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心》淇水汤汤

44、 真心(上）

　　第二天荔妃就派人来问我要唱什么曲子，好让她做准备。

　　我心下微微一动，执笔在纸上写下‘但愿人长久’五字，随即就唤鸳鸳给了福东禄。他还想说些什么，我隔着金丝牡丹的珐琅屏风，看着他拿着这张纸迷茫不懂的神情煞是好笑，清了清嗓子，我正色道：“荔妃生性聪颖必能知晓本宫的意思，公公只需呈给娘娘便好。”

　　待福东禄走后，我方起身梳妆，从红木匣子的夹层里我掏出了一个玉瓶，小心翼翼的倒出一颗吞下才归置原处。

　　我不敢把这个和紫荆丹放在一起，俩个瓶子一模一样，我怕自己弄混，爹也太不细心了也不替我多想想，要是吃混了我可是要冒着怀孕的危险的。

　　绾绾有一下没一下的给我梳着头，我从铜镜之中去觑她的脸，明亮的黑眸微微转动着，正在思考着什么事情一般，然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手一紧，我吃痛着捂着头，不满道：“丫头，造反啊？”

　　她这才晃过来，才知道自己走神了，连忙放下手里的梨木梳，恭谨的道：“姐姐，妹妹知错了。”

　　我罢罢手，不以为意的道：“算了，也没什么。”停了停，又一脸巧笑的看着她，不怀好意的道：“想什么这么入神呢？莫不是......”

　　我故意不说，盯着她的表情，果然一脸的好奇，才道：“是想情郎了吧？”言毕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姐姐你.......”绾绾又急又羞，跺了跺脚，手搅着丝绢一脸的不安，“姐姐就是爱乱想。”说着就一脸绯红的跑出寝殿去。

　　我敛起笑容，复又拿起梨木梳自己梳着。抹了点胭脂在脸颊处掩饰我苍白的脸色，我弯起眼梢眉角，镜中人笑靥如花的娇媚神态尽显。

　　鸳鸳接过我手里的梳子帮我穿衣，忙碌间忽然抬起头对我道：“小姐，绾绾不能尽信。”

　　我对着铜镜整了整的衣衫，又把翡翠镶金的簪子插好，确认仪表无误之后才慢悠悠的道：“是么？连你也看出来，那她也不过一般。”

　　“小姐的意思是......”鸳鸳迟疑的看着我，希望能得到答案。

　　我余光瞥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窗边慢慢过来，装做不觉，继续道：“有时候看见的和听见的不一定是真实的，因为眼睛和耳朵是会骗人......的。”我猜的果然没错我说完他就进来了。

　　众人行礼之后退下，我沏了茶一杯上好的龙井递给瀚宇，他笑着接下又拉着我坐在他身边，青瓷茶盖发出‘呲’的声响，热气氤氲着在他俊秀的面容上，我有些看不清他的眸子。

　　“宇郎怎么又过来了，长此以往众位姐姐可得怨语儿不懂事了，老是霸占的着她们的皇上。“我右手托着下颚，含笑盈盈的看着他。

　　瀚宇放下茶杯一把伸过手，将我拉扯进怀，看着我佯怒着：“怎么，你很希望我去别的妃子身边？”他握我的手很紧，我不禁皱了皱眉，听着他这话我心里又有一丝悲凉之感涌上心头，像一根针刺在心头，明明伤口很小但是还是那么痛。

　　“语儿只是觉得，后宫妃子不只语儿一人，宇郎应该雨露均沾才能为皇家繁衍子嗣。”据我所知至今为止瀚宇的膝下尚无一个皇子或是公主，曾经荔妃和悉婕妤都怀过孕，但均是流产了，瀚宇登基之后虽然宠幸过婵嫔一段时间，但也没听说过她的肚子有动静。

　　这是在皇家，而且瀚宇今年已有二十，照理来说不应该没有孩子的。

　　瀚宇微微一怔，没有料到我会这样说，笑着用手狠狠的刮了一下的我鼻子，“可后宫之中我只爱你一人，我也只想宠你一人。”

　　一人么？我愣了愣，看着他的脸半天回不神来，这般绵绵的情话应该是我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最爱听的吧，可是为什么我会感到如此苦涩心酸，他是真心待我的吗？不再猜忌我，真心对我好吗？

