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月》别长思

14、第十四章

　　李淀以对待宁昶的百倍热情冲了出去，亲自给沈庭光牵马，引着沈庭光往众人这边走来。

　　沈庭光这几年常年驻扎在边境，待在洛京城中时，京中宴会又几乎见不到他的人影，上次穆阳郡主的宴会都没请得动他。

　　这次沈庭光居然来了，李淀觉得自己可太有面子了，他在心里数了数今天来的朋友们，京中这一辈有名有姓的朋友都来了，真算得上是群英荟萃。看来今天这场宴会必定要在洛京城中广为流传一阵子。

　　他没想到的是，这场宴会的确在京中引起了一场风暴，不过是以另外一种他意想不到的方式。

　　宁家兄妹站在远处，看着以沈庭光为中心，其他人纷纷向他那里移动，赶上去和他打招呼。

　　“他手握边境数十万大军，这么年轻又深得陛下器重。因此在洛京城中，少有人愿意和他交恶的。连李淀这么骄傲的人都屁颠屁颠的赶上去和他交好。只要他想，就能轻而易举结交一大帮子追随者。”宁昶避开柳文婧，在宁熹耳边说道。

　　“怎么，一向自诩风流倜傥的宁大公子嫉妒人家的好人缘了？”宁熹调侃，“放心，在我心里，哥哥你永远是最棒的。”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宁昶脸还是沉的，没理会宁熹的插科打诨。

　　“那你让我说什么？陛下已经赐婚沈庭光和谢和鸾了，钦定的姻缘，难道还能更改。”宁熹再也不理宁昶，转身抓住蠢蠢欲动的柳文婧：“小柳儿，走，咱们爬山去，不和他们凑这个热闹，以后日子还远着呢。”

　　柳文婧‘哎’了一声，被宁熹带着往前走，止不住地回头看着沈庭光，可是她还是挺想凑这个热闹的，她还没见过沈大将军呢。

　　宁熹这番话，也提醒了宁昶。

　　往年沈庭光可从没在洛京城中待过这么久，边境离不开他，每次他都是匆匆来匆匆走，寻常人都摸不到他的影子。

　　虽说如今西北安定，但暗地里还是有不少人虎视眈眈，听说老狄戎王的几个儿子政见不合，几乎斗成了乌鸡眼，如今略占上风的大王子倒是一心求和，剩下的二王子和三王子却是倾向于再次与大姚开战的。

　　边疆将帅无召不得擅离驻地，这一切自然是皇帝陛下的示意，可皇帝也不会毫无缘由的将沈庭光留在洛京。单说只是为了赐婚，婚期钦天监还没算出来，大婚的日子最早也得在明年了。

　　难道是因为诸侯进洛京的事情，可京中将领如过江之鲫，若真有个万一，大统领江辕今年也因为伤病在京中修养，尚未返回边关，皇帝会特意留下一个沈庭光吗？

　　刚才宁熹到底是想说什么，宁昶百思不得其解，他看着宁熹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三公主谢和鸾在洛京中有的只是恶名，这么多年一直在静慈庵安安静静地待着，宁知源在外也从不提起这个唯一的外甥女，因此大多数人都会以为谢和鸾和宁家并不亲近。除非特别关注宁家，不然不会知道宁熹和谢和鸾实际上关系相当亲密，静慈庵几乎成了宁熹的第二个家。

　　所以若论起来，宁家是彻彻底底的站在谢和鸾背后的，皇帝此时将谢和鸾赐婚给沈庭光，多半是为谢和鸾谋划。

　　和谢和鸾亲近如他，也只是隐约知道谢和鸾小时候是被迫远离皇城的。皇帝这么煞费苦心的将沈家和宁家一起绑在谢和鸾身上，当年出的事情绝非小事。

　　宁熹和柳文婧已经走得很远了，宁昶知道宁熹不想说的事情是问不出来的，只好盯着宁熹的背影陷入沉思。

　　这小混蛋，平常小事使唤他使唤地来劲，大事一概不向他不露一丝口风，这一声‘哥哥’白叫了十几年。

　　“好兄弟，看什么呢，唉，那是你妹妹吧，怎么就走了？怎么不等等我。”李淀走过来，手虚虚地搭在宁昶肩上，顺着他的眼神，正好看见宁熹的背影在远处蜿蜒而上的山路上一闪而过。

　　“等你干什么，你找她有事？刚才不是还和沈庭光聊的挺开心的。”宁昶请蹙起眉拍掉了李淀的手。

　　“沈庭光身边人围的和什么似的，他寻了个借口喂马去了，嚯，他那匹马，可真是神骏，毛色一看就是极/品。”李淀说完转回正题，轻轻抱拳，捏了捏指关节，双手发出‘咔咔’的响声。“倒也不算找宁熹，我其实是找她那个厉害的侍女，上次她和于秋词过的那两招实在太漂亮了，今天日子不错，想找机会和她练练手。”

　　宁昶冷笑一声，打量摩拳擦掌的李淀，语气怜悯：“我在她手底下都走不过三招。至于你，她闭着眼就能打趴十个你，过几天入朝，你千万别破相了，卖不出好价钱。”

　　李淀镇定自若地回答：“既然她这么厉害，那我更要试试了。再说她看我长的这么俊美，说不定还会手下留情，只要不打脸一切都好说。”

　　被他这股子恬不知耻的气质震到了，宁昶虽然时不时就会产生和李淀割袍断义的想法，但目前还没有付诸实际的意思，在放任兄弟被听风直接下手打残和勉为其难让李淀保留一下面子之间理智地选择了后者，帮听风拒绝了李淀的邀约。

