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九思月下行》晚云在笑

13、第 13 章

　　两兄弟这次的会谈又没好好解决问题

　　苏珩懊悔不已，毕竟弟弟自幼在皇宫养着，小时候对父亲，母亲都很是依赖

　　小时候的玖歌儿，虽然皇后疼爱的极其，可小玖歌儿脑瓜子总是很清醒，他想要母亲

　　每每能回家了，玖歌儿一整天都笑的很开心，可一回到皇宫，整张小脸就又苦下来了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每每小玖歌儿蹲在东宫门边，跟着门角的小猫儿互叫喵喵喵，等着自己过来带他回家的样子

　　父亲的骤然离世，他不能恨陛下，只得恨那前朝余孽，可自太子那得知……这前朝旧派分两派系

　　苏九思回屋后，便后悔了，他不想和哥哥吵架，为这些人吵架，不值得！

　　好不容易进了内阁，他要抓紧，尽快为父亲洗脱冤屈

　　明日他要去拜访扇白凡，扇白凡必然知晓前朝皇印一事，他一年前没问出来，现在，由不得他说不说了！

　　书案台上的玉佩，一年前那人托人送他的，也不知那人现在如何

　　还能见着他么？

　　如往常般，苏九思又是失眠了，睡不好，整日操劳，身子自然受不住的

　　苏九思也不想管这副身子，反正也活不了几个年头了，倒不如在有限的日子里，为父亲，为苏家尽一份力

　　天还未亮，苏九思便出门上山去了

　　这回还没上山，出了京城，扇如归在城门口等着他

　　一身小道服的奶娃娃，一脸严肃的站在一群侍卫前，等着苏九思来

　　苏九思下车见了他，微微皱眉“扇小道长这是作何？”

　　扇如归不慌不忙道“师父他老人家推算今日苏大人必会来拜访他，但因师父于一年前云游四海去了，来不及回来。故早已拜托小道将此物交于苏大人！并嘱托小道转告苏大人，狐之狡性，非不可改，兔之孱性，非不可变，但为之改变，切不负初心。”
　　身后的侍卫将一木盒子奉上

　　狐狸？和兔子？国师为何提及这个？

　　苏九思扫了眼，问道“扇小道长可知国师大人何时归来？”

　　只听扇如归道“师父远游，不问归期。”

　　说完，扇如归便告辞了，转身一瞬间，又停下转身看着苏九思，他叹了口气道“苏大人可还记得，万事随心前，需随道义，随律法，望苏大人周知！”

　　苏九思不曾想，自己竟然被一六岁儿童给说教了
　　反应过来，随之一笑，笑自己魔障，这小孩都能知晓，这半年来自己干的腌臜事……

　　他说的那句话，如此耳熟，回想起，竟然是自己年少时在宫里读书时的一番话语。

　　也不管为何他知晓

　　将木盒子拿了回去，打开一看，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苏九思眼中恨意满满，气的要炸！

　　这盒子里的，便是那失踪的记载前朝旧印的卷宗！

　　还有一封信，是国师写给自己的？

　　打开看完，此刻的苏九思不是气的肺要炸，而是又惊又悲的心间刺痛

　　下蛊之人，就是月行！为何啊！骗子！！！

　　怒火攻心，苏九思气愤不已，比起气愤月行所做，前朝卷宗，他更气自己！

　　蠢货，真是蠢货！自己被那人耍的团团转！

　　信中，告知苏九思月行的来历，他猜的没错，月行是张黎书的弟弟，不过不是亲兄弟

　　而月行来接近他，便是为了拖下苏家，因着苏家与皇室宗亲的密切关系，而苏家又死死效忠皇帝，皇室几位宗亲与前朝旧派勾结，可宗亲的手伸不到朝廷，唯通过苏家

　　信中告知，前朝旧派分两党人，一党人主归附大夏，一党人主反大夏，光复前朝。

　　张黎书便是主归附大夏，苏祈安知晓宗亲与前朝旧派的一些联系，他主动找到张黎书，知晓了张黎书的来历，两人合作，苏祈安说服皇室宗亲那边放下野心，张黎书说服旧派那边归附朝廷

