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心》淇水汤汤

15、 菊香

　　一连几天都是心神不定的样子，心里只惦记着‘初一’之约，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绾绾：“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了？”

　　每次鸯鸯都会抢着回答道：“小姐，还有着好些天呢。”我闻言，只得讪讪的笑，然后又是说不尽的失落。

　　进宫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着皇上，当然我也不想看见他，想到他我便会联想到嬷嬷给我描绘的那些有的没的，然后就忍不住的发颤，只道是一辈子都别看见他的好。

　　偶尔以悉婕妤为首的那几个妃子也会来我这串串门子，说的也不过是一些客套的场面话罢了，我虽心里厌恶面上又不好发作，只得坐在一旁陪着笑脸，每次她们一走我就纳闷不已，我明明位份比她们高，为什么我这秋心殿她们想进就进的？

　　每次都不要通报三个人就来势汹汹的走进来了，搞得我连说‘不见’的机会都没有。

　　见我有意疏离，而我也只是一介‘带病’的宫嫔根本对她们的恩宠构不成任何威胁，渐渐也来得少了。

　　于是我的秋心殿慢慢隐逸与这茫茫众多宫殿之中，成为毫无起眼的存在。

　　那天温太医留下了一张活血化瘀退烧止痛的方子，为了让我的病做的“敬业”一些我就要着宫里的小太监小乐子每天去煎，小乐子煎好后送到我寝殿，我第一次还好奇的瞥了一眼，到后来鸯鸯都不用问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直接把药倒在夜壶里。

　　这些日子到是有件意外的事情，上次嬷嬷偶然提到的荔妃在听说我‘抱病’之后，派了些个宫女赏了我好些东西，每一个宫女手中端着一个盘子，尽是一些我说不出名字的珠宝金银，还有好些雪缎丝绸，摸上去温润如丝般恰似婴儿的肌肤。

　　我很是喜欢，连忙要绾绾赏了些首饰给领头的公公，道：“臣妾谢荔妃娘娘赏赐，闻娘娘凤体违和，请公公转告娘娘，望娘娘保重，切勿为后宫诸多事宜忙碌而伤了身子。”

　　我故意说得极其委婉真诚，且加重了‘凤体’二字，荔妃一心想要登上后位，虽然皇上没有这个心思，悉婕妤那几个也未必将她放在眼里，而这两个字极其体现了我对她的尊敬，如今我身在后宫无依无靠，自然是要找一颗大树为自己遮风了，而现在纵观后宫荔妃是最好的人选。

　　我知道能为妃嫔办事的自然是身边的亲信之人，这话对着领头的公公说当然是再再恰好不过了。

　　果然公公听我这样说，露出了温和的笑脸：“娘娘说的极是，咱家自会一字不漏的转告娘娘的。”

　　后宫里的女子皆是围着一个男人打转，而后宫里的生活也是因为一个男人而存在。而现在这个男人与我无关，至少现在无关。

　　大量的晨光不知如何打发，便开始回忆起书梦语的武功来，现在已经不同于我初来的那时候，动作和心诀不再是生疏和不解，凭着她留给我的记忆慢慢的我也能舞出全套的动作来，虽然有些生硬倒也是大有增进了，内功也能够运行自如了。

　　只是体内的药引还是时不时的发作一下让我疼痛难忍，紫荆丹已经快吃完了，我虽然心急却仍旧无可奈何，只得一心等待初一的到来。

　　是日，我刚刚沐浴完毕换上濡宜纱衣从寝殿出来，漫步到花园中心的时候闻着满园的金□□清逸的香气不由得感觉丹田里的药引有些蠢蠢欲动，却又没有发作，只是感觉在腹中不断的翻涌并无翻肠般的绞痛。

　　手覆上小腹心下却疑惑不已，从没有过这种情况，我在脑海里微微思索一下发现以前也未出现过。苦于没有解释又因为园子里风大我身子又不大好，绾绾便说着要我进房歇息，我点点头便回了正殿。

　　刚一进去一阵龙涎香扑面而来，我心下一喜，是他来了吗？旋即纵观大殿除了我宫里的宫女和太监再无一旁人，我不得心里自嘲：他与你是何人，为何冒死进宫见你？

　　宫人们低头寂静的侧立于殿内两旁，整个大殿只有摆立于正中的鎏金毋鼎冒着缕缕青烟，我松开绾绾搀扶的手缓缓移步于旁，龙涎香的味道愈发香馥只叫人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青烟幽昧的从鼎孔里冒出发散到空气里，然后又聚集到一束，殿外秋风生生往里面扫来又将之拂散，这才与从殿后的后花园里的菊香极其缠绵悱恻的融合在一起，整个大殿都充斥着这两种味道，我深深的吸了一口不由得感到身子竟似飘絮一般要飞了起来，连丹田里的药引也随着沉静下来不再捣腾。

　　微微一笑，道：“为什么点龙涎香呢？这向来为男子所用的。”

　　绾绾粲然一笑走至我身旁，道：“娘娘才入宫定是不知道的，皇上最喜龙涎香了，每位妃嫔的宫中都点呢。”

