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心》淇水汤汤

45、 真心（下）

　　我的玫瑰色镶金护甲轻轻的划过雕花的木几在空旷的阜宁宫正殿有着涟漪般的声响回荡开来，轻抿一口茶，却感觉没有秋心殿那般的清新淡雅的味道，反之更多了分苦涩之感。

　　我微微蹙眉，放下青瓷茶杯，含笑对着荔妃道：“娘娘，今日急招臣妾不知所谓何事？”

　　明天就是除夕之夜，这几天她怕是忙着练舞分神不暇了吧。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能理解‘但愿人长久’的意思，不知道也没有关系到时候看着她的舞我随机应变即可，也许她到时候搞砸了，正好能突出我的歌声，那她就再也没有让瀚宇宠幸她的优势了。

　　呵，我还是挺记仇的。

　　她悠闲的斜躺在软榻之上，微眯着如珍珠般夺目摄魂的桃花眼，有俩个小宫女在替她按着肩和腿，嘴角挂着的那一抹舒坦的笑容，说不尽的妩媚动人，如果我是个男子也定叫她给迷住了。

　　她并没有要答话的意思，于是我也就复又端起那杯有些涩舌的香茗继续轻尝着。

　　“混账丫头，想要本宫的命吗？”荔妃陡然睁开眼，对着宫女厉声喝止道：“不知轻重的丫头也想动本宫的脑筋，不想活了是不是！！”

　　她的眼神落在我身上温柔笑着，瞥一眼那两个已经被吓到跪在地上颤颤发抖的小宫女，尤带不屑和轻蔑，晒道：“叫妹妹看笑话了，这两个丫头进宫不久不知厉害居然连这点小事也做不了。”

　　荔妃冷哼一声，招了招手，福东禄就从殿外带了两太监进来了。“打发这两个丫头去暴室！！”没有一丝犹豫，福东禄手下的人就拖着两个哭着求饶的宫女出去了。

　　我端着青瓷茶杯，有着氤氲的热气不断的在我眼前缭绕朦胧了荔妃嘴角的那一丝得意的冷笑，我拇指在被盖上轻轻的摩挲着。

　　从开始我就一直冷眼旁观着，去暴室？她也够狠的，说不定心里死死的念叨着是我的名字呢。

　　据我所知所谓‘暴室’是宫里做错事的宫女和太监们的受刑之地，里面的酷型让人痛不欲生，折磨人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而且进去了就再也没有出来之理，除非死在里面。

　　我放下茶杯，用手绢掩嘴做惊慌状，连声音也带着几分颤意连完整的句子也拼不出来，“娘娘这也太严厉了罢，臣妾听说那暴室可是很恐怖的。”

　　荔妃眼里的笑意越发明显，眸子发出明亮的光芒来折射在我身上感觉那般刺痛不适，她稍稍坐起身靠在椅背上，手轻扬向我一挥，“妹妹不用怕，那暴室是做错事的宫人才去的，妹妹这般乖巧甜人此生是断断不会踏及那处的。”

　　我闻言才安下心来，忙对着她甜甜的笑着，“有着娘娘在皇上面前帮衬着，就算妹妹犯了错皇上看在娘娘的面子上也会饶过妹妹的。”

　　荔妃听了眼里的笑意几乎就要溢出来，身子因为笑而轻颤着，眼睛都眯成一条缝，红唇轻启露出洁白的贝齿来。

　　果然她不过如此而已，我简单的几句话而已就把对我敌意纷然退去，这个女子终难成气候，难怪瀚宇不肯立她为后，就她这般后宫不在她的治理下越发纷乱才怪。

　　“娘娘是唤妹妹来练习歌舞的吗？”不想再呆着这里，我简单的抛出主题。

　　荔妃终于隐去笑容换上带着淡淡的忧郁担心之色，“本宫已经排好水袖舞，但不知是否与妹妹的曲子相符合。”

　　水袖舞？这可是历史有名的舞蹈啊，看来荔妃也不完全是一无是处嘛。我暗自称赞了她几句，脸上却做极淡然的神色，“娘娘的舞步可要尽力柔和一些，因为妹妹的曲子是很幽静轻扬的。”

　　荔妃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但仍做笑意，“那是自然”

　　我笑了笑，不再言语。

　　但愿她也能长久。

　　从阜宁宫回秋心殿的路上途径太明湖时，偶然的遇见了羹华公主的轿撵，我想无视她直接过去，但她的轿撵却忽然停下了，我无法只好命人也停下。

　　“莞昭仪。”她的眉角弯弯的，有着淡淡的笑意。

　　我的心脏悸动得厉害，但仍做如常道：“臣妾见过羹华公主。”

　　她看着我道：“怎么？昭仪不太舒服吗？脸色好像不是很好。”

　　“是刚刚与荔妃娘娘排舞所致，并非臣妾身子不好，谢谢公主关心。”我犹豫着，想要问她十五的事，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正踌躇间，她又道：“那就好，昭仪要好好照顾自己。平常情绪不要起伏过高，以免身子承受不住。”

