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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泛舟(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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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嬷嬷仍旧早早的在正殿等候着我,我派绾绾去打发了她,只说我身体不适要请太医来诊,近段时间怕是上不了课了。
绾绾回来的时候回复了嬷嬷的话,说是要我身子好了之后派人去内务府知会她一声,她继续来给我上课。
我笑着对绾绾道:“那你有没有说叫她等着?”
绾绾用手绢掩着嘴笑着:“那是自然,这下嬷嬷可好等了。”
言罢,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龙涎香!我陡然又闻到空气里参夹着一丝龙涎香的味道,若有若无的在殿内四下漂浮着。是他!我内心忽然惶恐起来,又带着一些欣悦。
可这皇宫大内怎能说进就进的,而且他来做什么?是来....找我的?嘴角不自觉的就染上一丝欣喜,胸口忽然有什么融化了,软软的,绵绵的。
我温柔的笑着:“太医来了?”
“回娘娘的话,温太医已经在大殿恭候多时了。”门口的一个太监恭敬的答道。
我点点头又重新斜躺到床榻之上,慵懒的道:“叫他进来吧。”
不一会,刚刚一个宫女就领着一个穿着官服的男子进来,来人一进门就跪下行礼。我这个动不动就下跪的礼节颇为不爽,连忙叫他起来。
因宫里的规矩,太医诊治只能隔着屏风用一根红线牵引着妃子的手腕。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倒是声音蛮深沉醇厚的,想必是个老太医了。
鸳鸳给我的右手系上红绳,一直牵引到外厅的温太医手上。我屏退除绾绾三人外的所有宫人,心下慢慢寻思着怎么样才能装病蒙混过去,好不侍寝。
毒!对,我身体里的药引!
我怎么才想到,我敛起笑容,暗自运功。这也是万不得已才会这么做,没办法,为了不和皇帝上床,也只能委屈自己受点苦了。
丹田里那股热流顺流着慢慢上升,我的身体开始发热起来,脸颊变得通红,左手扣住华锦绣被,战站发抖。我仿佛看见那跟红绳也和着我轻微发颤起来,我苦笑,这样总可以了吧。
果然温太医脸色惨白,语气之间惶恐不已:“娘娘,这是..........”
鸳鸳她们几个看见我脸色不好早就心急如焚,赶忙问道:“太医,我家娘娘怎么了?”
温太医站起来,低着头道:“娘娘脉象起伏不定,体内似乎有股燥热之气不断翻涌,臣敢问娘娘,此时是否觉得身体滚烫难忍,有烈火焚身之感?”
我虚弱的扶住床架,答道:“正是。”身体里的灼烧感越来越浓厚,我喘息不顺,道:“太医可知本宫这是怎么了?”
温太医仓皇的跪在地上:“微臣不才,诊断不出娘娘的病因。”
我轻松的笑了笑,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没有干系,本宫自小身子弱,不妨事的。”声音虚无得像正殿中央摆放的鎏金青铜毋鼎里飘散出来的缕缕檀香。“太医只需为本宫开些退烧的药即可。”
太医本就因诊不出病因怕我责罚,现下听我这番说辞便如获大赦般应声退去大殿写药方,等他离开我从金丝玉枕之下翻出紫荆丹服下一颗后,顿时觉得好了很多。
鸳鸳看着我手中的玉瓶,惊讶道:“原来小姐.......”我示意她噤声,眼睛瞟了瞟外面。她立即会意不再说话。
绾绾向我低声说道:“娘娘吩咐奴婢查昨儿个过来的几个妃子............”我点点头,她继续向我说着,慢慢的我才明白了。
因为皇帝宫瀚宇是今年初春登基,所以现在后宫里妃嫔缺乏,更别说立后了,这也是书镇海将我送入宫的原因之一,而昨天来看我的几个妃嫔只有悉婕妤,也就是林天崎的妹妹原本就是宫瀚宇的侧妃,而那天嬷嬷提到的荔妃则是宫瀚宇做太子时的正妃,自太子继承大统后便封了她们俩妃子和婕妤。
为这事荔妃还和皇上闹过一阵子,缠着皇上给自己封后,可皇上就是不答应,后来荔妃见皇上决心已定况且现在后宫之中还没有比自己位份高的妃子,左右都是自己管理后宫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而晴贵人是户部侍郎李成的女儿,是被他爹为了显示对皇上忠心给送进来了,这一点到和我一样。
婵嫔是来自民间,据说是皇上微服出游的时候偶尔路过大理湖时听闻一女子在画舫高歌,被她的歌声吸引所以召进了宫。
这几个人加上我才算是现在皇帝的妃子,其他的全是先皇的妃子,大多居住在皇宫的最深处,和冷宫没什么区别,一年也难得遇见一次,所以可以当做不存在。
本来按照历年的规矩,新皇登基后要举行选秀以充实后宫,可近来皇帝因为西南边疆蛮夷进犯还有民间势力有如春笋之势顺速增长,皇上为此忧心不已就无暇顾及选秀之事了。
我本对后宫有着诸多猜测,现在来看似乎是自己有些庸人自扰了,本就只几个妃子,而我又“病”在身是不能侍寝的,就没有和她们争宠之说了,如此看来只要自己小心要在这皇宫之内保自己周全未必是一件难事。
想到这里我忽然开心起来,恍若刚刚的焚身之疼也不复存在了,身子轻的像是要飞上云霄,一阵秋风吹进来还带着满园的菊香,我深深的吸了一口,一扫心里的烦闷。
隔着百花朝放的门窗还能依稀瞧见园子里遍地的金□□,我含笑道:“这满园的菊花真香。”
绾绾走上前,轻声道:“娘娘,这是为欢迎您所以新种的。”
我有些奇怪:“为什么要种菊呢?”