　　两人自然说服不了他们的野心，眼见着他们又要编织陷阱阴谋

　　苏祈安将那宗亲与反夏派勾结的证据交给张黎书，将选择交于张黎书，是大义灭亲还是继续隐瞒？

　　这惹怒了反夏派，在皇室宗亲的帮助下灭杀张黎书满门，而那镜花宫则是张黎书妻子的娘家

　　苏九思不由想到，月行说他是凶手？为何啊，信中告知，苏家怎能算是凶手？

　　宗亲为何突起野心，他们都是苏九思的亲舅公啊！为何啊？而月行，那般说，自己是凶手

　　苏九思想到了自己，为何自己出生时，先帝会来，为何自己自幼就在皇宫养着？

　　苏九思出生在三月底，三月三十一这天

　　本是含苞待放的桃花，一夜间出乎神奇的绽放，整个京城的桃花，盛开的艳丽

　　苏九思出生的那一刻，空中似有凤鸣龙吟

　　而不过多久同一天，西北战报传来，大获全胜，南方水灾已治，天下重归太平。

　　天神眷顾，苏九思一出生便注定不平凡

　　因着他的不平凡，先帝与当今圣上的圣宠，给了皇室宗亲妄想。

　　苏家在朝堂影响越来越大，因苏珩，苏家手握兵权，养私兵，不仅拥有兵权，还有自己的兵！这是多大的诱惑力
　　即使苏祈安没心思，也免不了宗亲没这心思，早年的夺嫡失败，不代表他们不想在死前拥揽权利

　　借着苏九思带来的圣宠，苏珩带来的兵权，苏祈安这条朝廷的线，野心自然由此萌生

　　不为自己也为自己的儿孙。

　　苏家与那几位王爷自然是不可分割的利益体，一旦造反，苏家必然陷入两难困境。即使忠于陛下，也免不了重创！

　　苏九思得知，父亲刚发现后，隐瞒了宗亲的野心，想说服他们，联合张黎书一起

　　可这样不仅让他们加快了行动，也因着父亲拿到的证据，激怒了他们

　　所以，凶手，指的是，父亲将这证据交于了张黎书，害的张黎书一家被灭门么？

　　如此，便是通了，苏九思相信，父亲将证据交给张学士的本意，必然是让张黎书来选择，而非转移以防招来祸害的

　　可这与前朝皇印有何关系呢？
　　拿起卷宗，翻阅起来，卷宗记载旧印的事情不多

　　苏九思得知，前朝皇印是前朝望神宫宫锁钥匙

　　望神宫是大夏开国太祖皇帝的陵墓，仅此而已

　　那旧派要寻前朝皇印，自然是想光复前朝，借着这一卷宗，将杀人本意掩盖，误导陛下以为，他们要开望神宫，前首辅……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不过，就算开了望神宫，也不过是皇陵被扰，陛下却出动帝卫，如此重视？

　　疑惑解一个来一个……

　　看完这两样东西，苏九思早是气的差点吐血，猛的咳嗽一阵，急忙忙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缓缓

　　缓过一阵，苏九思深觉命不久矣，身子越发无力，这些日子胸口钝痛时常，若不加紧，只怕抱憾而死。

　　苏九思将那人赠的玉拿出，可笑至极。明明都知晓那人是个骗子，那人眼中的算计，明明看的清楚

　　本是蓬勃朝气的冬早，苏九思的屋子里却死气沉沉

　　想扔了却又不舍，想砸，砸的动么？

　　眼见心烦，这玉，他摩挲过千千万万次，哪里舍得扔了砸了……

　　想了许久，苏九思还是把它收了起来，总归只是个物件罢了

　　绝不承认，他这是睹物思人

　　苏九思以为，他与月行怕是在他死前都再也不可能见着了

　　却不想，再次见着这人，竟在意想不到之地

　　新年伊始第二日，苏九思前些日子不参与宫宴，今日却要去给皇后娘娘拜年，自幼在皇后身边长大，皇后又是母亲的闺中密友，算是个干娘的身份了

　　至于为何第二日去，第一日苏九思要去祠堂跪灵……

　　进宫直接去了皇后所在的未央宫，这大清早的，苏九思本觉得娘娘应该还没起，本是想在外殿等着，却不想，皇后娘娘已经起了，在内殿跟太子说着话

　　苏九思进去后，扫了眼太子，注意到太子旁还有一人，那人穿着白衣，背对着自己面相皇后娘娘

　　苏九思收回目光，压下心里的猜疑给皇后请安拜年

　　皇后笑的欢，招呼苏九思上来，说着“怎么才来，早给你准备了个大红包呢！你家大哥怎么没一起来，本宫许久没见着那孩子了。”

　　苏九思低着头上前道“哥哥在家看顾母亲，等回去九思告知哥哥过来请安。”

　　皇后一听到苏母，面色有些愁“唉，罢了，也不知你娘可好了些，本宫真想出去看看你娘……”

　　苏九思沉默不语了

　　皇后忽然又道“阿行啊，你不是认识个医术精湛的江湖郎中么！不如请去，给苏大人的母亲看看！”

　　苏九思看向皇后口中的阿行，一眼认出

　　苏九思看了一眼，便转过目光，眼里平淡如水，仿佛不甚在意

　　可唯有苏九思知晓，此刻他心里直接乱了，用了多大意志，才将面容掩饰住慌乱

　　月行，怎么会在此处？

　　只见那人开口道“娘娘开口了，自然要请他过来一试，就是不知苏大人愿意否？”