　　有这个必要吗？我又不承宠又何必做这番无用之功，抓了抓衣襟，我淡然道：“本宫累了，早些歇息罢。”

　　然而辗转于床榻之上却毫无睡意，心里装着许多事怎也无法成眠。

　　第二天一大早刚醒来绾绾就抢着和我说：“娘娘，今儿个已经是初一了。”我一怔，这才猛然记起“初一之约”。

　　鸳鸳一边帮我梳着发髻，一边压低声音道：“小姐，你今天是要出去吗？”

　　我漫不经心的梳妆台上捡起一支红珊瑚漆银玉簪在手中把玩着，“叫绾绾去弄套男装来，今儿个如果婵嫔几个来了就说我不适不方便见客。”停了停，又道：“那几个女人还好打发，只是怕荔妃忽然召我再是也怕皇上........”我顿下不说，铜镜里的伊人姣好的面容上已覆上忧郁之色。

　　“小姐，此举甚是冒险，如今你在宫中资历尚浅，婵嫔她们就等着抓你的把柄了”叹了叹气，

　　“也怪不得她们眼红，小姐一入宫便是册封的‘贵嫔’之位，如此看来皇上还是忌惮书家的。”

　　我轻轻冷哼一声，忌惮？书镇海自知有愧于我，向皇上请旨‘贵嫔’之位，以为我不知道么，不然皇上怎得会将一个尚未侍寝的妃嫔就晋升于只在荔妃之下的‘贵嫔’？

　　书镇海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对他感恩戴德么，那么他也太小看书梦语了，一个老狐狸而已。以我为诱饵为他书家保留实力，还想让我为他尽心尽力，他也太天真了一些，这个‘贵嫔’我还当真不稀罕！！

　　鸳鸳见我面色不善，小心翼翼道：“其实老爷还是蛮在意小姐的，至少这‘贵嫔’能保小姐在宫里一份安宁，有了这个位份婵嫔她们是不敢光明正大对小姐怎么样的。”

　　“后宫暗箭防不慎防，如今如果不是我装病避宠，你以为她们会放过我吗？”我愤愤的，捏紧着粉拳。

　　“如今妃嫔本就凋零，皇上因为朝政之事而迟迟没有选秀，得宠的自是她们几人，可现今我这个
　　‘贵嫔’忽然跳出来要分一杯羹，她们暗地怕是早就做好准备了。”

　　“老爷也是为小姐好，想不到竟是将小姐推到了最危险的高处。”鸳鸳心绪飘远，手里梳子的力道也轻了。

　　我从她手里接过梨木梳放到桌上，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高处不胜寒，他常在君旁侍奉却只顶着定国公的虚职，又怎会连这个浅显的道理也不明白。”

　　鸳鸳忽然明白过来，有些惊慌：“小姐是说..........”

　　“他为何将我送入宫？仔细想想也就明白了，向皇上讨要‘贵嫔’之位也是他早就计划好了的。”

　　我冷冷一笑。“如果可能的话，他恨不得要皇上立我为妃呢！”

　　鸳鸳很为我惋惜，脸上亦是难过，“老爷这样也太过分了。”

　　过分？何来过分之说，我本就不是他女儿，这么多年书梦语只为他所憎恨，并无半点父女情分，现在我不过是他一颗棋子，能保住他书家家业不倒的棋子。

　　他以为将我送入宫就能打消皇上对书家的顾忌，他或许意料到我不一定会为皇上所喜，但这‘贵嫔’之位却会惹来其他妃嫔的不甘，如果有人在旁边为他推波助澜的话，我为了在后宫求得一席生存之地就必定要想办法争宠，如果我顺利引得皇上的垂青那他的目的自然达到了，我不倒书家亦能再皇上的手下求得一丝生机。

　　他精打细算所作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他辛苦打下的基业，他何时关心过我的生死？

　　想到这里，心已经凉了一截，再也不想多说了。

　　绾绾傍晚的时候才将衣服拿来，脸上有不解却碍着身份不能问我，只得悻悻的退出去。

　　鸯鸯帮我穿上衣服，又给我梳好男子的发髻带上发冠。我让鸳鸳躺在我的床上，道：“婵嫔她们半夜应该也不会来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今晚还是睡这吧，如果没有意外我最迟明早就回来了。”

　　鸳鸳连忙称是，又道：“小姐，不管出去是为了什么，一定要小心。”鸯鸯亦是过来拉住我的手不放，“小姐，鸯鸯知道这些年小姐心里很苦，只是强忍着一直不说，如今进宫为妃也是步步走得小心，小姐你生得美貌又如此聪慧可奈何落入了后宫这是非之地。”说罢，眼中已有朦胧泪水款款落下。

　　我心中也是温暖，伸手拂去她的泪水，柔声道：“不要哭，我还没哭呢。”看到镜子男装的自己，眼里闪过一丝冷锋。

　　“终有一天，我会将我所受的全部加倍还给他们！”

　　鸳鸳俩人对我忽然严厉的语气微微一怔，旋即又很快反应过来，齐声道：“鸳鸯誓死追随小姐左右！”望着我的眼神比平时多了一份崇敬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