　　“好可惜，她和于秋词那一手，多俊……”李淀还在旁边滔滔不绝地表示对和听风过招的向往之情，丝毫不理解宁昶的一番苦心。

　　宁昶听得几欲暴起，反省自己之前还是太善良了，开始思考是现在就把听风叫来，还是他亲自下手打晕身边这人。算了，听风他使唤不动，还是自己动手吧，就在他下定决心的时候，远处而来的喧闹声打乱了他的思绪。

　　小灵山山脚，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行来，从马蹄声就能听出来人的气势汹汹。

　　“来的是谁啊？这架势不像是来踏青的，倒像是来寻仇的。”李淀小声嘀咕，拉上宁昶，“走，子昭，陪我去瞧瞧，给我也壮壮胆。”

　　“可不是来寻仇的吗，李兄你这张嘴可真是比乌鸦还灵，惹来的人甚是眼熟。”宁昶已经认出了中间那架华丽马车主人的身份，决定随着李淀去迎一迎。

　　那车上的青州家徽画的快比马车都要大了，四周的车架上镶满了一缕一缕的金线，流光闪烁，富贵气息咄咄逼人，车里的人正是李淀刚才一直念叨着的青州郡主于秋词。

　　“哎哟，她怎么真来了。”李淀在宁昶耳边抱怨，脸上熟练地拉开一个十分客套的笑容，“郡主大驾光临，李淀有失远迎。”

　　虽说马车大剌剌的昭示了主人的身份，于秋词今天穿的却极反常的低调质朴，黑色骑装，除了腰间挂着一柄灰色的鞭子，浑身上下无其他累赘饰物，若不是熟悉她的性情，还能夸一句英姿飒爽，颇有陛下当年去除前朝靡费奢华之气，提倡旧时贵族朴素之风的样子。

　　“宁熹在哪？”于秋词也不客套，扫过一眼在场的人，只看到了宁昶，没看到要找的人。

　　李淀隐晦地和宁昶对视一眼，才对着于秋词说：“宁小姐刚上山去了，不若郡主先和我们一起去喝喝茶，我派几个人去找她，说不定她过会子就下来了。”李淀展开右臂，指向身后的茶棚。

　　“不了，我没来过小灵山，趁这个机会逛逛，说不定正好碰上她。她们是从哪个方向上去的？”于秋词打断李淀，执意要去寻宁熹。

　　李淀正想说些什么，旁边一道声音插了进来，“她们从这边上去的。”说话的人正是一直站在旁边，没什么存在感的窦长青。

　　宁昶看着他指的方向，随即挪开眼神。窦长青指的那个方向和宁熹走的正好错开，可惜小灵山就是一条肠子通到底，他就算故意指一个错误的方向，于秋词和宁熹多半也会碰到的。

　　“是你啊，”于秋词看着他，忽的笑了，指出另一个人，“芸梦，你来告诉我，宁熹是从哪边上去的。”

　　隐在人群后面的李芸梦慢慢走出来，她不敢直视于秋词的目光，指明了正确的方向。

　　窦长青脸唰地一下全白了，浑身轻颤，他旁边的褚燕回责怪地看了他一眼，虽然怪他没有本事强出头，但还是走上前，侧身挡住窦长青。

　　“你胆子不小，居然敢骗我。”于秋词上前一步，“你算什么东西？”她脸上还带着笑意，说翻脸就翻脸，突然抽出鞭子狠辣地挥向窦长青，那一鞭子裹挟着风声和怒气，直奔他的脸而去，“我看这次还有人能救下你！”

　　鞭子转瞬即到，褚燕回眼见大事不妙，伸手挡住窦长青，把他用力往后一推，试图躲过这雷霆万钧的一鞭。然而没想到，另一只鞭子也如毒蛇般缠上了褚燕时的手臂，令他无法动弹，更无法回护窦长青。却是于秋词身后的侍卫，突然出手拦住了他。

　　“状元爷，您最好老实待着，我这鞭子可不长眼。”

　　慌乱之中，窦长青只记得双手手臂交叉在脸前，噔时他的手臂已经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似乎承受不住这一道鞭子的威力，他连退两步，直到后背抵住宁昶才用尽全力站稳。

　　着实被这嚣张的态度的震慑到，人群一时沉静，唯有于秋词甩甩手，把鞭子扔给身后的侍卫，“脏了，给我换个新的。”说完，她便带着两个人自自在在地上山去了。

　　“这几天小心点，别碰着水。”宁昶给窦长青包好伤口，仔细叮嘱，“你还住在褚兄里府上吧，我派个小厮给你送几瓶金疮药去。”

　　“那就多谢宁兄了，还不谢谢宁公子。”褚燕回拍拍窦长青的脑袋，“下次不可如此莽撞。”

　　宁昶连忙深深作了个揖：“长青的一片心意，我在这里代妹妹谢过，改日我一定带着宁熹亲自上门道谢。”

　　提起宁熹，窦长青又激动起来，脸上挂满了担忧：“那……郡主刚上山，宁小姐她，她不会有事吧？”

　　李淀也挤过来，和窦长青一样的忧虑：“你看到刚才那个拦住褚兄的侍卫没有，绝对是个高手，于秋词带着她上山，这不明摆着不怀好意。”

　　他们几个人都是担心宁熹对上于秋词吃亏，在场唯一一个宁熹的亲人却好像不怎么在意，宁昶看了眼远处，招呼着人：“茶再煮就老了，走，我们去品一品李淀私藏的好茶。”

　　“那可是你亲妹妹！”李淀着急地在旁边转圈，“还管什么茶呀。”

　　于秋词带着那几个歪瓜裂枣，听风拿着剑鞘都能收拾干净，宁昶这点信心还是有的，“诸位别担心，宁熹从小就有逢凶化吉的本事，行到绝处也会天降一个大将军去救她，依我看，今天也出不了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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