　　语气如此陌生，仿佛两人第一次相见般

　　皇后见苏九思不语，以为他不愿也不信
　　便温声解释道“玖歌儿，这是楚渊行，陛下流失在外的幼弟，前些年才给寻回，又是最近才接回宫里，你前些年总是在外查案，不知晓，他信的过的！那郎中的医术不错，都给本宫治好了些小毛病！给你娘看看吧！没准能给治好呢！”

　　皇帝的幼弟……难怪，手握大夏经济命脉，陛下也能忍。真是，也对，不过为何又是特等人物呢？

　　楚渊行，早该想到，他必然与皇室有些关系了

　　苏九思涩声道“御医说阿娘患的心病，医治多是靠阿娘自己想开，多谢娘娘好意。”

　　皇后这一想也对，也不说这事儿了，说些别的，想让苏九思开心些

　　可怎么说，苏九思都是副愁容，叹了口气，让他们都回去了

　　三人告退，苏九思快步似逃跑般，连给太子都没招呼一声……

　　太子却叫住了苏九思，这下，苏九思不得不停下，给太子行礼，给这楚渊行……行礼
　　“太子殿下……”

　　楚和清道“苏大人，令慈不需要郎中，可你需要，这郎中也非孤叫来，而是令兄央求！还望苏大人莫要辜负这一番手足之心。”

　　苏九思低着头道“九思知晓了，多些殿下告知。”

　　太子殿下见他听进去了，便抬步走了，可苏九思跟前的杏黄太子衣摆远去，白袍衣角又在眼前

　　苏九思忍住怒意，想要收回行礼的手，却被那人抓住

　　苏九思一愣，反应过来立马想挣脱开，可那人抓的紧，像是要捏碎他的手骨

　　苏九思低声恨道“放开！”

　　月行，不对，是楚渊行，他笑的讽刺，他道“想不到，苏大人也不是什么好人物啊，洪灾亡魂可让苏大人夜夜安眠啊？你说若是陛下知晓你干的这些事情，你苏家还能再度荣盛么！”

　　苏九思眼中闪过慌张，可他掩饰的很好，这件事，虽不知这人如何知晓的，可他有证据么！苏家军不可能背叛，那些贱民早死光了！他知晓又如何？

　　苏九思放弃挣扎，他抬起头看着楚渊行的眼，不客气道“陛下会信你这骗子的满口胡言？”

　　楚渊行放开了他，苏九思白皙的手一圈红痕，经脉紫显，这人真的是想折断他这手……

　　那人又道“不信？又何妨，苏太师挡了陛下的道，太师又如何，没造反又如何，还不是活活被气死在朝堂之上！你又算个什么，不过是陛下可怜你罢了。”

　　苏九思气的要扇他，可这迅速被楚渊行给抓住“这只手，可是也不想要了！”

　　疼，疼的厉害，苏九思这只手，怕是真要断了骨……

　　苏九思气愤不已，红了双眼，把楚渊行给看愣了

　　楚渊行这时候忽然有些后悔了，这样子的苏九思……不自觉的松了手

　　苏九思忍着疼痛，狠狠扇了他一巴掌，然后恨声道“骗子！若让我抓住把柄，定要亲手杀了你！”

　　胸口钝痛袭来，口中血涌上，硬生生忍住，转身快步离去

　　没走几步，楚渊行反应过来，朝着苏九思的背影讽刺道“拭目以待，看是苏大人先死，还是我先亡！”拂袖离去，没看见苏九思停住了步子，缓缓跌跪了下来

　　血从口中流出，苏九思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死！不能死！！！

　　即使浑身痛的无力……

　　最后还是过路的宫女发现了他……通知了皇后娘娘，这才又被抬回了未央宫让御医来了

　　苏九思病倒在未央宫的事很快传回了苏府，苏珩连忙进宫

　　苏九思的身子养不回了，御医诊断 ，不出三个月头，苏九思的五脏六腑就彻底衰竭，也就是说，苏九思最多还能活三个月头……

　　此话一出，皇后默声哭起，苏珩悔不当初

　　皇后让太子叫来那郎中，连夜赶来，得出的结论还是如此……

　　皇帝来时，苏九思已经醒了，看着哥哥和皇后的脸色，就知自己这身子必然严重的很

　　故皇帝来时，苏九思便下床跪下，苏珩没拦着，他知晓弟弟这是要做什么

　　倒是皇帝连忙要他起来

　　苏九思摇头，他行了大礼，悲声道“陛下，九思在此只问您一句话，家父所冤，陛下知否？”