　　“宇郎，如果是你........”如果那个晚上带我走的是你多好，如果是你第一个为我暖心有多好，如果那些在宫外的日子是你有多好，如果.......一直是你有多好。

　　那样我现在也不会这么痛苦，我就能毫无顾忌的做我想做的事，一心一意的做你的妃子，绝无保留的爱着你。

　　只是现在我的心，早在几个月之前被一个黑衣男子给偷走了。

　　“如果是我什么？恩？”他握着我手为我取暖，他的热气不断传到我冰凉的双手上，感到无比的温暖，一股暖流从手一直传到我的四肢百骸，瞬间已经流过全身。

　　“如果是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我第一个爱上的人一定是你。”我顿了顿又道：“也永远只会爱你一个人。”

　　手倏然收紧，他抬起头凤目半眯着，远山般的剑眉慢慢蹙起，眼里泛出的寒光让我忍俊不禁。我知道我已经说出了他最顾忌的事，我想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于是笑眯眯的看着他。

　　半响，他都只是看着我也不说话，但眼里的寒意已经渐渐转成薄怒，充斥着整个眼眶。

　　我知道他再宠我也是有限度的，于是不敢再去挑战他的极限，一脸纯真的笑着，“但是现在我只爱你一人，也一辈子是你的人。”手轻轻的抚平他的眉心，娇嗔着：“宇郎自己不先遇到我，难道还要怪语儿吗？”

　　瀚宇的怒气这才缓缓的平息下去，抬手握住我的，似有叹息般的无奈，“是啊，如果是我先遇到你那该多好。”

　　“你再怎么也不可能会先遇到我啊....”我一笑，顿时脱口而出，马上才知道说错话了，不禁掩嘴暗叫不好。

　　果然瀚宇的脸色一沉，瞳孔一颤紧紧的盯着我，低低的道：“什么意思？”

　　我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从他怀里站起来不敢面对他。该怎么解释呢？我陷入无限苦恼之中。正思量着怎么蒙混过关，腰间却多了一双有力的大手禁锢住我，他抵在我的肩上，深沉的声音在我的左耳边再次响起，“你还没说是什么意思。”

　　我现在真是欲哭无泪啊，干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我.....”我考虑着用什么措词才能明确的表达自己的意思，“我..........”我了半天就是没有我出来下面的话。

　　“语儿，你是个不平凡的女子。”我微怔，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平凡么？也许吧，梦语的人生自然是不平凡的，而我只不过替她完成而已。那之后呢？等做完了那些事情，我又该何去何从，能回去吗？那座美丽的城市，夜晚会有漂亮的霓虹灯，有我最爱的朋友，还有.....莫北，而我是什么时候离这些越来越远了呢？

　　我反身抱住瀚宇，什么都不管什么也不顾把头深深的埋进他的怀里。

　　我不得不承认我很懦弱，我只是个17岁的孩子，在现代应该在学校乖乖的读书，等待着明年夏天的高考，而一夜之间我落在古代，这个我完全陌生的国度和朝代。我很怕，我真的很怕，我失去了我续命的护心片，反而这具身体还多一份毒，我是一个人真的是一个人，再也不会有爸爸妈妈陪在我身边，遇到了挫折也不会有朋友们的安慰了。

　　我拼命的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可却发现身边的人一个也不能相信。

　　我好想休息一次，只一次就再继续起来战斗，因为我好累，真的好累。

　　“如果能回家.....那该多好......“我微闭眼帘，呢喃出声。

　　瀚宇一把拉开我，眼里闪过一丝刀剑般的光亮，直直的盯着我的脸，一字一字的读出声，“你说什么？什么回家？你上次也说过，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的手渐渐收紧，眼里有什么似乎要喷出来。“是要回书家？”

　　我隐去眼里的伤感和迷茫，不愿意把自己的软弱展现给这个男人，咧嘴笑了笑，“不是，我是说我的家乡。”

　　怕他不懂，我又继续道：“我是爹从外地买来的，我想回我的家乡，那里很漂亮，人也很热情。”说着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沉浸在思乡的情绪里。

　　“哦？”瀚宇的怒气被好奇所代替，“那语儿的家乡是哪里呢？”

　　我的眼神落在他放在桌上的茶杯上，里面的茶叶是昨天八百里加急从灵都送来的，我喝过之后觉得很像西湖龙井的味道，问过小乐子才知道灵都也有一座很大的湖，我估计那灵都就是现代的杭州了。

　　“灵都。”我淡淡的道。

　　瀚宇摸着我的青丝，温润如玉的声音缓缓流淌在我的左耳，“那好，明年避暑我们去灵都。”

　　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

　　我眼中一热，更用力抱紧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