　　我怔然，她好像在提醒我什么似地。

　　“公主，你与臣妾以前就认识，是不是？”我细看着羹华的反应，她却只是笑着看着我。

　　她的声音隔着面纱传出来显得那般不真实，“你会慢慢记起的，到时候我再来找你。”说着不顾我的震惊，行至我身边在我耳边轻声道：“騞凰必须时刻呆在身上，谨记！”

　　直到羹华的轿撵已经抬起，我才募地反应过来。

　　原来她就是那个来书家找我的那个白衣女子！

　　夜晚被噩梦惊醒，满头大汗因为梦中的情景而虚惊不已。

　　我梦见了缚公子和瀚宇持剑而战，缚公子在死之前紧紧的抓住我的手不放，一遍遍的问着我，你爱我吗？

　　他嘴里不断的溢出黑褐色的血液留在我的手上，我不断的去擦却怎么也止不住，我哭了，哭得眼泪四横，我哽咽着回答他，我爱你啊，我真的爱你啊。

　　瀚宇在旁边听见怒火渐起挥剑一刺，我惊叫出声，就这样醒来了。

　　我坐着床榻之上，双手无力的发颤，梦里的那般情景真的好真实，似乎就发生在刚才，我看见缚公子死在我面前，而瀚宇在得意到近乎痴狂的笑。

　　那股似鬼魅般令人寒意纵生的笑声如破竹之势窜到我的左耳里，还夹带着缚公子躺在地上因瀚宇那一剑而痛苦的呻吟声，声声入耳。

　　我感到我胸腔里的心脏在‘咚咚’的剧烈的跳动，我附上去连带我的手也跟着跃动，那般活跃像似不是我的心脏。

　　手碰触到了那块騞凰玉，一阵温热感从食指间传递而来，我透着月光静静的看到这块跟着我穿越而来的玉佩，泛着温润的柔光，就在这一刻心神开始渐归于平静，惊恐和骇然开始慢慢退去，整颗心像是被什么掏空一般，有什么似乎在里面回荡着，‘咚、咚、咚’我缓下呼吸平定自己因为慌乱而紊乱的内息。

　　正当我入神时，一个慵懒且嘶哑的声音猝不及防的闯入我的左耳，“语儿，怎么起来了？”

　　我一惊，脑海里闪过梦里的场景，一阵恐慌又涌上心头，忙躺下去盖好锦被，掩饰住我的无措，

　　“没事，就是做了个梦而已。”

　　他无意识的‘唔’了一声，伸手将我拥入他宽广而厚实的胸膛里，他的气息全吐在我的脸颊处，我忽然感到莫名的安心，内心的悸动不安也因着他这个动作而宁静下来，淡淡的龙涎香充斥着我的鼻，我的眼，我的脸，我反揽住他的腰将头贴近他的心脏去感受那一声声有力的跳动。

　　“语儿，给我生个孩子好不好？”他低低呢喃着，“我好想要个孩子，我从来都没有孩子...........”他的声音忽高忽低，到最后与寒冷干燥的空气融合在一起，化作了一声声均匀的呼吸声。

　　我在黑暗里抽出手隔着空气覆在他的刀雕玉刻般俊秀的面容上，此时他的神色是如此宁静放松，每一次我这样看着他就会觉得他是如此令人为他疼惜，一个帝王该是多大的担子与责任，在他的妃子这里他睡梦里都是带着三分清醒一丝警惕的。

　　每一回我稍稍动一下他能被我惊醒，见是我之后才温柔的一笑在我眉间一吻在搂着我睡过去。

　　我在佩服着他这份的警觉的同时也为他感到掏心裂肺般心疼，瀚宇，站在这个世界的巅峰之上俯瞰众生，也是高处不胜寒吧，看着那些争名夺利的权贵们处心积虑的想要往上爬，你心里也是万般的嘲讽的吧。

　　“瀚宇”我轻轻的唤着他的名字，手落在他的颈脖处将脸贴着他的，鼻尖与鼻尖的触及，我们之间的呼吸互相交缠而缱绻，我看到他黑而长的睫毛轻微的抖颤着。

　　“你在我心里好像越来越重要了呢，怎么办，这样我会舍不得离开的，舍不得离开你的温暖的怀抱，这样我会........”我缓缓闭上眼睛，一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向我袭来。

　　转过身去，我听到自己略带孤寂而苍凉的声音在寝殿里响起，“孩子，我不能生........也不敢生.......”

　　背后的瀚宇缓慢的睁开了眼，宝石般的眼睛在黑夜之中越发璀璨夺目让人不能移开，眸子里有着什么一抹不知名的异色一闪而过，让人不禁怀疑此时这双闪闪发光的黑眸是否真正有过那一瞬间的黯然和失望。

　　只是，当时的我并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