“菊乃岁寒三友之一,菊也,香味清幽迷人却不浓郁,越是寒冷越是怒放,取其不畏寒不畏苦之意。奴婢觉得娘娘会喜欢,所以命人将园里的花大部分都换成了金□□。”
绾绾说得极其真诚,我心里却有些黯然,不畏寒么?我自是不畏的,心都是冷的又何来畏与不畏之说。
罢了,她也是一番好意。“恩,本宫很喜欢。”
心情大好忽然有种想唱歌的冲动,我想起了古筝,我本来是不会弹的,这还得益于书梦语能弹一手好琴,她的潜意识复苏后我自然也就是她了,现在又没有吉他,钢琴什么的,想唱歌就应该有点配乐。
我笑了:“绾绾,宫里可有琴?”
绾绾应了一声去拿了,我连忙起身换下寝衣,鸯鸯给我换上一套伊梨绮丽素白雪纺长裙,长长的后摆摇曳在大理石的地板上。
我干脆披着满头青丝,也不绾起,长发直到腰间。从镜子里看自己竟是那样纤尘不染,翩翩如仙子。
绾绾在旁边拍手惊奇:“娘娘真是恍若天人呢。”
我掩嘴笑了,假意嗔怪道:“就会消遣我。”说完也不去看她,从她手中抢过琴便从寝殿里跑出来。
鸳鸳她们在后面追着喊:“小姐,你去哪儿.......”
我玩心大起,暗自施展轻功便一个箭步跃出秋心殿,等她们所有人从里面追出来的时候我早已没有了踪影。
我还是知道分寸的,不能叫羽林军发现,不然就被当刺客给逮起来了。所以只是离开秋心殿大概两三里的样子,我在太明湖边停下。
这个湖颇大,对岸的宫殿竟有些迷离之意,湖边的柳树枝条迎风飘扬,拂到我脸上有些痒痒的感觉,空气极为清新,慵懒的阳光散在湖面上,激起波光粼粼。
我看见一边停着一条小舟,秋日泛舟,真是好主意!于是我小心翼翼的跳上船,轻摇双桨,小船便缓缓的向湖心游去。
我在船头盘腿坐定,将古筝负于双腿之上,脑海里稍稍思索,一曲《梦里花》娓娓唱来。
唯一纯白的茉莉花
盛开在琥珀色月牙
就算失去所有爱的力量
我也不曾害怕
天空透露着微光照亮虚无迷惘
在残垣废墟之中寻找唯一梦想
古老的巨石神像守护神秘时光
清澈的蓝色河流指引真实方向
穿越过风沙划破了手掌
坚定着希望去闯
唯一纯白的茉莉花
盛开在琥珀色月牙
就算失去所有爱的力量
我也不曾害怕
琴声婉转动听,我的声音也是无暇清澈,一唱一弹交相呼应,配合无间,一曲终毕,我欣喜不自胜。
刚想要再弹一首,却听见身后有拍手的声音:“好!唱的好!”我悚然一惊,望向背后。
从小舟的门帘后出来一个人,来人英俊倜傥,眉宇之间透着一份贵气,金黄的斜阳倒映在他身上显得如此俊秀,将手负于身后,一双凤目打量着我。
我警惕的站起来与他对视,我竟然没有发现里面有人!
现在真是骑虎难下,小舟已经漂到湖中央,又不能飞过去,这可如何是好!紧张之余,我却募地觉得这个人好生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忽然又觉得自己好笑,怎么见一个男人就觉得熟悉,缚公子也是这般,不知情的还以为我借故和人家搭讪。
“你是谁?”
“你是谁?”
我们同时出声都不约而同的让对方一惊,旋即我又想起了那一天早上我和缚公子也是如此,便不由得的笑了。
“你笑什么?”他眉心挑起,玩味的看着我。
“没笑什么,就想起了一些趣事而已。”我渐渐敛起笑容,正色道:“公子是何人?”