　　昭帝看着这个自幼被他宠爱的孩子，现如今被折磨成了这副样子
　　不论他回答是与否，都不是安抚他的最佳答案

　　昭帝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苏祈安的死他无法挽回，他的皇弟以东南海关为要挟，让他痛失苏祈安这位能臣。而苏祈安的两个儿子已经对不住苏珩，在对不住苏九思，昭帝不想在做这些个事了

　　苏九思痛声高呼“陛下知否？臣只要这一个答案！”

　　苏珩没阻止弟弟，因为他也想知道，陛下知否……

　　昭帝叹了口气，沉默，答案显然

　　苏九思垂下头，似是忍着巨大悲伤道“还请陛下，还家父清白之名，九思无能！不能亲自翻证，只得恳求陛下！”

　　这时苏珩出声了“有证据……臣已搜集家父劝说的文书，也能证明，那诬陷文书的家印是假，臣已追回家父的印章，人证物证皆在，陛下可要看过？”

　　苏九思看向哥哥……难怪，自己的人每每搜不到证据……原来哥哥先一步拿走了……
　　哥哥为何不早翻案？是有什么原因？

　　苏珩搜集证据，却不翻案，必然是因为楚渊行，苏珩从太子那知晓了楚渊行威胁陛下，贸然翻案，东南海关还未稳住，怕是会出大问题……

　　可看着弟弟这般……想着弟弟命不久矣……他又怎能忍着了！

　　皇帝沉默良久，空气一时间仿佛凝固…沉重的很

　　楚渊行来时，殿内便是安静只有他的脚步声
　　“陛下召臣弟来做甚？臣弟可不会医术！”

　　昭帝道“苏祈安勾结证据是由你交于朕，证为假，印为假，诬告朝廷命官，你认不认！”

　　楚渊行一笑，这是做什么？现在觉得对不起苏家就要给他们翻案了？

　　楚渊行不慌不忙道“怎么是假？有玉为证，苏家的伴生玉，臣弟还能作假？”

　　此话一出，苏九思回想起自己那块玉……原来如此

　　苏珩皱眉道“家父的伴生玉早已交于母亲，那是哪来的玉！”

　　楚渊行“自然是从那些余孽那搜出来的，我早已交于陛下，不如陛下拿出来，给苏将军看看，是不是你们苏家的玉！”

　　昭帝理了理思绪，看着苏九思眼中猩红恨意，造孽啊……

　　苏珩想到些什么，猛的看向弟弟，苏家现在就唯有三块伴生玉存于世间，父亲的断然不可能 ，离家时，母亲还拿着看呢！

　　而自己的也不可能，早早就赠于太子楚和清了，这玉意义非凡，太子自然不可能丢了

　　那便是……

　　有玉为证，想翻案……难啊！

　　只听苏九思道“伴生玉？呵，怎么可能，家父的玉在家母那，哥哥的玉陛下也该知在谁那，至于臣的玉，早于一年前赠于心上人，不过臣的心上人命薄，赠玉不久便香消玉损，那伴生玉也随之入葬，哪来的玉？”

　　楚渊行轻笑一声，讽刺道“苏大人，为了这玉，竟编造个心上人，既然都到了赠玉地步，想必令慈也该知晓这人吧！”

　　苏九思看着他，猩红的恨意收起，眼中平淡如水，他轻声道“家母自然知晓。”

　　楚渊行无端怒气横生，他忍住怒意，问道“呵！谁家的姑娘，还能把苏大人给交托至此！”他自己都未发觉，“姑娘”二字，念的咬牙切齿！

　　苏九思不在看他，低着头道“他姓月，不是谁家的姑娘，不过是个江湖人士，臣将玉葬于西北雪原，陛下若不信，可去问问家母，臣这心上人可是编造！”

　　此话一出，楚渊行已说不出话来，直愣愣的盯着苏九思

　　月行这个名字……他现在，怎么有些嫉妒这名字了……

　　昭帝哪能不知名字是谁，楚渊行的小名，便是月牙儿，这还是他为刚出生的幺弟取的……

　　昭帝看着自己的幺弟死死盯着苏九思，造孽！

　　楚渊行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掩饰的很好，依旧从容淡定“既然这样，想来玉也是假，臣弟诬告了苏太师，臣弟认了，自愿领罚！”

　　昭帝不想，竟然就让他松口了？如此轻松？
　　“苏将军，将人证物证都转交刑部，朕会命刑部在审查清楚，至于你，楚渊行，先回你宫里禁足，待证据确凿，自然会给你定罪！”

　　苏九思哑声道“谢陛下！”重重磕头拜下！

　　昭帝心烦“起来吧，躺回去好好养着身子！”
　　一堆闹心事完了，昭帝带着楚渊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