：
“你太急了。”
“哈？我是因为高一浪费了太多时间，才想尽快搞清楚的。”宫侑看宫治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爽。
“放心吧，就算你没搞清楚，皆见也不会和别人在一起的。”
宫治笑眯眯地说：
“虽然不是恋爱的喜欢，但我们确实是她最喜欢的人。你就知足吧。”
宫侑愣了一下。
“……你胸有成竹的样子挺恐怖的。”
“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
宫治看向刚才皆见坐的地方，地板被夕阳照得金黄。他想起了方才皆见眯起蓝色眼睛，专注注视着这里的样子。
自从周六那次拜访后，皆见和宫侑宫治的关系回到了从前，不再提起和恋爱有关的事。
期末考试后便是漫长的暑假，排球部的集训随之而来。在手臂完全好起来之前，皆见只能坐在一边看着。
“看来你们的关系已经和好如初了。”坐在皆见身旁的北信介学长突然说。这里的“他们”指的就是场上那对双胞胎兄弟。
果然还是瞒不过北学长，皆见感叹。
皆见说：“给你们添麻烦了。”她低头看看手上的石膏，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拆下来。
“那没什么，只要你们关系和睦就好。”
宫侑放下手中的排球，向他们走来。皆见仰起头看着跟前的宫侑，他说：“皆见，等你伤好了，我来教你打排球吧。”
“你到时候可不要也说‘连我传的球都打不好的人，根本就是废物’这种话啊。”宫治站在宫侑的身后，冷不丁地说。
“才不会啊！我怎么可能跟皆见说这种话。”
皆见说：“说不准，我的运动神经不是很好，可能会让你气到不行也说不定呢。”
北信介说：“打球打得好的人不一定就教得好，尤其是天才教普通人的时候，最好保持冷静。”
宫侑露出受伤的表情，“怎么连北前辈也这样对我！”
“还不是因为你嘴巴太臭。”
“治！你小子又欠揍了是吧。”
宫侑和宫治又一副要打起来的态势，完全忘了面前还坐着主将。
两人互殴到一半，宫治才想起正事，他推开宫侑的脑袋，问皆见：“下个月县里的花火大会，你会去看吗？”
到八月份，她的手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皆见对花火大会没什么好回忆。至今为止她只去过两次，一次人太多，她记不清发生了什么，另一次就是她迷路的那回。
皆见问：“你们去吗？”
“排球部的人应该都会去。”北信介说道，“八月份会有很长一段休息时间，角名他们都说会过去看一看。”
宫侑和宫治放下手，眼里写满了期待。皆见看见他们满怀期盼的样子，说：“好吧，我会去的。”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