他忽然俊朗的一笑,转身面对湖面道:“你又是何人?”
“我先问的,你先回答!”我赌气似的对他说道。
“哦?”他侧目直视于我,“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微微得意。笑着道:“因为这是我说的!”
“哈哈......”他笑的更厉害了,半响才道:“向来规矩皆由我定,想不到我今天也被规矩了一番。”
我听不懂他这话的意思,只不依不饶道:“你是侍卫吗?”皇宫里只有皇帝一个男子,余下的就是侍卫,可侍卫怎得都不会在这小船里偷闲吧?
“是,我是侍卫。”他似乎在强忍着笑意。
“哦,我就说嘛,原来如此。”一个小小侍卫也光明正大的在这里偷懒,正是世风日下啊。
“那你是谁?”他眸子直勾勾的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虚。
该死,我又忘了我的身份!刚想说什么,却听见远处岸上有人在喊着什么,我转过头去,发现是绾绾她们来找我了,鸯鸯看见了我,大声的朝我喊着“小姐”,我心下直叹气,这么快就被找到了真是无趣。
“她们是来找你的?”不知怎么时候他居然站在我旁边了。我被他吓了一跳,“是啊。就被发现了,真是无聊。”我懊悔得扯着被风吹散到前面的头发。
“娘娘........”绾绾也看见我了,直向我招手,可她们又没有办法过来,只能再岸上急的直跺脚。
“你是妃子?!!”他惊讶的看着我,仿佛不置信般。
拜托,我有长的一点都不像吗?我也不想做妃子啊,你以为我乐意的啊?对他翻了个白眼,我扁扁嘴说道:“是啊,你看见本宫也不行礼,本宫可以治你的罪哦。”我半开着玩笑。
“哈哈.........”他仿佛听到了一个极大的玩笑,大笑不止。老半天,他才止住笑意,“你真有趣!你是苑贵嫔吧?”
“呃?”我没有恍过神来,“你怎么知道?”
“我听说皇上最近纳了书家长女为贵嫔,赐字‘苑’,就是你吧?”顿了顿又道:“其他几个妃
子我见过,就只剩下你,所以你就是应该是前段时间进宫的苑贵嫔了。”
“这样啊。”我做恍然大悟状,已经不想在和他多做周旋,伸手去摇浆,忽又想起来了什么对他道:“你每天是不是要回家?”我想过,我进宫已经有些时日了,爹没有来找我,定是没有办法了,所以我一定要出去一趟。
他微微一惊,道:“你要出宫?”
我激动的丢下手里的桨,去抓住他的手,“你有办法吗?”我急切的看着他,希望他说有。
“你先说你为什么要出宫,身为皇妃是不能出宫的,你不知道吗?”他的手任由我抓着,也不松开。
我微叹一口气,摇摇头。不该期望能出去的,我已经是天子宫嫔怎么能奢望能踏出皇宫?罢了罢
了,我松开他的手。“算了,我就一时起意。”言毕,又去摇桨。
“也不是没有办法.......”他的声音幽幽的从身后传来。
“真的!”我兴奋的回过头。
“我们侍卫四个时辰换一次岗,我戌时就可以出宫回家。”他一本正经的和我说着。
我盘算一下,戌时大概就是傍晚的7.,8点的样子,这时候出去正好第二天早上回来。“那你带我出去,好不好?”我现在已经毫不顾忌古代男女有别的规矩了,手扯着他的衣袖,像撒娇似地求他。
“咳...”他看着我的手尴尬的咳了两声,“娘娘这怕不好吧,若我私自带娘娘出宫,出了事如何是好?”
我就料到他会拒绝,连忙说到:“若你能带我出宫,我便和内务府知会一声不让你守宫门了,或者你想要什么?金银?珠宝?我能给你的都给你,只要你能带我出宫!”
“娘娘为何一定要出宫呢?”他疑惑着,看着我的眼多了一份复杂。“难道是要.....”
“不是!”我连忙打住他。“我不是要逃出去,我不会逃也不能逃,我只是出去有些琐事而已。”
“是这样啊.....”他低眸思索着。“那好,娘娘定个时间吧。”
我喜从心来,赶忙说到:“那初一吧!”说就又怕他后悔,“就这样定了,一言九鼎哦!”眼瞧着小舟离岸边越来越近,我连忙把他推到门帘后面,“初一你来秋心殿找我,记住!”说完忙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在离岸大约还有一米多的时候我纵身一跃跳到岸上。
“娘娘,你怎么到湖中央去了?”绾绾看着我无事才放心的道。“刚刚好像还有一个人的样
子.....”说完,就要去瞧那条小舟。
我连忙扯住她,将古筝塞到她手里。“哪里有人啊,是你眼花了。”
我拖着众人往回走,绾绾还想说什么,鸳鸳也会意的笑了:“走啦。”
我微微叹气,幸好出来的是她们三个,不然这么多人看见那可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